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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逆臣當情郎 第21節(jié)

    沈鳴長眉微挑,“你就不好奇,莊檀靜送你進太醫(yī)署的真正目的么?”

    聽到莊檀靜的名字,黎青黛杏眼瞪圓,一臉震驚望著他。

    他是如何得知的?

    盡管她竭力掩飾,但還是被沈鳴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錯愕,沈鳴更確定了一些事。

    原來還真的是他。

    既然如此,他也不兜圈子,“你若想知曉真相,便來尋我。我隨時恭候。”他只留下這一句話,就翩然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身側(cè)殘留著沈鳴的身上的余香,黎青黛緊抿著唇,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晚間,梁帝去了新晉的妃嬪處,寧貴姬臉色一直陰沉著,給她卸去釵環(huán)的小宮娥手上沒個輕重,不慎扯到她一縷頭發(fā),扯得她面容扭曲,直接反手給了小宮娥一個耳光,“干什么吃的,這點事都做不好!”

    小宮娥當即跪伏在地,連喊饒命,吵得寧貴姬頭疼。

    還是寧貴姬身邊的掌事宮女芍藥出面,直接將小宮娥送去掖庭做雜役,披香殿內(nèi)才恢復(fù)安靜。

    “貴姬讓奴婢去查的事已經(jīng)有眉目了。”芍藥邊給寧貴姬梳頭,邊說道。

    “說。”寧貴姬已經(jīng)失去了耐性。她自從誕下子嗣后,雖說鞏固了自己在后宮的地位,但她終究不及從前年輕貌美,比不得那些鮮嫩得如花一般的新晉妃嬪。梁帝從來都不是專情之人,圣眷漸淡,寧貴姬深感不安。從前她以為莊檀靜和承平侯送黎青黛進宮是為了助她,而今細細想來,黎青黛如此絕色,他們未嘗不存有其他心思。

    “那名醫(yī)女,長相頗似已故的先帝寵妃麗貴嬪。”芍藥徐徐道。

    麗貴嬪是先帝三夫人之一,就連曾經(jīng)的皇后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后,也要忌憚她三分。而且,梁帝曾經(jīng)養(yǎng)在麗貴嬪膝下,在太后的皇子夭折后,才被記在太后名下。

    若是眷戀故人,倒也說得過去,寧貴姬正要放下心來,看到芍藥欲言又止,蹙眉不滿,“有事兒直說,休要支支吾吾的,瞧著惹人厭煩。”

    芍藥這才道:“傳言,陛下和麗貴嬪年紀相差不大,陛下對其有母子之外的情誼。是以,先帝駕崩前夕,讓麗貴嬪隨之殉葬。”說完,芍藥跪地不起。

    寧貴姬聞言,一掃桌面,玉梳墜地斷成兩截。

    *

    忽有一日,有人托一名乞兒往臥雪居送上書信,自稱是莊檀靜的故人,相約在樂林酒肆一見。

    能稱得上是莊檀靜“故人”的人并不多,莊檀靜也有些好奇,這人究竟是誰,他的目的是什么?想試探或挑釁,還是想借此威脅?

    不管來人圖謀如何,他都會叫他有來無回。

    莊檀靜目光深沉,將書信燒成灰燼。火舌燎上書信,熠熠搖曳,映射在他瞳孔中,與他眼中的冷光融為一體。

    暮色時分,按照來人約的時間,莊檀靜駕車赴約。

    出門前,莊檀靜問,“布置好了?”

    曲梧游答道:“樂林酒肆周圍都安插好人手,盯著進出的人,絕無遺漏。”

    樂林酒肆內(nèi),陳老三縮頭縮腦,眼珠如鼠,賊溜溜地張望四周。他頭一回來到這般富麗堂皇的酒肆,很是稀奇。他矮小的身材龜縮在并不合身的衣袍中,顯得尤為滑稽。

    驀地,雅間門被打開,一位風神俊秀的如玉郎君走了進來,正是莊檀靜。

    莊檀靜獨自邁步走了進來,門口有威風凜凜的侍衛(wèi)守著門口,唬得陳老三腿有些發(fā)軟,吞了口唾沫。

    見到莊檀靜,因隔的年歲太久遠,陳老三不大確定地在他面龐上端詳許久,他俊秀的五官越看越熟悉,而后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小小身影,陳老三不由眼睛放光,“你就是那個小乞丐!”

