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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53節(jié)

    季懷真坐在帳中,一坐便是一個下午,天色黑時,燕遲才從王帳中回來。

    季懷真已恢復(fù)正常,略一沉吟,又將那詔書看上一眼。

    當(dāng)務(wù)之急,他要先穩(wěn)住瀛禾保命,再想辦法逃出敕勒川,和自己的親兵匯合。

    瀛禾跟在燕遲身后,命周圍守著的人退下,兄弟二人在帳中不知說了些什么,過不一會兒,便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

    季懷真猶豫一瞬,伸頭往帳外一看,見無人看守,當(dāng)即正大光明地過去偷聽。

    一靠近帳子,便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個不速之客。

    這人約莫著和燕遲差不多大,臉上掛著偷聽時的心虛膽怯,季懷真還未靠近就被他察覺,當(dāng)即警覺回頭,朝他看過來。

    季懷真看人,自然是先看臉。

    “你是誰?”那人不客氣地質(zhì)問季懷真——一口漢話倒是流利。

    這人唇紅齒白,與其他夷戎人一比,倒是細(xì)皮嫩rou許多。

    見他額頭上貼著塊紗布,季懷真忽然想起他同燕遲吵架時,有那么一個聲音橫插進來,歡呼雀躍著去喊燕遲的名字,其中親密期待自是不必說。

    只可惜來的不是時候,燕遲正被自己氣得七竅生煙無處說理,當(dāng)即看也不看,拿東西將人砸跑,還送了句“滾”。

    季懷真盯著他頭上的紗布。

    他將人上下一看,理也不理,往營帳外一站,開始“偷聽”兄弟二人講話。

    那夷戎少年也不是無名無姓之輩,名叫“烏蘭”,其父乃瀛禾帳下第一幕僚,本人更是精通暗殺之術(shù),性格傲慢驕縱,就連瀛禾也不放在眼中,卻唯獨對燕遲百依百順。

    烏蘭見季懷真不理自己,心中雖氣急敗壞,卻堪堪忍耐下來,和季懷真站在一處,偷聽營帳內(nèi)傳來的動靜。

    兄弟倆以夷戎話爭吵起來,季懷真聽不懂,只是偶爾聽到一兩聲“季懷真、陸拾遺。”

    一旁站著的烏蘭肯定是聽懂了,正一臉失魂落魄,心神不寧,看著可憐的很。

    季懷真拿腳尖踢了踢他,問道:“里面說的什么?”

    烏蘭瞪他一眼,神色冷淡道:“關(guān)你何事。”

    若是放在平常,見這樣的美少年,季懷真少不得要玩心大起,逗上一逗,可今日他這條喪家之犬正心情不佳,耐心全無,當(dāng)即冷笑一聲,開始罵人揭短,打人打臉。

    “你漢話說得不錯,跟誰學(xué)的,跟燕遲?”季懷真冷哼一聲,“你一夷戎人,學(xué)我們齊人說話干什么,總不至于是為了小燕吧?”

    聽他提起燕遲名諱,語氣還這樣親密,烏蘭臉色更加難看,正要出言訓(xùn)斥,卻聽季懷真啊呀一聲,笑道:“聽見我名字了,真是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他們是在說這事,哎,真是……”

    季懷真煞有其事地嘆口氣,將狼牙吊墜扯出,晃了晃。

    一瞥烏蘭,果然見他臉色大變,盯著他身前狼牙的吊墜,不可置信道:“燕遲殿下竟真要與你成親。”

    他抬頭看向季懷真,目光中鄙夷神色一覽無余。

    季懷真一聲冷笑,心想:真是不經(jīng)詐。

    僅憑烏蘭這句話,他就能推斷出里頭二人在爭吵些什么,也不需要再聽了。

    烏蘭一怔,很快反應(yīng)過來,指著季懷真罵道:“好你個不要臉的齊人,居然套我話。”

    帳內(nèi),兄弟二人聽見動靜,出來查看。

    烏蘭一見燕遲來了,登時臉色一變,似受了潑天委屈,跑去燕遲身邊,將瀛禾擠到一旁。正要同燕遲告狀,燕遲卻似沒看見烏蘭般,徑直越過他,一擒季懷真的手腕。

    “你跟我來。”

    季懷真卻一掙,冷冷看著燕遲,轉(zhuǎn)身沖瀛禾笑道:“瀛禾殿下,今日你說的事,我應(yīng)下了。事成之后,莫要忘記你答應(yīng)我的。”

    作者有話說:

