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46節(jié)
春早灌下兩大口咖啡。 放下筆,雙手撐臉,搓揉兩下,想讓昏昏沉沉的自己重新振作。 這咖啡…… 怎么比蒙汗藥還奏效。 萎靡的女生還在硬扛,原也當即放棄任何無效的口頭建議,一下扯掉沖鋒衣拉鏈。 布料摩擦的動靜將春早混沌迷糊的視線引過去。 男生在桌邊三兩下疊好自己脫下的外套,方正規(guī)整地推過來。 春早愣住,因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清醒幾分,口型問:干嘛? “墊著睡?!彼f。 春早神會,搖頭:“不用?!?/br> “拿著?!彼嫠鰶Q定,只言片語,不容許她再反駁。末了看眼四周,拿起手機,在備忘錄里打字:半小時后我叫你。 看到他上身只余一件單薄的白色短袖,春早還是做不到貿然接手,就在草稿紙角落寫字,掀起來給他看:你會冷的吧? 這個天,溫度不上不下,圖書館里也沒開暖氣,不知道會不會凍到他。 原也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還把字體加粗調大,似在強調語氣:所以快點睡。本來只要冷半小時,現在要冷32分鐘。 春早抿笑。 不再多想,她把這只黑色的“臨時枕頭”扯回自己面前,取代所有紙張和書本。 等真正貼靠上去,睡意一剎間跑盡,感官全被少年衣服上淡不可聞的洗滌劑香氣盈滿。她情不自禁地往胳膊深處埋了埋,好像沉進一片蔚藍色卻不會缺氧的海水。她變成輕盈而澄明的水母,在呼吸均勻的張合間,漸而遠離地心引力。 左側的動靜徹底消弭。 原也瞟過去,視線不再含蓄,終于可以明晃晃地看她了——盡管只有后腦勺。 他停下轉動的筆,目不轉睛。 忽然,女生身軀微動,像是要調整睡姿。 他的目光如驚鳥,飛速掠離。 再偏回去,女生的臉確實換了個邊。 她的雙眼仍舒服地閉合著,只是砸吧兩下嘴,似已酣眠。 臉頰上的rou被動作擠堆到一處,圓鼓鼓的。 原也強忍著笑意。 怎么回事。 每天都在刷新她在他眼里的可愛值。 他不再看,繼續(xù)做題,只是書寫流暢度驟降,解題速度延長到平時五倍,寫快了筆芯會吵鬧到什么程度他很清楚。 中途不忘關注時間,對比春早狀態(tài),見她毫無轉醒傾向,他提前關掉那個鬧鈴。 等候的時間似乎在拉長,原也百無聊賴,便寫了張字條,用筆袋壓在她面前的講義上,去就近的書籍片區(qū)逛了逛。 春早在這期間睜開雙眼,目及身側空無一人的座椅,她騰得坐正,四下看,最后鎖定面前的紙條。 “我去看會書,帶了手機,醒來給我發(fā)消息?!?/br> 春早后知后覺地留意時點,內心長嘯:都十二點了。果然,她才是那只睡豬。原也已經不耐煩到要去離席遛彎消磨時間了。 她扒拉開粘黏在頰邊的頭發(fā)絲,又將原也的沖鋒衣整理一番,才發(fā)消息:我醒了,你在哪。 原也秒回:我現在回去。 春早:我去找你。 原也:這邊書架太多,不好找。 原也:待著,三分鐘內,我必出現。 春早只能坐定,嘟嘴玩了會自動鉛筆,一道身影罩下來。 一與春早四目相匯,他就露出那種內容豐富的淺笑。 春早秒懂,把沖鋒衣丟給他,接著寫半途而廢的語文作業(yè)。 手機一亮,她收到他的信息:公主,睡得怎么樣? 春早捏了捏拳,回復:托你的福,還不錯。 原也:今天開始,周末睡冠非你莫屬。 幼稚,無聊,可笑,春早沒再理會這條消息。 旁邊傳來防風面料的響動,春早偷瞄一眼,是原也在利索地穿外套。 平白無故的,開始對害他挨凍,還冷落他的行為感到不齒。 她無法再裝漠視,索性打開扣扣,配合這家伙的玩笑。 春早:我只當一天。 原也握著手機,失笑:好,現在開始頒發(fā)獎品。 他單手抬高剛剛取來的書,遞出去。 