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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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逼近李峁,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憑什么相信你?誰信你對皇位沒有渴望?若你當了攝政王,逼阿全讓位于你,屆時我又能奈何得了你?阿全是陛下欽定下來日繼承大統的皇太子,手足又如何,我不信你會留他一條性命。” 李峁不避不退,突然意味不明地一搖頭。 “大人當然可以信任我,我不會做出傷害阿全之事。”李峁笑笑,看著季懷真,“尤其是現在。” 他想起拓跋燕遲令他尊嚴全無的一刀,詭異一笑。 “因為阿全不止是我的弟弟,還是我的兒子。” 第82章 兩年后,新都城,臨安。 集市上,一女人拎著魚走過,像是突然瞧見什么似的,又拐了回來。 她駐足在一個算命攤前,半信半疑地盯著,見那攤位之后,正有一大一小兩個道士互相倚靠著,睡得口水直流。 小道童嘴巴大張,還砸吧著嘴囈語,說想吃rou。 至于旁邊那個大的就更加奇怪,一身白衣,高高束起的頭發后頭插著根枯樹枝,懷里抱著把劍,說道士不像道士,說劍客又不像個劍客,當真不倫不類。 女人猶豫著伸手將那人一晃。 道士猛地跳起,將人嚇了一跳,不等這女人說話,道士一拍腦門,慘叫道:“完了完了,要晚到了。” 他一躍而起,單手撐著桌臺躍過,叫喊道:“燒餅師弟,你招呼一下客人,這等年歲的jiejie不是算姻緣就是求子嗣,你若不懂,就翻著點些‘奇門寶典’,揀好聽的說,記著了?” “記得記得,女客人喊jiejie,男客人喊大哥,報喜不報憂,不會就瞎編,你給我看的話本子,我都背下啦。” 燒餅揉著眼睛坐起,定睛一看,哪還有什么客人?早被這不著調的二人嚇跑了。 再說那路小佳,沒命似的一路狂奔,不顧集市上不許躍馬疾行的規矩,解開拴馬繩朝皇宮門口跑去,引得護城官兵一路追在他身后。 皇宮門口,一身形高挑的女人正不耐煩地抱著手臂,一臉要吃人模樣。 她身著短打勁裝,眉毛細長似柳葉,仔細看去,似乎來之前還打扮一番,以胭脂點在嘴唇上,英氣中又添些嫵媚,唯一奇怪之處就是——這女子的頭發極怪,短得緊貼著頭皮。 宮門口值班的侍衛有些看不下去,上前道:“白雪大人可要先進去?你的人長什么樣,跟我們說一聲,兄弟們放他進去就是了。” 白雪登時怒了,以劍柄朝那人腦袋上一敲。 “什么我的人!他哪里就是我的人了!” 那侍衛叫苦不迭,不敢說話。 然而就這時,一陣急急馬蹄聲響起,為首之人從馬上躍下,連滾帶爬著跑來,后面跟著一大群被引來的城防士兵。 “白雪姑娘,我來晚了!” 話音一落,路小佳便被那群官兵追上,三兩下將其擒拿在地,慌亂中伸出只手來,舉著包東西,沖白雪招手。 白雪簡直沒眼看,朝身邊的人一使眼色,命其上前給路小佳解圍。 那道士灰頭土臉,麻利地從地上翻身而起,朝白雪道:“買到了買到了,實在對不住,哎,有一客人實在難纏,這才來晚了。” 白雪哼了聲,看了眼路小佳手里的東西,又道:“叮囑你買的那些小東西呢,可帶來了?” 路小佳一愣,慘叫道:“完了,只記得買吃的,玩的倒是忘得一干二凈。” “那等下見著殿下,你就自己哄吧。” 二人并肩往宮中走去。 路小佳心中一動,瞧著滿臉不快的白雪道:“可是等我等急了?” 白雪抬手就打,路小佳嬉皮笑臉地討饒,一抬頭,見白雪嘴角向下垂,一臉憂心忡忡,登時明白了什么,正色道:“可是前線又有軍情傳回?” “這些事你少打聽,哄好小殿下才是要緊事。” 被潑了盆冷水,路小佳也不在意,只滿足陪在白雪身邊。二人安靜地走著,來到一處假山環抱的幽僻之處,喊了兩聲殿下,卻無應和。 