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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絨 第84節

    她揪著封暄的袖擺,輕輕勻著氣:“不舒服……喝藥,悶了一身……汗,幫我……換個衣裳。”

    第69章 討點甜頭

    水汽從身后漫過來, 途徑封暄手邊。

    他伸手握了握,果不其然地被溜走。

    營地簡樸,一切以實用為主,沒有專門的浴房, 司絨病著也泡不了澡, 便讓人打了水進帳篷里。

    封暄再一次被趕到屏風后。

    這地兒他最近老站, 但這一次感覺不同。

    水聲細微,衣物摩擦聲細微,封暄筆直地站著,把那些聲音連帶空氣中彌漫的味道一塊兒收集起來, 團成斑斕的色塊, 照理說,他會想要在腦子里構想她如何擦身, 如何褪下肩頭的衣裳,如何撥弄發絲, 臉頰又如何因為熱度與水汽而呈現熏紅。

    就像潑墨作畫一樣,拿這些色塊涂抹勾勒,在心里,隱秘地活色生香。

    但他沒敢。

    這想法光起點兒苗頭, 就讓他有抬頭的趨勢。

    緊接著,司絨咳了一聲,這聲兒立刻把他的旖旎驅到天外, 他嚴格地拿捏時間:“還有半盞茶。”

    “知道。”司絨悶著聲應。

    “這兩日都是我替你擦的身。”封暄一再提醒她。

    病得不省人事時他當然什么都沒心思想, 醒了能一樣嗎?司絨不信。

    “你當我此刻格外矜持吧。”司絨懶懶地挽水花,擰帕子, 側頭, 捋發, 發絲從左肩滑下的同時,橘黃色的燭光與熱帕子一道貼上來,順著右頸,徐徐往下擦拭。

    肌膚紋理細膩,被熱帕子帶過,暖光映出一兩息的水光后,便呈現更柔軟的暈光。

    熱水汽游走在周身。

    司絨鼻尖有淺淺淡淡的玫瑰香,一旁的小幾上還擱著一瓶白瓷底的玫瑰露。

    就一小瓶,司絨方才看封暄掏出來的時候簡直像變戲法。

    他那只木箱最底下,擱著一只寶貝極了的小匣子,翻取玫瑰露時里頭丁零當啷,迸出的都是些莫名熟悉卻找不到記憶點的聲響。

    像那些遺留在記憶間隙里的暗點,明明曾見過,曾摸過,曾用過,偏偏撈不出半點兒具象的畫面。

    封暄便把這些暗點挨個兒收集起來,這是太子殿下的小癖|好,他不準備同任何人說,幸好司絨的好奇心不重。

    封暄掐著時間,覺得久了點,朝側旁挪了下步子,偏點兒耳朵,問:“好了?”

    但這次司絨沒答,她褪了小衣,哪兒都擦得干干爽爽,唯獨后背擦不著,吸了下鼻子,把帕子一丟,水花迸濺的聲音蓋過了封暄的聲音。她起身到床頭拿寢衣。

    彎身的一剎,頭頂壓下道黑影,司絨迅速地扯了毯子抱在身前,緊接著被輕輕按在床沿坐下。

    封暄彎身把寢衣打開,要給她裹上,其間眼神沒敢往她身上多落一眼。

    “背。”

    司絨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鼻音濃,眼里汪著水霧,發熱而致的薄紅還沒褪,吸鼻子的時候,眉眼間還裹著一層淡淡的病色。

    兩人的眼神迅速一碰,封暄先挪開了,他還是沒敢多看。

    轉身撈了帕子,擰干,把他目所能及的地方通通再擦拭了一遍。

    迅速擦好后,把寢衣拉開往她背上罩過去。

    封暄站得筆筆直直,余光里是半片光滑瑩白的背,她身前還抱著一大團亂糟糟的毛毯。

    烏黑的發絲一半撥在身前,一半柔順地鋪在背上,發尾沾著濕,絲絲縷縷流連不去地貼在后腰,白生生的手臂上也落著發絲,黑與白都不是那么極致,被水汽與暖黃柔化一層,但這視覺撞擊力仍舊滿當當。

    這兩日擦身時,比這更多的封暄不是沒看過,可那都是心疼又擔憂的,想起來的都是那皮膚底下嚇人的溫度。

    偏偏在這種時候,撞見這場景。在她醒來過后,在她說出“這事兒過了”之后。

    這個簡短的回應,抵過封暄到阿悍爾以后所有安排博弈。

    寥寥幾個字,徹底打實了封暄的安全感,也像引線似的,點燃了封暄壓抑著的渴求。

    她身上每一處對封暄來說都是無聲息的吸引,連同那發絲間隙里透出的皮膚,毛毯遮擋的細膩肌理,每一寸每一毫都寫滿隱秘的遐想。

    帳篷里的溫度逐漸上升,眼神沒有交匯,兩人的交流是能多簡短就多簡短。

    過多的話語就是助燃的火油。

    封暄拉開衣袖:“左手。”

    司絨松左手,套進袖子里,右手還抱著毯子遮擋身前。

    說了句:“頭發。”

    封暄會意,幫她把頭發撈出來,從后背寢衣外頭垂下,拿干帕子把發尾的濕摁干了。

    這么一來,便不得不低頭,余光里的春色撞了滿眼,一截鎖骨,一道起伏,一點兒紅透的耳垂。

    他的喉結跟著上下跳了跳,聲音可聞地沉了下去:“右手。”

    短暫的游離中,司絨把右臂也套進了袖子,繩帶囫圇系上,翻身滾進了被褥里。

    只給他留一絲帶著溫度的余香。

    *

    封暄再度回到帳篷里時,司絨也看到了他換過的衣裳。

    是洗漱過。

    不但洗漱過,封暄還終于騰出空,給后肩手臂的傷口上了藥,血和里衣洇在一處,脫衣時扯著皮rou發疼,處理完才回來。

    司絨側躺著,困勁兒上來了:“稚山是不是跟阿爹走了?”

