第三十二章春日宴
天氣回溫,行宮迎來難得的好天氣。 但這暖陽,好像照不進聽竹殿。 常明站在書房里,只覺得周圍寒氣逼人。 他掀起眼皮去瞧面前的小太監,那人顯然也怕得不清,腿肚子一直在打顫。 “殿下,今日賞花宴名門貴女都到了。” 回應他的只有沙沙翻書聲。 “各位妃嬪也都在場,長公主讓您務必參加...” 陳玄卿漫不經心地抬眉,淡聲道:“孤有要務在身,稍后忙完之后會去的。” 小太監還想問要多久,但看著陳玄卿的臉色,又不敢開口了。 只能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書房。 他離開時,與常嬤嬤撞個正著。 常嬤嬤點頭,給人讓出一條路,然后端著湯藥推開了書房的門。 “殿下,這是小廚房剛熬好的馬蹄水,喝點去火氣。” 也只有常嬤嬤敢這樣直接點明,卻不會招致陳玄卿的遷怒。 “長公主也是為殿下著想,殿下如今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早些挑位賢良淑德的正妻,cao持內務。” 常嬤嬤頓了頓,極為隱晦暗示道:“殿下是正統血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不該...不該與前朝糾纏太深。” “前朝?” 陳玄卿攢起眉頭,面露幾分困惑,“嬤嬤這是何意?” “殿下與二公主不是...” 常嬤嬤也是不解,前幾日她親眼看到二公主深夜跑回聽竹殿,直奔陳玄卿的書房。 除了陳慕歌,又有誰會讓太子殿下煩心? 經常嬤嬤一提醒,陳玄卿也憶起了書房那件事。 陳慕歌只著了一件小衣,香肩微顫,仿佛雨中顫顫巍巍的嬌花。 那雙剪水秋眸含著淚,眸底情緒似不屈,又透著幾分傲骨。 那一刻,像極了她的母親。 珍嬪侍寢的第一日,他曾偷偷看過。 那日正好是他母妃的生辰,他去求父皇吃一頓家宴。 卻看到父皇的寢殿里到處貼著喜字,用正妻之禮娶一個妾室。 珍嬪身穿喜服,鮮艷的紅色襯得她膚白凝脂,惹人憐愛。 哪怕是用身體去討好仇人,也是昂著脖子不肯低頭。 清高嗎? 紅帳翻滾間,那個清高的女子叫得一聲比一聲嬌媚。 她總對他的母妃說抱歉,但一次次將皇帝留在自己榻上。 為了給自己的孩子謀一條后路,甚至不惜用懷孕做賭注。 陳玄卿從她身上,只看到了虛偽二字。 多么令人惡心的虛偽。 而此刻,又出現在陳慕歌的臉上。 他應該生氣的。 或者覺得背叛。 她不該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她應該用... 用什么眼神? 那一瞬,陳玄卿陷入了恍惚。 種種往事涌如腦海,他試圖從那些記憶里找尋兩人曾毫無芥蒂相處的畫面。 但那一幕幕像是隔了層紗,讓他看不清陳慕歌臉上的神情。 陳玄卿忽而覺得無趣,心里多了絲煩躁情緒。 他面色不佳地站起身,掐著陳慕歌的下巴,逼她仰起臉。 “勾引人要主動點,別像個木頭一樣愣在這兒。” 淚珠落在陳玄卿的指尖,卻絲毫打動不了他冷冽的眸色。 “這點,你母妃做得比你好。” 陳慕歌咬著紅唇想反駁,但想到自己母親確實不喜歡陛下,又占著陛下的寵愛... “況且,尉遲峰既然選擇放棄西夷族長的身份,拋下婚事來這兒救你,那他也應該早就想到要承擔什么后果。” 原本陳玄卿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陳慕歌竟為了尉遲峰重返行宮。 若她好好求自己,或許他愿意派人與西夷王室交涉。 偏偏她用了這種方式。 