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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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就是有預(yù)謀的胡攪蠻纏!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孫廉似乎暴跳如雷,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司絨耳里。 司絨把書放在膝上,輕輕笑,米黃色紙頁徐徐翻過一頁后,她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只黑靴。 “殿下也是來查看進度的嗎?”她抬起頭。 可他站的位置實在不好,逆著漫天橘紅色的云浪,傍晚溫柔的光線鋪在他肩身,勾出了他的輪廓。 滾滾紅日從他左肩頭落下,又奇妙地在他右肩頭托起了另一輪不滅的日,那是他肩上承的北昭。 司絨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抽象的地方,他是司絨要經(jīng)歷的戰(zhàn)場,是司絨要插下戰(zhàn)旗的城墻,他在司絨的調(diào)查中被她塑造成一個強悍且冷漠的形象。 可昨夜那道系死的繩結(jié)又扯出了另一個,稍微具體的他。 人只要具體,就有破綻可以尋。 封暄踩著枯葉和橘光進了院子:“準備在靈書園待多久?” “嗯……”她把聲兒拉得略長,像真在思考,“半月總是要的,精細活嘛。” 半個月能生出的事多了,她壓根就沒想干干脆脆地給北昭戰(zhàn)馬和兵器。 封暄目光落在她膝上的書:“高家的兵器譜。” “啊,”司絨輕輕應(yīng)一聲,目光落在黑白的戰(zhàn)斧圖上,“殿下一眼就看出來了。” 高瑜帶書去過云頂山莊,這事一個時辰后就報到了他書房。 封暄不露聲色,他的眼光隨著她手指頭定在書頁上,仿佛隨口問了句:“喜歡兵器?” “哥哥喜歡,我也看一點。”她的聲音還有些啞,說話也慢,尾音沙沙的,似有無數(shù)細小的勾子抓人耳朵。 這聲音讓封暄下意識撫指頭上的扳指,但今日他手上什么也沒戴,動作頓住,思緒沒落下。 “句桑王子喜好收集天下神兵,聽聞有一柄百斤重的銅尾刀,加了赤晶石淬煉,一刀能削下山石。” 司絨放在書頁上的指頭微動,微黃的紙頁隆起,又舒展下去。 他連哥哥最愛的刀摻了什么鍛造都知道,太子殿下的眼睛,比她想象中要多,這是敲打,他習(xí)慣性地要把控這場談話的主導(dǎo)。 司絨抬手,把碎發(fā)捋到耳后,反問他:“殿下呢,殿下喜歡什么兵器?” 封暄觀察著她的神情,沒有話題被岔開的不悅,仿佛避忌就已經(jīng)是另一種回答,比起漫不經(jīng)心的笑,他更喜歡看到她淡下來的神情。 這也是一種破綻。 封暄的目光跟著她的動作移到了耳后,說:“劍。” “那我便送殿下一柄劍,”司絨笑起來,微風帶起她的發(fā),脖子上的緞帶若隱若現(xiàn),“以謝殿下幫我系好了衣裳。” 封暄的表情無懈可擊,像一塊嚴絲合縫的冰盾:“劍就不必了,舉手之勞,天黑霧重,公主還是安分些好。” “我最安分了,”司絨合上書,站起來走入漸沉的橘光里,“殿下今晚一起用飯嗎?” 第12章 獵心 司絨沒請得動太子殿下一道用晚膳。 但第二日早晨,她坐在了鏡園內(nèi),和太子殿下一起用的早膳。 一旁的條桌上還擱著一只打開的劍匣。 這里陽光正好,空氣中沒有潮濕的味道,司絨捏著瓷勺,偏頭問太子:“殿下這里,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吧?” 食不言,寢不語,她把這六個字咬得又輕又柔。 這兩句話若是合在一起答不對勁,分開答更不對勁。封暄現(xiàn)在聽她任何一句話,都仿佛有纏綿不盡的深意。 九山給他打手勢,問是不是要退,連近衛(wèi)都對這阿悍爾公主如臨大敵,擱往常九山絕然不會在他用膳時杵在屋里的。 封暄擺手揮退人,說:“沒有。” “那就好,”司絨喝了一口粥,咽下,“那我能日日都來殿下這吃早飯嗎?” 封暄側(cè)額看她,司絨湊巧轉(zhuǎn)了頭,讓正要告退的九山開一扇窗,陽光從窗子灑進來,轉(zhuǎn)頭看到封暄目光寒冽,猶帶山間寒露氣。 司絨迎著他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補充:“殿下這里的粥好喝。” 封暄巍然不動:“鏡園的廚子可以撥一個給你。” 她笑得含蓄:“那多不好意思。” 九山關(guān)了門出去,想:您掐著點來送劍蹭飯倒是沒有不好意思。 四旁沒有留人,司絨又指另一側(cè)的蝦仁雜米粥:“殿下能給我盛一碗粥嗎?” “里頭有發(fā)物,你不能喝,”封暄下意識地想到她的風寒,話催著話就出了口,停頓一息,又擱下筷子,把一大碗粥端她跟前,“自己盛。” 而司絨笑一聲。 仿佛突然間有了點到即止的美德,接下來一句話也未曾開口,認認真真地吃著東西,她吃東西很慢,很香,口味挺多變,每樣都喜歡嘗一點兒,讓人看著就有食欲,封暄也不自覺多添了半碗粥。 飯畢漱口,喚人上了茶。 