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寄望于四阿哥。

    就算不能從皇貴妃處把人搶回來，多培養(yǎng)出幾分母子感情也好啊！

    可恨皇貴妃素來看得緊，斷了生育念頭后更把全部心思傾注在四阿哥身上。等六阿哥殤后，更防賊似的防著她。德妃再不想庶妹到來，還能給她們母子帶來如此轉機。

    激動之下，她緊緊抓著淑寧的手，感激的話說不停。

    淑寧心中暗忖：其實你不說，咱也是要使出渾身解數(shù)討好冷面外甥的。結果……

    第7章 姨甥初見

    淑寧都已經(jīng)做好了勞心費力，艱難討好冷厲又疏離的皇阿哥。結果，姨甥初見，她都驚呆了。

    也許是生日小，又挑食？

    反正號稱九歲的四阿哥瞧著也就三尺微微出頭，還瘦削削的。那小胳膊細得麻桿樣兒，瘦得都有些讓人心疼，哪有夢中那等冷厲狠辣？

    只丹鳳眼清澈，唇紅齒白。

    整個一乖巧而又懂禮的小兒郎，可愛得讓人想把他喂胖，再捏捏那小嫩臉兒。剛見面，他還跟淑寧微笑著打了個千兒：“胤禛見過姨母。”

    嚇得淑寧趕緊側身避過：“阿哥爺抬舉了，奴婢哪敢應您這一聲姨母。”

    “哪不敢了？”皇貴妃笑著插話：“本宮視你為妹，禛兒喚你聲姨母豈不是理所應當？”

    淑寧趕緊再度福身：“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何德何能，怎敢逾越？”

    皇貴妃把人扶住：“你這丫頭樣樣都好，就是太拘禮了些。是是是，禮不可廢。但法理不外乎人情不是么？我可是拿你當手帕交，才這般肆無忌憚過來蹭飯的。喏，還拖家?guī)Э冢瑴蕚溥B吃帶拿呢。你若再客套，便是厭了本宮不請自來。”

    “怎么會？”

    “不會便好。喏，特意給你準備的，都是你這年歲小姑娘喜歡的首飾、布料，聊做咱們娘倆的餐費。免得德妃覺得本宮白白奴役她寶貝妹子，往御前告我一狀。”

    淑寧連忙擺手：“娘娘言重了，姐，哦不，德妃娘娘最是寬厚大方。”

    “沒錯。”皇貴妃挑眉：“不過德妃在別事兒上淡薄，涉及到你，那可就護短的很。到底過門，不好不跟主人家打招呼。這樣，我進去與德妃敘話，禛兒便先交給淑寧你。”

    驚喜來得太快，淑寧整個人都懵了。

    這么隨性的么？

    說好的自從皇八女幼殤，皇貴妃再無法有妊后，護四阿哥如護崽孤狼呢？

    不過，甭管皇貴妃娘娘怎么突然就對自己這么放心。到底良機已在眼前，淑寧當然不會任由其悄悄溜走。于是短暫錯愕后，淑寧馬上對大外甥露出如花笑靨，準備細問下他的飲食偏好。

    結果還未等開口，小可愛就秒變小嚴肅。背手板臉，眼神如刀。

    就，很有點夢中狠辣帝王的意思了。

    嚇得淑寧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四，四阿哥為何，這般看著奴婢？”

    小家伙輕掀唇角，笑容間竟還帶著幾分諷意：“只想警告烏雅二姑娘，收起那些個不該有的想法。別皇額娘寬仁，你就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了。更別用廚藝做引子，以身份為便利，做些個不該做，管些你管不了的。”

    說完，他還特別明顯地瞟了眼德妃所在的月子房。

    簡直要把嫌棄兩字寫在臉上。

    淑寧：！！！

    果然，能在宮中生存的都不是尋常角色，連三尺多高的孩子都精通變臉技巧。抱大腿之路果然沒有想象中簡單，可那又怎么樣？

    她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當年私下里恐嚇她，讓她牢記本分、不要妄想的大哥現(xiàn)在不照樣處處替她想到頭里？

    淑寧信心百倍，面上卻恭恭敬敬行禮：“四阿哥明鑒。奴婢最初只是往宮中謝恩罷了，知道入口之物最易生禍端，是以只敬呈了幾件繡品與皇貴妃娘娘，感謝娘娘為奴婢做了個好媒。”

