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青先定在原地,試圖讓發熱的大腦也冷卻下來。 劉叔被他打發走了,輪胎碾壓樹枝好像冰塊被嚼碎的聲音,最后一點紅色的尾燈拖長周青先的影子,他還未走進,便見林北生忽然聳動一下,迷迷瞪瞪地醒了。 他坐在廊下,肩膀很僵硬地向后展,睡眼惺忪地對著晚歸的周青先,驟地露出很大的笑臉:“回來啦。” 周青先無端生出一些愧疚來。 夜風習習,他站在原地,有些不敢向前。 這很不尋常,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周青先甚至在剛走來的兩步路中都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做一個不講情理的大壞蛋,把林北生叫醒之后先數落一通誰讓他等這么久的。 但是經他一笑,心里那些混賬話便忘得一干二凈了,周青先在口袋中無意識用食指腹無意識地攆著指甲蓋,最后就干巴巴地發出一聲:“嗯。” 林北生還是笑,眼底都是敞亮的,仰著頭等著他靠近。 如果他能長尾巴,周青先會懷疑他要把尾巴輪冒煙。 估計是才睡了一覺,林北生的精神好得有點出奇,仰著頭時忽然想起來自己今晚發現的新奇事,很開心地告訴周青先:“你知不知道從你家這兒能看到北極星。” 那枚很小的星星在烏黑的夜里像鹽粒一樣亮著光,他指著周青先看,說:“說明你家風水很好。” 風呼呼地吹,晚上有點冷,周青先從灌滿暖氣的車出來,沒一會便被吹透了。 他沒去看星星,就掃了眼林北生立起來的發尖、略顯倦態的雙眼,和眼下明顯的烏青,說了一句:“蠢。” 當然是蠢,他這棟房子坐北朝南,林北生在門欄處看見的怎么能是北極星。 他當然蠢得沒有辦法,10點發的消息,等不到人就不知道先回去嗎,圖什么在這烈烈冷風中等到這時候。 他怎么會這樣,浪費了這么一晚上,不罵也不責怪,第一件事卻是分享一顆無人在意的星星嗎。 林北生似乎是察覺到端倪,站起來拍拍褲子走過去,側過臉端詳他的神色。 但他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問,周青先的吻先貼了上來。 濕潤的,好似凝結在夜里的水霧,帶著濃重的酒味。 林北生應接不暇,分開的時候便忘了自己要問什么,垂下眼睛,視線在周青先櫻桃一樣顏色的唇上流連,輕聲問:“你喝醉了嗎?” 周青先沒有回答,伸手去解林北生的衣服,一邊推搡著將他帶進屋里。 他自覺酒已經醒了大半,腦子清晰了,但身體還沒有,四肢都軟了上不了勁兒,鑰匙找了半天,又對著鎖孔插半天插不進去。 林北生便笑了,握著他的手幫他,寬厚的背將風都擋住,幾乎要與他貼在一起,下巴蹭著他的耳朵:“今天不開心嗎?” 周青先想說不要他管,也想說不需要他幫忙,可是舌頭跟打了結似的還眷戀在方才的吻上,半天沒縷出話來,導致他失去了最好的辯論時機。 他忽然就鬧了點情緒,把門重重地砸上,再將林北生推在沙發上壓過去,嘀咕著抱怨:“你話好多。” 林北生就不說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很縱容地去揉周青先的眉間,又順著去摸他的耳垂。 這一張周青先很討厭的、灰色的沙發,在他眼里永遠像一具孤獨的棺材,早就在泡發周青先腐爛不堪的身體。 可是林北生在上面時,他又覺得這是沙灘、是雨林、是所有生物都向往的風水寶地。 周青先覺得嫉妒,又很向往,他覺得林北生好像植物大戰僵尸游戲里那朵向日葵,生來就是源源不斷生產太陽的。 但其實周青先并不清楚這樣的描述是否準確——他小時候沒玩過游戲,有次路過公園看到有小孩兒在玩,他望了一眼就走了。 林北生看出了他在走神,也不生氣,手順著周青先的眉心,一路摸到他的耳垂,低著聲音哄:“怎么這么不高興啊?” “你怎么了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撐起身子,讓周青先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在逗一只小狗。 他仔細端詳周青先,然后又笑,也不知是在高興什么,就將他按在自己懷里,很用力地抱了一下,粘粘乎乎地纏住他:“不做了嘛,我抱你去睡覺,好困了。” 周青先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他望進林北生安靜的視線里,裹在林北生熱烘烘的懷抱中,被完全不屬于自己的氣味包圍,不知是出于酒精還是什么緣故,四肢又麻又燙,脊柱好像有溫暖舒適的水流經過,是很微妙的感受。 他被這樣抱著,被這樣注視著,心里卻鬧著脾氣,還是在別扭地想:當然要做啊,不然他根本就沒有和林北生見面的借口,不然林北生也根本沒有等他那么久的理由。 他到底是為何而來呢,如果不是想要zuoai,他到底是因為什么才在門口等到這個時候的呢。 林北生耐心地等著他做決定,見周青先似乎又在神游,便親了他耳背一下,然后暫時放開他。 周青先懷里一涼,舔了舔干燥的唇,只當他是去拿套,便什么也沒說,安安分分地等。 一陣咚咚鏘鏘的聲音響過后,林北生再出現,端了一杯糖水過來。 周青先皺起眉,顯得很不滿意:“干嘛?” “干嘛?”林北生學他說話,笑嘻嘻地把杯子塞進他手里,“糖水兒,我們家都是拿這個哄不高興的小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