二人對視一眼,路小佳示意白雪稍安勿躁,晃悠著手中的炒蠶豆,捏著嗓子道:“殿下,小殿下,出來啦!” 他似逗小狗般,捏了一個放在口中,嘴皮子一開一合,故意吃出聲來。 吃一個沒動靜,路小佳又吃一個,第三個,第四個……直到快把一包炒蠶豆上的尖尖給吃沒了,才有人炮仗一樣彈出來,撞在路小佳腿上,惱怒地將他一抱,蹦著去抓他手中的零嘴兒。 “沒了,要沒了!給我嘗嘗,給人家吃一口!” 看那人小小一個,像個穿著錦衣華服的湯圓,正心急如焚地沖路小佳撒嬌。 任誰看他一眼,都想不到這小童乃是大齊未來的皇帝——太子李全。 路小佳哈哈大笑,左右一看季懷真不在,登時惡向膽邊生,手一揚,騙阿全喊他句哥哥。 阿全叉著腰,惱怒地看著路小佳,偷偷一瞟他手中的油紙包,不住吞咽口水,轉念一想,叫句哥哥也沒甚了不起的,他舅舅說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立刻眼睛一閉,正要大喊哥哥,就聽假山后頭一陣低低吼叫。 一頭通體發灰,足足有人大腿高的狼慢慢踱步出來,見它額頭上一把火焰似的白毛,極為惹眼,正是長成的火燒。 火燒護在阿全身前,喉嚨中威脅聲音不斷,齜牙咧嘴地看著路小佳。 路小佳立刻投降,揀了粒炒蠶豆,一臉諂媚的喂進阿全嘴里,又將人抱在膝上,一顆顆喂著吃。 火燒這才作罷,一臉溫順地蹲在白雪身旁,任由她給自己梳毛。 路小佳道:“照顧你的宮女太監呢,怎么就你一個人,被你舅知道又要發脾氣。” 二人一個喂,一個張嘴,配合得十分默契,阿全一氣吃了個過癮,塞滿嘴巴,才口齒不清道:“我甩開他們,自己跑出來的。他們最近老嘆氣,看我的眼神還很奇怪。有次午睡的時候,我聽到他們說大大要打過來了,都在商量著城破的那天要收拾細軟逃跑。什么是大大,又可有小小?” 白雪細眉一擰,當即面色不悅地起身,路小佳息事寧人地把她一拽,示意她稍安勿躁,又抱著阿全繼續道:“大大就是大大,小小就是小小,阿全是小小,你娘是大大,你平時犯錯時,你娘是不是也打過你?不對……季姑娘那般知書達理,我看打人一事只有季懷真做得出來,季懷真才是大大。阿全要是犯了錯后立刻認錯,你舅是不是就不打你了?” 說罷,又滿臉懊惱,自言自語道:“不好不好,不可如此教你,江山易主,日月更迭,乃再尋常不過,大齊只是氣數盡了,又何錯之有……我方才說的話你就當沒聽見,也不許學給你舅,否則下次來就不給你帶吃的了。” 他賠笑著看向一旁怒目而視的白雪,討饒道:“我知錯了,今日這話,你也不許學給你家大人。你和阿全一樣,一心向著季懷真。” 一通大大小小,阿全也聽不明白,只知道路小佳只顧著說話,沒給他喂吃的,當即眼巴巴站在一旁,張嘴等著,怕路小佳看不見似的,嘴巴越長越大。 一枚炒蠶豆如愿以償地落在阿全口中,路小佳一邊喂,一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白雪。 此時距離恭州之戰已過了兩年。 兩年前大齊曾命懸一線瀕臨國破,韃靼人揮兵南下,點名要大齊交出虐殺韃靼士兵的陸拾遺,仗雖大勝,可大齊為避戰,還是決定將陸拾遺交出。 季懷真帶兵壓陣,親自將陸拾遺送去韃靼,換取兩國和平,只是不曾想陸拾遺突發惡疾,暴斃在去恭州的路上,送去韃靼軍營的,只是一具尸體。 韃靼人又怎會甘愿? 季懷真只身去往韃靼大營,也不知說了些什么,翌日一早,韃靼人把那具身份不明的尸體帶走了。 此事結束后,大齊皇帝立刻下令遷都臨安。 相比于上京靠近前線,臨安在位置上更加偏南,且背靠大澤,原本就是皇城,有現成的行宮,只不過因早年武昭帝常親自督戰親征,才把都城遷去上京。 要認真了說,臨安舊都還要早于上京,就連上京的皇宮,也是按照臨安的皇宮,建了座一模一樣的出來。 可誰知遷都路上皇帝突發中風,命太子監國。 