    說到這，淑寧俏臉緋紅：“原本，奴婢不該與您說這個。但阿大人，確實是奴婢想都不敢想的好親事。若無皇貴妃娘娘那句話，這等好事斷斷落不到奴婢身上。奴婢對娘娘只有萬千感激，再不會存任何不軌想法的。”

    雖內(nèi)心中絕不是這么個想法，但這已經(jīng)是淑寧現(xiàn)階段所能拿出來的，最最有說服力的理由了。

    果然，她這話一出，不但四阿哥面色和緩了些。便左近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不禁微微點頭，頗有贊同之色。畢竟在絕大多數(shù)人看來，區(qū)區(qū)五品員外郎庶女高嫁簪纓世家嫡長子，都可說上一句烏雅配鸞鳳了。

    不說飛上枝頭變鳳凰，也大差不差了。

    只有專門前來替皇上傳話，結果好巧不巧聽到這句的阿靈阿紅著俊臉道：“都，都說了，二姑娘不必這般妄自菲薄。你如今可是上三旗秀女，莫說區(qū)區(qū)一等公府，便王孫貴胄也堪匹配。”

    人世間還有什么比背后說人短長被人抓到現(xiàn)行更尷尬的呢？

    如果有，那肯定就是淑寧這樣正滔滔不絕表達自己對未婚夫與未來婚事滿意度吧！現(xiàn)在，她只慶幸這廝來得早，自己還沒進行到對他從長相到人品的全方位褒揚……

    “啊這……我……不是，阿大人怎么來了？”

    疑問的句子，質問的語氣，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直讓阿靈阿后背一涼，直覺這個問題要是答不好，自己今兒絕討不了好兒去。

    唬得他趕緊以拳抵唇，輕咳出聲：“皇上昨日用了二姑娘所制那鳳育九雛，甚為歡喜。聞聽今日姑娘又要親自下廚款待皇貴妃娘娘與四阿哥，遂派本官來取一份。”

    至于這等小事為何還派個一等公來，就是皇上的成全之意了。

    結果好巧不巧，竟讓他聽到……

    阿靈阿垂眸，臉上熱到能烤個餅子。只覺得未來福晉樣樣都好，就是自卑了些。總覺得自己出身過低，多少有些配不上他。可這出身的事兒，哪兒是能選的？

    為今之計，也只有他好生努力，爭取更出人頭地些。

    不都說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么？那嫁得好，過得好，也能讓她多些個底氣吧！

    淑寧哪兒曾想著就這么短短幾句話，某人就已經(jīng)想到婚后去了呢？她只有些意外，整天吃御宴，有天南海北許多名廚為之服務的康熙竟然因為道沒有鳳的鳳育九雛而主動往后宮討菜。

    不過皇上既有命，她也只能欣然從之唄：“啊，竟是如此么？那四阿哥與阿大人少待，奴婢去去就來。”

    比起留在廳中，跟四阿哥大眼瞪小眼，阿靈阿自然更愿意陪未婚妻一道。

    四阿哥則琢磨著偷師。

    想著他皇額娘喜歡這小烏雅氏的菜色，甚至為之頻頻踏足永和宮。那么他若學會一二，隨時做個皇額娘吃。是不是盡孝同時，也不用再隨皇額娘往永和宮了？

    從皇額娘有妊，他就聽宮人私下議論說自己非她所出，而是永和宮德妃親子。

    趕上那時節(jié)，皇額娘全部心思都放在腹中胎兒身上，唯恐他莽撞傷了她腹中弟弟meimei。正好他年紀也到了，該往阿哥所，往無逸齋啟蒙。所以便直接將他挪出了承乾宮，不想奴才們拜高踩低，以為皇額娘有了自己親骨rou就不待見養(yǎng)子了。

    鉆進了牛角尖里的他，也曾委委屈屈地找過德妃。結果卻只見她萬分溫柔地牽著六弟的手，說他養(yǎng)在承乾宮就是皇貴妃的兒子。

    后來六弟夭折，德妃立即對他好了起來。

    等他心中剛升起微弱的希望，人家又有妊，又淡了。一朝分娩，喜得公主后再想與他親近，胤禛就恍惚明白了：原來生母愛的不是他，是兒子。是養(yǎng)在身邊，能給她帶來實際益處，讓她將來有靠的兒子。