    封暄拍拍床沿:“他送大汗回九彤旗。”

    司絨往里挪:“他就這樣……黏阿爹。”

    封暄躺下來時,動作間有些許滯澀,司絨正翻身,沒注意到,躺平后,腰側緊跟著探上來一只手。

    “嗯?”司絨轉頭看他。

    帳篷里比兩刻鐘前要暗許多,是正正好適宜司絨入睡的光線,封暄上半身充斥視線,他正側著身,手肘作支點著力,拉起上半身,手藏在被褥下,神情異常正經。

    “沒系好。”

    他在系寢衣的繩帶,帶得司絨有點兒癢,動了動,他的手背就觸到了不該觸碰的柔軟,兩人的視線再一次撞上。

    吸取了上一個吻的教訓,封暄把自己交給她,任由她細細的牙在他下唇啃咬,任由她放肆的小動作,只在舌尖交互時勾她一勾,聽到她逸出的喘息后,心滿意足勾起笑。

    兩人之間漸漸升起的熱度不再充滿急躁,這個吻比前些日子深層的交流更讓他安心。

    因為此前的窺探與索取都未經許可,只是夾著怒與氣、悔與惜的復雜碰撞,晦澀的愛意在夾縫里瑟瑟發抖無人理。

    而此刻的吻亂七八糟,像那蓬勃生長的春芽,有種混亂生澀的熱情。

    但是這吻太短了,司絨撫上他后背時觸到了紗布。

    她拉開點兒距離,困巴巴地看他:“這是什么?”

    不等他回答,意識到什么,旋即爬他身上把人翻過去趴著,手在他后背游移時觸到一大片布痕,低下去嗅了嗅,藥味順著進入鼻子。

    “皮外傷,”封暄撐起身子,司絨就向后滑,他伸手把她手臂一握,帶回了身邊躺下,被子掖得嚴實,一本正經地說,“不要緊,就是有些疼,有些麻,有些熱。”

    “多疼?”她問。

    “疼到還要同你討點甜頭。”封暄俯首下來,他的目的在這兒。

    “不給……”司絨把他摁下去,讓他側身背對,從身后嗅著藥味。

    輕輕地親了親。

    *

    翌日,天將亮時,封暄先去了趟中軍帳,碰上從里頭出來的黑武。

    黑武一身黑色重甲,兩人在帳簾口擦身的瞬間,寒風撲面,一股難言的對峙意味在對視里浮現。

    情場失意的少年將軍,失而復得的年輕儲君,這一眼碰出來的情緒太復雜了。

    正因為復雜濃烈,一觸即發,所以彼此都轉得很快,只有那肩頭重重碰撞時的悶響昭示著刻意壓抑的火花。

    悶響過后,黑武迎著寒風邁入東方的魚肚白,形單影只,脊背筆直,暫時的落敗無法打垮少年的鋼筋鐵骨,他心頭只有一場六月的暴雨。

    封暄輕扯唇角,他從容且冷淡,指尖搓著一點雪,無情地把它捻碎,飄入地面,踩著那點寥落的殘雪入了中軍帳。

    兩日后便要啟程出發。

    封暄和句桑在給哈赤一戰收尾,追擊與包圍還需十來日,加上肅清戰場,劃分地域,林林總總,戰后的軍務同樣堆積如山。

    在給曼寧港一戰定功時,拋開司絨,陳譯毫無疑問居功至偉,這個安排追溯到封暄剛剛抵達阿悍爾時,四營遇襲那夜,司絨給了陳譯什么?司絨給了陳譯五百顆銅球,并兩臺四足柜。

    陳譯是最早帶五百人滲入阿蒙山的,因為帶著重械,反而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摸到曼寧港附近,期間與塔音也有傳訊,更改過數次位置。

    彼時,封暄給他下達的任務是敵方巡船,司絨給他的任務是港口。

    不謀而合。

    所以陳譯目標明確,直接蟄伏到最后的攻港時刻,配合翼城守城軍一高一低封死了曼寧港。這也是頭一次在戰場上用到火器,殺傷力讓人驚懼,原本是一場苦戰,在用上火器之后,幾乎是以一面倒的優勢拿下了曼寧港。

    戰報傳得太快,超出句桑和封暄的預期。

    午后司絨進入中軍帳時,正好趕上傳訊兵,她站在兩道復雜的目光里,微微攤開手:“誤打誤撞。”

    句桑顴骨上的傷看不出來了,他看著司絨著實頭疼,想告誡她此物危險,又想到這壓根就是司絨借由北昭的圖紙造出來的殺器,一口氣噎在喉嚨口,在心里又記了阿勒一筆賬,meimei小時候多乖啊,一定是阿勒帶壞的。

    看了司絨一會兒,對著那張病容到底開不了口,轉頭對封暄說:“查得巡船一百七十條,其中敵方在頑抗時意圖燒毀船只,索性撲救及時,還有一百五十條完好無損。”

    封暄目光移到帳篷外:“翼城守城軍就地整裝離港,曼寧港交給阿悍爾了。”

    哈赤大營上空晴日酷藍,云團白得發亮。

    千里之外的山南海域陰云當空,風雨大作。

    剛剛點將巡海結束的高瑜回到營地,手下親兵急匆匆迎上來:“將軍,有,有位公子等您兩日了。”

    “哈?”高瑜擦著額上的雨,身板挺直,很是英氣,“哪兒來的?打發出去。”

    “不成啊,人家手里揣著太子令呢。”親兵苦哈哈地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