春早接過,書體裝幀簡潔,封面上的圖案似直入穹頂的鉛筆,筆頭隱著女孩與飛鳥的剪影。她默念書的名字,《你當像鳥飛往你的山》。 然后看回去。 原也與她對視一眼,低頭表明來意:給自己的借閱卡開個光,就從這本開始。 春早粗略掀看幾頁:講的什么? 原也:一個女孩通過學習,掙脫家庭束縛,實現自我的成長史。 春早心領神會地彎動嘴角。她安靜地凝視著扉頁,片晌,倏然起立。 原也抬頭看她。 女生指指他身后被各色書脊砌滿的方堡,示意要過去轉轉。 原也起身想陪,又被她不由分說按回去,執(zhí)拗的眼神分明在說:她不可能迷路。 于是他原地待命。 半小時后,收到春早的求助信息,他無可奈何地笑著起身,快步穿越書山去接她。 這個平常又不平常的周六,春早人生第一回在市圖借閱了兩本書。 一本是原也為她挑選的外國翻譯小說,另一本則是她為原也別出心裁挑選的讀物—— 為此她還做出大無畏犧牲,勇闖堪稱另個世界的兒童閱讀區(qū)。 那是一冊屬于孩子的硬殼繪本,封面色塊濃郁爛漫,書名也簡單直接,足夠令人會心一笑,叫《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話說: 不看電影不拉小手 也會有完滿的約會,美好的一天。 第35章 第三十五個樹洞 ◎護花使者◎ 長江三角洲的春秋都快得像是被拉過進度條, 進入十二月,宜市氣溫驟降至冰點, 學生們紛紛往校服外面添上棉衣或羽絨服。 晚自習下, 春早套好自己的羊羔絨外套,背上書包,獨自一人走出教室。 童越一下課就沒了影, 飛竄去對面樓堵截男友,原因是她前兩天跟十班那個叫李霧的轉學生索要聯系方式, 被相識的人告發(fā)到陸景恒那邊。男生怒不可遏, 爭執(zhí)幾句就不再回復她任何消息。 上節(jié)課下, 童越聲淚俱下(裝的)地為自己鳴不平:他說什么,指責我出軌,我只是想讓好友列表里多一個帥哥怎么了,這也有錯嗎?何況……我也沒要到。 春早很難評判她的行為,只說:你開心就好。 難得清凈地走在校園大道上,春早雙手抄兜,低聲哼著歌, 忽然,有人叫她名字。 春早扭頭, 發(fā)現竟是同班的譚笑。 他是她們班里為數不多的男生之一,與春早并不相熟, 在班里只算點頭之交。平白被他喊住,她有些意外和迷糊。 譚笑的交際能力不輸童越,笑容熟稔地沖她晃晃手:“哎你今天怎么一個人???” 春早頓了頓:“童越她有事先走了。” “哦, ”譚笑應著, 從左后方拽出一個男生, 直奔重點:“這位……我朋友, 一班的。” 春早滯住,不明其意地眨兩下眼。 那男生架著副半框眼鏡,長相是清雋斯文掛。他有些靦腆地看向春早,自我介紹時也不敢接觸她的眼睛超過三秒:“春早,你好,我叫趙昱寧?!?/br> 春早頷首,往唇角堆出僵硬的微笑。任何突發(fā)社交只會讓她發(fā)懵,尤其對方還如此熟練地喚出她全名。 “那我走了啊?!弊T笑搡趙昱寧胳膊一下,調笑著叮囑:“底下看你自己了啊?!?/br> “知道了?!壁w昱寧有些不自在地推他,又偷瞄春早。 譚笑在暮色中跑遠,只剩春早與面前這位陌生的外班男生相對無言。 幾班的來著? 她腦筋一下有點兒生銹,一班的,跟原也同學? 女生若有所思,且一言不發(fā)。趙昱寧見狀,主動探問:“我們就一直站著……?” 春早回過神來:“哦?!?/br> 兩人抬足朝校門走。 春早雙手抄在兜里,于紅燈前停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趙昱寧停一秒:“你作文寫得很好,我們班語文老師發(fā)給我們傳看過?!庇纸档鸵袅垦a充:“我高一就見識過。” “這樣啊?!贝涸琰c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