    明確這點后，胤禛所有期待盡滅，對生母便帶了那么絲絲縷縷的怨，連帶著跟德妃有那么些許相似的淑寧都被波及。

    不過胤禛素來聰慧，這等注定惹人非議的話半個字兒都不說。

    只先下手為強，將她可能會有的舉動掐在萌芽里。

    為此甚至提議跟淑寧學做菜。

    淑寧：……

    瘋狂心動，卻到底不敢輕易應承：“這不好吧！君子還遠庖廚，更何況阿哥爺這個皇子？”

    “百善孝為先，怎么就不好了！”胤禛哂笑：“而且，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生，不忍食其rou。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是亞圣勸齊宣王施行仁術，絕不是您所顧忌的那個意思。”

    啊這……

    淑寧紅臉，遲疑地看著阿靈阿。被對方認真講解了番后，立即贊揚二位博學。

    被夸的兩人一個昂首闊步，神采飛揚。一個則口說這不值當什么，實際卻俊臉微紅，嘴角笑容不斷。

    淑寧見狀暗樂，果然，不管是大男人還是小男人，都喜歡聽夸贊，迷戀被崇拜。

    大外甥雖與她想象中相距甚遠，但好在也并未脫離這個范圍之外。如此，這交好之路就能順遂許多了呢。嘿嘿，廚藝可不好學。想要達到讓皇貴妃滿意的水平更是……

    與難字同時出現(xiàn)在淑寧腦海的，還有數(shù)不盡的，與大外甥相處的機會。

    嗯，還有某人。

    爭取也讓他多為皇上取幾回飯，與大外甥多多親近些。讓他日后便不看好四阿哥，不愿為他將一家子命運與自身前程押上幫他奪嫡。也至少別站在他對立面里，慘遭秋后算賬。

    心里小算盤打不停，淑寧目光也難免泄露了些許。

    于是，胤禛嘴角笑容越發(fā)嘲諷：果然，這恭順乖巧背后指不定藏著多少小心思。也就是皇額娘純澈，才被輕易騙了。這小烏雅氏，一定是謀劃著怎么接近爺、討好爺，幫襯她姐說服爺呢。

    阿靈阿則俊臉愈紅，心跳愈亂。既盼著她稍稍收斂些，又怕真?zhèn)€收斂，不再用這般熱情如火的眼神瞧著他了。

    第8章 燕皮餛飩

    既然決定從教皇子外甥入手，漸漸獲得他的好感，那這教學菜品的選擇就顯得尤為重要。既不能太簡單，讓大外甥缺乏成就感。又不能太難，讓產(chǎn)生畏懼心理，直接將長期教學計劃縮短到僅僅一錘子買賣。

    還沒等思量好呢，四阿哥就人小心不小地提出了大要求：“就九珍九藏吧，皇額娘對那道點心贊譽最多。”

    他也最喜歡。

    看似樸實無華的點心里，卻包藏無盡美味。

    多而不雜，香而不膩。

    不見絲毫豬牛羊rou的腥膻，也沒魚蝦蟹挑刺、去殼煩惱。輕輕一咬，只有萬千美味匯聚在口中。嘗過，便再忘不了。

    上，上來就這么高難度？

    淑寧秀眉微蹙，正忖著該怎么把拒絕說得清楚而又不打擊皇子外甥的向學之心。阿靈阿就適時開口了：“奴才建議四阿哥還是換道點心學吧。”

    “你也覺得那東西難，小爺根本學不會？”

    這個也字，就很耐人尋味。

    淑寧有理由懷疑，是皇貴妃在孩子面前說了什么，無意甚至有意促成了今兒小阿哥積極學廚的結果。

    何以？

    她也庶女來的么。自幼養(yǎng)在嫡母身邊，便嫡母萬分寬仁，待如親女。也始終有人，有事不斷提醒著你：不，你不是。你得比親生的更乖、更孝順，才能回報嫡母恩情，才能長長久久地被疼愛呵護。

    所以更用心，更努力，為了討嫡母歡心恨不得頭懸梁錐刺股。

    本朝規(guī)矩，嬪位以下小主兒不得撫養(yǎng)皇子皇女。所以，許多皇子、皇女被養(yǎng)在主位娘娘宮中。獨四阿哥在皇貴妃有妊前，不知生母。如今……

    夾在養(yǎng)母生母中間，他怕不得比自己當初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