    “我認得你,就是你!”陳老三不禁興奮起來,黢黑的臉上因激動顯出紅暈,三兩步朝莊檀靜撲去,但莊檀靜側(cè)身一躲,叫他鋪了空。

    “不是叫你一個人來的嗎?你怎么帶這么多人,就不怕別人知曉你的過去?”陳老三越說越來勁。

    建康熟人不知莊檀靜官居要職?他年紀輕輕便官拜散騎常侍,天子近臣,參與朝廷機要。可誰又能猜到,這位聲名赫赫的權(quán)臣,在十余年前,只是個渾身臟兮兮的小乞兒?

    莊檀靜冷若冰霜,嫌惡地看著陳老三,“誰派你來的?”

    畢竟莊檀靜久居高位,已經(jīng)有了上位者的威嚴,陳老三被他的氣勢震懾住,縮了縮腦袋,梗著脖子哆嗦道:“沒人派我來,是我自己找上門的。你如今富貴了,就想不認人了?”

    他現(xiàn)在當官了,若是從他指縫里漏點好處,也夠陳老三闊綽地過好下半輩子里。

    “我告訴你,假若你不給我十車布帛,我就將你的舊事傳遍建康!”當今的梁朝,以谷帛為市,十車布帛數(shù)目已然不小,陳老三也不知從哪里來的膽量,竟獅子大開口。

    莊檀靜冷笑,一腳踢在陳老三的心窩上。陳老三登時飛了出去,后背撞到柱子上,吐了幾口血。

    陳老三覺得,他的肋骨要斷了,肺腑也移了位。

    “說,誰叫你來的?”莊檀靜居高臨下,一只腳壓壓在陳老三的胸口上,力道逐漸加大。

    陳老三滿口是血,急急求饒,“我不清楚那人的身份。是他,是他主動找上我的,我只是聽話行事而已,你饒了我吧。”

    “噗嗤”一聲,陳老三瞪大瞳孔,胸口被匕首貫穿,鮮紅的血噴濺而出,濺了兩滴在莊檀靜臉上。

    莊檀靜厭惡地蹙眉,掏出絹帕將血跡擦干凈。隨后,他從容地打開門,淡然道:“把這兒收拾干凈,繼續(xù)查陳老三近期與何人接觸過。”

    曲梧游等人應(yīng)聲是。

    就在莊檀靜準備離開時,他意外聽到手下回報,黎青黛也來了樂林酒肆,而且她還是為了見一個男人。

    莊檀靜眼眸一沉。

    黎青黛,你膽子不小啊。

    作者有話說:

    本文中的三夫人參考的是南梁的——貴妃、貴姬、貴嬪,三夫人是僅次于皇后的妃嬪。

    第26章 不經(jīng)逗

    黎青黛為了弄清心底的那份疑惑, 以探望病重姑母為借口,向太醫(yī)丞告了假,與蕭君堯相約在樂林酒肆見面。

    蕭君堯見來人是黎青黛, 眼中格外熱切, 親昵的態(tài)度并不似作假。

    黎青黛心里有了底,在他對面坐下,開門見山, “我來尋你, 是為了確認一些事。”

    蕭君堯熱絡(luò)地給她斟酒,“盡管問便是, 我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論是出于戒心防備,還是因為不善飲酒,黎青黛只道了謝,將酒盞接過后,不曾再碰過一下。

    見狀,蕭君堯并不惱,反而笑道,“是了, 你自小酒量就不大好,還是少喝為妙。還有,那日我的舉動是輕佻了些, 可我字字真切,絕無虛言。”

    面對他, 黎青黛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好似他們就是熟識的故人。經(jīng)過他這番言論, 黎青黛對他也頗具好感, 不再那么拘謹,莞爾一笑,“我們是好友么?”

    “那是自然,我與你是住同一個村子的青梅竹馬,你幾歲換的牙,什么時候被你師父罰,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次出來,黎青黛也算有所收獲,蕭君堯說的那些陳年往事,她即便是記不得了,聽后心底也會有所觸動。但總歸是他一面之詞,黎青黛不會全信。

    假若真如蕭君堯所言,那么,莊檀靜必定是對她說了謊,否則豈會有些時間對不上。

    黎青黛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樂林酒肆,孰料一出門,就碰上了曲梧游。

    她心里一咯噔,既然曲梧游在此,那么意味著莊檀靜也在。

    曲梧游面無神情對她道:“黎娘子,郎君有請。”

    因之前黎青黛斷斷續(xù)續(xù)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大都是與莊檀靜有關(guān)的且并不大美好的回憶,然而他對她的好也不是全然作假,是以黎青黛心如亂麻,而今還不大愿意見他,“時辰不早了,眼看宮門就要下鑰。”

    曲梧游似是看穿了她的借口,直截了當回她,“耽誤不了,請黎娘子安心。”

    黎青黛早就有不好的預(yù)感,慢吞吞地邁向那輛七香車,手指觸碰到車簾時,可能里頭的人嫌她太磨蹭,驀然出聲道:“怎地還不進來?”