    看到大家對是否可以合理同婚(?)有所疑問,簡單解釋一下:

    其實第三章的時候有寫到一個梗簡單交代了下,就是大齊皇帝本來打算娶男妃,被咱小季知道以后提前摸上門把那個倒霉蛋給噶了,沒娶成。而且從之前那個茶葉商的態(tài)度也能看出來,他們齊人對搞男人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總之大家就上行下效嘛……皇帝都能整男妃,這樣一看,為了兩國邦交,而且在對方有所請求的情況下,把一個大臣丟過去議親不也挺正常嘛哈哈哈。可能是我伏筆埋得太不明顯了,我下次加粗字號。

    第57章

    燕遲一怔,看向大哥,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八@話什么意思,你保證他什么了?”

    瀛禾還沒說話,倒是一旁的烏蘭先跳了腳,指著季懷真不客氣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你……”

    季懷真面無表情,不悅道:“那你倒說說,我這個齊人是誰,又打得什么主意?”

    烏蘭不知想到什么,臉一紅,又突然狠狠一瞪瀛禾,指著他鼻子以下犯上地罵道:“枉我阿父忠心于你,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允許意中人對自己弟弟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你倆真是湊成一對了,狼狽為jian!”

    瀛禾頗為無奈,又不敢招惹烏蘭,怕被他纏上,只好沖燕遲道:“你自己惹的情債,你自己收拾。”

    說罷,竟是不再管,轉(zhuǎn)身回帳,將爛攤子留給燕遲。

    季懷真還嫌不夠亂,沖燕遲煽風(fēng)點火:“我可是又替你心上人挨了頓罵。”

    烏蘭警覺地看著他:“姓陸的,你什么意思?”說罷便上前,不客氣地一推季懷真肩膀,燕遲當(dāng)即火大,沖烏蘭道:“別動手!”

    然而季懷真又哪里需要燕遲為他出氣?不連著把他和烏蘭一起罵就已經(jīng)是給足了燕遲面子。

    這一下推得他心頭火起,當(dāng)即冷笑一聲,把燕遲往旁邊一推,反手一巴掌還了回去,直把烏蘭打得半天回不過神。

    那一下打得又重又響,引得周圍巡邏士兵悄悄回頭。

    從小到大,烏蘭還沒有被誰這樣打過,當(dāng)即捂著高高腫起的臉,要沖上去拼個你死我活。季懷真一巴掌出完氣,當(dāng)即懶得理他,只把燕遲往身前一扯,讓他替自己擋著。混亂之中,燕遲挨了烏蘭不少打,只將季懷真手腕一拽,護著人逃回帳中,留烏蘭一身形瘦弱的美少年,在寒風(fēng)中氣急敗壞地罵人。

    回到帳中,季懷真立刻把燕遲的手一甩,冷冷道:“有何貴干?”

    “你答應(yīng)了我大哥何事,是不是同我成親?”

    “是。”

    “你……你可知,你若頂著陸拾遺的身份同我成親,可能以后就再也換不過來了,你甘愿做別人?你可想好了?”

    瞧燕遲神情,似乎壓根想不到季懷真會同意。

    而季懷真卻滿臉麻木,無所謂地看著他。

    “想好如何,想不好又如何,如今我是誰,真的重要?”

    見他神情懨懨,語調(diào)中帶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燕遲一怔,皺眉道:“你怎么了?”

    “你關(guān)心我?”季懷真反問,心中陡然一股怒氣。

    他此時一看燕遲,就會想起他愛慕的陸拾遺,想起自己已兩手空空,被人算計成了一條喪家之犬。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陸拾遺所賜。

    思及至此,那忍了一整天的憤恨與委屈再忍耐不得,季懷真一看燕遲,忍不住疾言厲色道:“我頂著陸拾遺的名字與你成親有何不好?我與你大哥說好了,成親之后,他送我回上京,我將陸拾遺換回來,屆時他已嫁于你做夷戎王子妃,你總算能與心上人團聚了。”

    “你我二人之間的事情,又為什么要牽扯別人?我從未想過利用此事讓陸拾遺來敕勒川,季懷真,我現(xiàn)在不說旁人,就說我和你!”

    季懷真冷笑一聲。

    “就說你我?如何就說你我!我什么都沒了,沒有家,沒有國,就連一個名字,一個身份,我也都沒有!我現(xiàn)在究竟是誰?是陸拾遺還是季懷真!我落得今日下場,都是你心上人害的!你若想就談你我,好啊,你去殺了陸拾遺替我出氣,你舍得嗎?”季懷真看著燕遲,雙眼發(fā)紅,憤然質(zhì)問道:“若舍不得,如何只談你我?!你叫我如何甘心!”