他心中燒著怒火,面上愈發冷冽,“慕歌,孤不是陛下...” 陳玄卿的目光帶著尖銳的進攻性,刺得陳慕歌后退一步。 “別太肆無忌憚,嘗試去碰孤的底線。” 年少時得到那點溫暖,早就泯滅在歲月長河里。 現在的他不過是還有點興趣罷了,并不是非陳慕歌不可。 一個女子,得不到又如何? 更不值得他冒如此大的風險,去救一個他國族長。 想起這茬,陳玄卿臉色更差了幾分。 “常明,西夷幾個長老悄無聲息潛入皇城,帶走尉遲峰,孤卻沒收到任何消息,皇城的暗衛是死了嗎?!” 常明“撲通”一聲跪下,“屬下失職。” “即刻回去。” 陳玄卿一拍桌子站起身,“孤要親自看看這群人在做什么!” “殿...” 常嬤嬤還想再勸,沒想到被陳玄卿下面的話堵了回去,“常嬤嬤,辛苦去長公主那兒替孤告罪,就說孤有要急事出行宮一趟。” 太子說有要急事,誰敢質疑什么? 得知此消息的長公主,也只能撐著笑臉,在幾家高門貴婦面前打圓場。 今日幾棵花樹都開得漂亮,長公主自然而然地將話題轉到了賞花上面。 在她的提議下,一行內眷都起身跟著進花園賞花。 覃如懶得動彈,和留下的幾個妃嬪坐在位置上品茶吃點心。 她剛捏起一塊栗子酥,就察覺到身旁有道難以忽略的視線。 扭過頭一看,與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小女娃對上了眼。 那小女娃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扎著一對圓發髻,葡萄似的大眼睛緊緊盯著覃如手上的栗子酥。 覃如對這樣可愛的小女孩沒什么抵抗力,立即讓春華把整盤栗子酥送給小女娃。 “謝謝...jiejie。” 小女娃雖然年紀小,禮數倒是都懂,乖巧地行了個福禮,然后歡天喜地地端著盤子跑走了。 沒跑幾步,就聽到“哐當”盤子碎裂的聲音傳來。 聽到動靜的幾人連忙走過去,見小姑娘眼淚汪汪地坐在地上,旁邊是散落一地的栗子酥。 “阿悄,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小姑娘的母親急忙走過來,像是沒看到地上的栗子酥,連踩了好幾腳。 阿悄眼淚立即落了下來,她掙開那貴婦的手,下意識躲到了離她最近的覃如身后。 她這一臉警惕的模樣,讓貴婦神色有些尷尬,笑著解釋道:“阿悄從小就被慣壞了,我這個做繼母的也不好多管教,讓貴人們見笑了。” “過來阿悄,母親給你糖吃。” 阿悄搖搖頭,說話還有些磕磕絆絆,“栗子酥,我只要栗子酥。” 那貴婦臉色瞬間不太好,柳葉眉緊緊蹙著,似乎是看在人多的面子上才忍住脾氣。 覃如沒想到自己帶來的一盤栗子酥能惹出這樣的風波,又不想因為這事鬧到長公主面前,索性朝春華使了個眼色。 “阿悄別哭,讓那個jiejie再給你拿點栗子酥好不好?” 阿悄瞄了眼繼母的臉色,才敢點頭,“好,謝謝jiejie。” 待春華與阿悄繼母擦肩而過的瞬間,那貴婦嘴角微微上揚,藏在袖中的指尖一松,掉下一粒細小的石子。 ———— 陳玄卿:一個女人罷了,得不到又能怎么樣? 下一秒,覃如你給我開門!是不是又藏野男人在屋里! 陳玄卿對原女主和覃如的心思都差不多,前者占著童年白月光的光環,所以他會對她更好一些;后者是床上草出來的感情,以為覃如是依附著人的菟絲花,沒想到是帶刺的玫瑰,秉著新鮮感,所以心思大部分放在覃如身上罷了。(如果此時的他得到了覃如的心,覃如又像原女主這樣一次次背叛他,其實結果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