    清朗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不耐。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黎青黛干脆直接掀開車簾,她身后落日的余暉爭先恐后地鉆進幽暗的車廂,隱約能嗅到清淺的瑞龍腦香。莊檀靜清雅的面孔掩藏于暗色中,難辨喜怒,像是蟄伏于夜色中的獸,隨時等著給獵物致命的一擊。

    黎青黛踩著杌子上了車,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不敢挨著他。

    不久,七香車動了起來,可車廂內(nèi)的兩人皆一言不發(fā)。

    莊檀靜右手支頤,嗓音帶著些許慵懶,眸色深黯地望向黎青黛,而黎青黛則是將視線放到別處,不敢看他。

    “黎青黛,你最近膽子愈發(fā)大了。”莊檀靜冷聲道。

    “我沒有。”黎青黛小聲否認。

    莊檀靜譏誚道:“還說沒有,難不成躲在太醫(yī)署不愿來見我的不是你,來樂林酒肆和男子相會的也不是你。”

    聞言,黎青黛心抖了抖,這段時日她確實有意對他避而不見。莫不是他派人監(jiān)視她,否則怎么會對她的蹤跡這般清楚?

    至于和約見男子,此事就要同他好好解釋一番,省得屆時連累了蕭君堯。

    “玟清,”黎青黛第一回 念莊檀靜的字,念得格外生硬,“我想起了一些事,記得他是我兒時舊友,恰好又同在建康,便想見一見,敘敘舊。”

    她撒謊了,她是記起了些事,但并不記得蕭君堯的這個人。但她不這樣說,可能會讓蕭君堯招來危險。

    莊檀靜神色緩了緩,但依舊冷著臉,不肯看她。

    忽然,他的袖子動了動,他側(cè)目看去,原來黎青黛欲故伎重施,小心翼翼的扯著他廣袖的一角,想引起他的注意。

    莊檀靜冷漠地將袖子抽回,仍是對黎青黛不理不睬。

    黎青黛不死心,又去扯他的衣角。

    剎那間,車劇烈抖動,掛在七香車四角的銅鈴顫顫作響,黎青黛沒坐穩(wěn),眼見額頭就要撞到車壁上,莊檀靜眼疾手快,以手為墊給她擋了一下。

    手背被撞得紅了一塊兒,他只輕蹙一下眉頭,卻不曾多說什么。

    “郎君,有刺客。”馬車外曲梧游傳來。

    街上原本是百姓裝扮的小販,以及歸家的行人,不約而同地目放兇光,對著莊檀靜所在的馬車虎視眈眈,他們從各個隱蔽的角落抽出刀劍,借著漸晚的天色,暴露出他們的兇性。

    莊檀靜冷靜地抽出身側(cè)的寶劍,一手牽著黎青黛,在前赴后繼的刺客中殺出重圍。

    即便是再心思縝密的人,難免也有疏漏的時候,更何況莊檀靜還要顧及手無寸鐵的黎青黛。

    “當心身后!”黎青黛大呼,她下意識地要去替他擋下從背后偷襲的那把長刃。

    莊檀靜反手將她推遠,躲過致命的一擊,而左臂卻被劃出一道大口子,溫熱的血順著手臂流下。可能傷了莊檀靜的人絕對討不了什么好處,眨眼那偷襲之人就人頭落地。

    很快,救兵趕到,刺客也被悉數(shù)殲滅。

    最后一名刺客見大勢已去,瞥了眼項上的利刃,大喝道:“莊檀靜,你這豎子,你竟贊成鄭旸這老賊北伐,乃是一丘之貉!何不以劍自刎,保全你背后袁氏一族的百年清名。”

    曲梧游將箭鏃呈給莊檀靜過目,上頭赫然帶著崔氏一族的徽記。

    莊檀靜面色一凝,緩步到不斷叫囂著的刺客面前,劍尖直指他的咽喉,“天下欲亡我莊檀靜著不知凡幾,你家主子不過是被人借刀殺人的蠢物,也敢到我面前狂吠?”

    說罷,劍光一閃,刺客應(yīng)聲倒地。

    黎青黛見不慣這血腥場面,害怕地側(cè)過身去,轉(zhuǎn)眼瞧見莊檀靜的手臂還在流血,心中畏懼被擔憂替代,急忙給他簡單止了血。等七香車駛回了湘宮巷的那處私宅,她又給他上了藥,細細地包扎。

    她的著急的模樣著實取悅到了他。

    “莫怕,出點血而已,不會死的。”莊檀靜口吻平淡,宛如同她說吃飯、就寢一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