    帳內(nèi)一片沉寂,只余季懷真火冒三丈時的粗重喘息。

    邪火一出,那股心灰意冷又卷土重來。

    他心想:他沖燕遲發(fā)脾氣做什么。

    時至今日,他當(dāng)了那頭被卸磨的驢,又和燕遲有什么關(guān)系。

    他當(dāng)然不愿頂著陸拾遺的身份同燕遲成親,只是憑他一人,還無法在瀛禾眼皮子底下逃出敕勒川,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瀛禾殺掉。

    他答應(yīng)成親,只是為了拖延時日,又或者在回京路上,想辦法聯(lián)系上蒼梧山上待命的一千親衛(wèi),逃回恭州。

    以此寥度此生,再不掀風(fēng)浪,只求jiejie與外甥平平安安。

    ——他季懷真,認(rèn)命了,也認(rèn)輸了。

    季懷真心亂如麻,可燕遲神色早已冷下。二人相顧無言,最終季懷真疲憊道:“你若不愿同我成親,不成就是。”

    燕遲冷冷看向他:“我若不同你成親,明日一早,我大哥就會將你殺掉,他有的是辦法將陸拾遺帶回來,無所謂就是多費些功夫,讓他以后頂著你的身份活下去罷了,你覺得我大哥會在乎?”

    季懷真靜了半晌,忍不住反問道:“讓你大哥殺了我,又有什么不好?省得你自己動手了。”

    燕遲一怔,目光懵懂一瞬,繼而緩過神來,看向季懷真。

    季懷真恨自己不爭氣動了真心,燕遲又何嘗不恨?

    他恨自己受他誆騙,直至身份敗露之時,還優(yōu)柔寡斷猶豫不決,一見大哥要殺他,又比誰都著急。

    燕遲不信季懷真不明白,既明白,還要說這樣的話來激他。

    他紅著眼一看季懷真,再開口,聲音竟啞了:“我若真能狠的下心,下的去手,絕不勞煩我大哥。”

    此話一出,季懷真突然自嘲一笑,低聲自言自語道:“罷了,又不是沒成過親,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做不得真,第二次自然也做不得。我再與你成此親,他日陸拾遺來你夷戎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我看你如意算盤打得響,根本不是惜我性命。”

    燕遲一怔,先是惱怒,繼而神情冷淡下來,對季懷真道:“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就當(dāng)是這樣好了,明日一早,我便帶你去見我父王,盡早定下婚期。”

    走之前,他回身一看季懷真,滿臉冷靜,卻滿眼失望。

    “季懷真,我什么時候才能從你嘴里聽見一句真話。”

    燕遲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離去。

    季懷真無所謂地站在原地,嗤笑一聲。

    他聽到烏蘭等候在外,期待又欣喜地喊了聲小燕殿下。他似是惦記著自己這樣喊,便也要學(xué)他,非得用這樣一個稱呼去證明,這齊人也沒什么與眾不同。

    “小燕殿下,我知道他是誰,他是陸拾遺,他和瀛禾殿下早就認(rèn)識,他們二人還……有次他與我阿父議事,是我聽到的!”

    燕遲腳步一頓,認(rèn)真地看著烏蘭道:“你叫我什么?”

    那看向烏蘭的眼神中,已隱隱有警告意味。

    烏蘭滿臉尷尬地低下頭。

    燕遲沒再理他,抬腳步入自己營帳。

    季懷真翻來覆去,一夜未眠,天剛蒙蒙亮?xí)r才有睡意,隨即卻被大軍開拔的號角聲吵醒。

    只見營帳百米外的開闊平原上,三萬夷戎大軍列隊整齊,整裝待發(fā),點將臺之上站著三人,瀛禾與燕遲自不必說,而另外一人,季懷真卻是沒見過。

    那人滿頭編發(fā),一襲靛藍(lán)色長袍,腰間墜著柄骨刀,只是他滿臉女相,神情陰郁,被身旁的瀛禾襯得極為瘦弱,季懷真乍一看,還以為這人是瀛禾的小妾。

    號角聲起,戰(zhàn)馬嘶鳴,瀛禾令旗一揮,三萬大軍開拔,齊齊向南行進。

    季懷真心生疑惑,據(jù)他所知,夷戎正休養(yǎng)生息,近一年未有大型戰(zhàn)事,眼見要開春,正是儲存戰(zhàn)資的好時機,這三萬大軍又是要開往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