人人都以為這下季懷真要只手遮天,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季懷真仿佛突然改了性,一改往日黨同伐異,無法無天的做派,整日尋花問柳,驕奢yin逸,恨不得日夜住在“紅袖添香”中。 于監國一事上,還是大皇子李峁與御史大夫陸錚從旁協助得較多,大事面前,季懷真才出面。 不少人對皇帝中風一事心中抱有揣測,怎么陸拾遺和皇帝都是在路上出事?逐漸有聲音傳出,說陸拾遺沒死,只是被他的政敵季懷真給秘密囚禁起來。 更有人說,曾見過大將軍梁崇光風塵仆仆從金水趕來,回來后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季懷真給打了。 梁崇光怒氣沖沖,遷都一事何等重要,本應由他護駕才對,為何季懷真的兵不打韃靼人,偏要在金水攔著他。 此話一出,在場文武百官登時心中各有猜測,然而大勢已定,就算梁崇光回來又如何? 大齊百官是最有眼色,最會審時度勢的一群人,誰又會為了一個年事已高,明擺著被架空,隨時會退位的皇帝,而去得罪季懷真? 那可是未來皇帝的親舅舅。 季懷真被打了也不惱,只淡定一笑,擦去嘴角血跡,將梁崇光這個刺兒頭交給陸錚去對付。 從前季陸兩家最水火不容,可反倒是陸拾遺一死,季懷真與陸錚的關系卻莫名好起來,大有互相兜底,成忘年交之勢。 去年開春之時,韃靼卷土重來,再次發兵,從鎮江三山一路南下,竟比先前更加聲勢浩大。 大齊迅速征兵征糧,然而國力日漸下頹,且可用將才屈指可數,縱使梁崇光用兵如神,可僅他一人,又哪里抵擋得住有備而來的韃靼大軍。 最先淪陷的是汶陽,接著是汾州、恭州等周邊小城。 直至韃靼人一路打到舊都上京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夷戎大軍突然從敕勒川開拔,一路南下,如他們信奉的狼神般集結迅速,兇猛無比,從韃靼人口中撕出幾座城池來,緊咬在他們身后,兩軍一路從北打到南,眼見離臨安不過數城之距,齊人已退無可退。 眼見只剩臨安這一處凈土,還不知能撐到何時,因此人人自危,過著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 不少人想逃離臨安,可大半國土都已淪陷,又哪里有未受戰火紛擾的仙鄉桃源?只好認命般留下。 思及至此,路小佳煩悶不堪。 不知季懷真給白雪喂了什么迷魂藥,竟讓她如此忠心耿耿,眼見韃靼和夷戎都兵臨城下了,她還誓死效忠季懷真,也不知為自己打算。 他猶豫著開口:“眼見他們就要打過來了……你家大人可是說過,要戰,還是要降。” 白雪冷冷看著他:“你怕了?你要怕,我差人將你送出臨安。” 路小佳不住叫冤:“我又哪里有這個意思,我自然是要留下來護著你的,就你這不顧性命替你家大人沖鋒陷陣的模樣誰能放心,我就是……就是……” 路小佳說不下去了,過了半晌,嘆口氣道:“幫我把燒餅送出去吧,師傅在時最疼燒餅,不能讓他出事。” 白雪看他一眼,一絲懊惱愧疚之情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一旁偷聽的阿全擦了擦嘴,憂心忡忡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白雪皺眉道:“殿下……” 阿全眼淚汪汪,像只小狗般往白雪身上湊,要去抱她撒嬌,低聲道:“他們都是這樣說的,他們都說大大一來,我就要死了。” 白雪正要細問是誰這樣信口開河,卻見一人從假山后轉出,聲音不悅又不屑,已不知靜站在一旁聽了多久。 這人玉冠束發,一身大紅朝服將整個人襯得器宇軒昂,俊美無儔。 “有你舅在,誰敢要你的命?當你舅舅死了不成。” 阿全驚喜大喊一聲:“舅舅!” 他張開手向著季懷真跑去了。 第8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