司絨拿自個兒的帕子拭嘴角,發(fā)覺封暄的目光停在帕子上,她把帕子攏回袖中說:“殿下放心,殿下那塊帕子,我已著丫鬟燒了,一絲都不剩。” “嗯。” 她又指一旁的劍匣:“殿下喜歡嗎?” 封暄之所以還沒走,就是因為這柄劍,他沒拿,目光放在她握杯的手上:“赤精鋼名不虛傳。” “殿下才名不虛傳,看一眼就知道攙了赤精鋼。”司絨早飯吃得舒適,這會兒臉頰粉潤,沖淡病容,眼梢又盈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赤精鋼雖叫這么個名兒,卻并不是因為它顯色,而是因為淬煉鍛造過程中,它在高溫下會保持更久的赤色,這柄劍乍一看,只是比普通的劍更好看些,線條流暢,劍身較窄,顯得利落鋒銳。 “你要與北昭換糧,若是折成這種兵器,那點差價孤給你填了。” “殿下財大氣粗,”司絨沒松口,呷了一口茶,“但赤精鋼開采不易,淬煉更難,這就不是價格的問題了。” “你要什么?” “想要與北昭締結(jié)友好同盟。”司絨看著他,十足真誠。 封暄不動聲色。 阿悍爾人口雖少,但資源豐足,占據(jù)天險,易守難攻,自古就敢倚靠復(fù)雜的地形和北昭叫板,如今突然來個公主,突然來個締結(jié)同盟的請求,沒詐就怪。 北昭地大物博,雖有內(nèi)弊外患,但軍事實力擺在這兒,說得難聽些,只要虎符在手,哪怕要立刻出兵阿悍爾,半個月內(nèi)就能征調(diào)八十萬軍,生啃,也能啃下阿悍爾。 要結(jié)成同盟,就是讓封暄放棄勢在必得的一塊肥rou,不可能。 這是他未宣于口的野心,也是司絨對他最深刻的忌憚。 封暄蓋上茶碗蓋:“公主胃口不小。” “是啊,”司絨一語雙關(guān),“就看殿下收不收留我了。” “沒得談。” “啊,”司絨輕輕柔柔嘆一記,“真是可惜,若殿下覺著太過倉促,不若先在八里廊邊界開設(shè)榷場,先行互市,對雙方都有利無害。” “榷場一開,還攔得住同盟的趨勢嗎?”糖里帶刀,封暄半點兒不沾,二次拒絕,“沒得談。” 司絨心中百轉(zhuǎn)千回,最終化成一聲嘆:“什么都讓殿下否了,殿下真狠心。” “司絨。”封暄第一回 正經(jīng)喚她的名字,他緩緩起身,手撐在桌面,以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垂視她。 “你的眼神和你父親、兄長一模一樣,只映得出阿悍爾的藍天和綠地,你們占據(jù)天時地利人和,從來只要自由與安定,為此你們年年拿捏著勁兒在八里廊試探北昭軍力,驅(qū)趕周旁覬覦阿悍爾的部族,你們不會與任何一個部族交好,除非讓他們臣服歸順。” 他直了身,話里的寒意仍在:“阿悍爾與北昭,唯一交好的可能性是一方先低頭臣服。但阿悍爾硬氣,北昭同樣有傲骨,這是我們無法交好的原因。所以,別千方百計地試探孤,孤對你最大的善意就是——離開北昭,回阿悍爾去,戰(zhàn)場才是我們最該相見的地方。” 司絨也起身:“殿下不要太武斷,路總是人走出來的。阿悍爾不想要戰(zhàn)爭。” 封暄走到條案旁,咔地合上劍匣,回眸凝視她:“那就拿出足夠與阿悍爾匹敵的東西,到那時我們才有一談的必要,小公主,你的誠意太低了,又常有意想不到的小動作,很難讓人放心。” 太子殿下不欲與她在這個話題上多談了。 司絨識相告退,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頭說:“你喜歡劍,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上邊的寶石是我選的,與阿悍爾無關(guān)。” 日光透過窗紙,在她臉上打了一層白芒,仿佛病容懨懨。 封暄點頭。 司絨轉(zhuǎn)過身,逆著薄光看不出神色:“收了東西就是朋友了,太子殿下,司絨想提個請求,我能搬離云頂山莊嗎?” 封暄手搭著劍匣:“不能,你先破壞了規(guī)矩,送人出城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后果。” 司絨退了一步:“我白日里待在靈書園,能進靈書園的書閣看嗎?” 封暄目光深沉:“可以。” 司絨一點點地順著話往上攀:“云頂山莊每日早晨都起霧,我能來這里吃早飯嗎?” “你是想搬到孤的鏡園嗎?” “可以嗎?” 可以嗎?? 封暄險些要被她氣出冷笑來,他來到她身前,僅僅一步的距離,比平時更近,比那夜更遠。 司絨的手緩緩垂下,她在太子揚起的袍裾中仿佛嗅到了戈壁的烈風,肅殺又沉戾。 隨著距離拉近,司絨不得不仰頭看他。 神情無辜。 仿佛沒有什么深意,只是隨口說的一句不知越線的玩笑。 可她的眼神又實在可惡。 他目光掃過她眼角因病生出來的血絲,那血絲織在她眼底,像某種玉器上的裂痕,無端有種易碎的嫵媚,誘人的薄欲從那裂痕中悄無聲息地釋放。 封暄明白要與她保持距離,她就是那點可以燎原的火星,一旦靠近,就是烈火焚身。 原本可以端坐云上,看她折騰,看她謀劃,可就是在這一句話下,在這樣的眼神下,讓封暄起了扼滅這團火焰的心思。 太礙眼了。 不為什么,就是單純地覺得礙眼,想要撕下她所有偽裝。 封暄握上了她的脖頸,漸而上移,卡著她下頜,冰冷的扳指貼在她臉側(cè):“想上孤的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