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陳森長得還更高一些,只是他習慣一直駝著背,又不是很敢和別人對視,喜歡垂著頭,所以總顯得很窩囊。 他被徐以凡點了一下,面露窘色,不安地順了順本就沒有褶皺的衣擺,磕磕絆絆地說:“嗯……我不用的,有什么缺的爸爸都會為我添置的。” 他沖著周青先訕笑:“勞弟弟費心了。” “是嗎,那爸爸對你還挺上心的。”周青先彎彎眼睛,不咸不淡地講道。 徐以凡不太喜歡這話題的走向,及時中斷他們:“好了,既然你也來了,就多去走動走動,和其他老總多熟絡關系。” 他又審視一番周青先的形象:“以后出席場合必須正式一點,這么吊兒郎當的,你mama從小教你的規矩是這樣的嗎。” 這話中不知是哪個內容惱了周青先,他忽然便來了火氣,面上還和善地笑著,話卻尖銳了許多:“是,哪能和您大兒子比啊,是陳阿姨把他教得好一點。” 徐以凡面上也有慍色,見著賓客們頻頻側目,壓低聲音喊了他的名字:“周青先!” “怎么了?您不是還有個兒子在給您長臉嗎,您急什么?”他一邊說著一邊張望,“怎么沒見您把陳女士一塊兒帶來給您撐面子啊,是她不喜歡出門嗎?” “夠了!”徐以凡制止他,“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他擺出一副家主樣子訓斥:“你今天到底是來砸場子的還是來給人看笑話的。” 周青先還想回話,卻有另一道聲音插入對話,方才勤勤懇懇帶他來的司機擋在他面前,指桑罵槐道:“是啊小少爺,您可得多管教管教好自己才行,別和那些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一個死樣子。” 周青先忽然酒沒話說了。 他看看司機略顯得惶恐的視線,看看徐以凡憤怒又只得忍耐的表情,看看周圍賓客探究打量的目光,看看陳森局促且不知所措的臉,有一瞬間會覺得沒意思極了。 一種熟悉的窒息感逆流而來,冷空氣成了海水,漂泊的視線是漫無邊際的藻,吸進肺里的是延綿不絕的小氣泡。 所以一切發生自然得不得了,周青先會理所當然地覺得呼吸好痛苦,活著好痛苦。 周青先恍惚中想,這是不是周淮理想中的場景,她是不是在很期待這一幕,她不在現場任何一個地方,卻能讓在場每一個人都過得不舒坦。 她就是存心要把一切搞得一團糟,她就是鍥而不舍地想要全部都控制住。 明顯是被命令要說出這一句話的司機,被不速之客搗亂的宴席,尷尬又惱怒到說不出話的徐以凡,這一些通過那枚被裝上竊聽和定位的手機,會被周淮聽去多少呢。 徐以凡額前青筋跳動數次,臉上已經有藏不住的慍色,腮邊的rou不受控制地抖動幾下,咬牙切齒地擠出笑:“劉叔,你這話說的可是沒什么道理。” 連一個司機都敢這么出言不遜,周圍的賓客都在看熱鬧了,徐以凡揣著明白裝糊涂,以一貫的手法粉飾太平,周青先卻懶得和他在周旋了。 他感到沒勁,連剛才沖上頭腦的怒意都找不到了,意識到自己的使命多半是做完,便揮揮手告別自己面色難堪的父親。 轉身時經過一位抱著冰桶的服務員,周青先面無表情,毫無征兆地將那支還很新的手機插進了冰桶里。 他一點也不可惜,因為最多不超過兩天,周淮便會派人給他再送來一支一模一樣的。 如果周青先再丟掉,那他住的地方便會裝上攝像頭,如果周青先砸爛,那身邊便總會多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偷拍窺伺他的言行舉動。 周淮對她這位兒子的掌控欲實在是太過夸張,明明不中意他,卻又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自己這最后的籌碼。 最后周青先妥協,他留下了手機,默許了周淮對他的定位,條件是讓周淮停止竊聽他。 但今晚周淮估計忍不住,她迫不及待地想看自己的兒子是怎樣讓自己的丈夫出丑的。 周青先將氣都撒在一支無辜的手機上,胸中的郁氣已經要堆積得他沒辦法呼吸,他只得在宴會角落一桌坐下,連喝兩杯水讓自己冷靜下來。 方才凝滯下來的宴席這時才重新流動起來,上前與徐以凡交流的人不少,大家都默契將這頁翻過去。 周青先將額前的頭發理在腦后,視線中流露出平時少見的陰鷙,將這些面上掛著笑的人一一掃視過去。 徐以凡肚子里壞水多,臉上很快調整出一副憤怒又無奈的表情,如此能很好地將過錯都推到周青先這位叛逆又沒規矩的小兒子身上,陳森則是端著酒被冷落在一旁,直到徐以凡招手他才恭恭敬敬地靠近,謙卑地與別人碰酒。 周青先瞇著眼睛看著,直到注意到也有人朝他這邊走來,他才暗暗收回視線,再抬眼時禮貌又疏離。 前來的人似乎看不懂他在劃分邊界,在經歷了那一場鬧劇之后,還又新奇又諂媚地同他寒暄:“真厲害啊小周總。” “咱們一幫人都是聽說周家兒子過生日才過來的,結果在這半天沒找到你,還正納悶呢。”這人笑嘻嘻地講,“沒想到你一來就搞這么個大動作。” 周青先沒幾個朋友,小時候管得太嚴,幾乎是沒有時間進行正常小孩延續友誼的活動,稍微大點周淮也只允許他與身份相當的人接觸,后來認識的都是一些狐朋狗友,甚至連周青先是冬天生的都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