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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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忙提醒一句。 梁凈詞不緊不慢,以一個落在眉心的輕吻告結。 松一口氣,雙重含義。姜迎燈整理一下凌亂的發,趁著梁凈詞去廚房忙碌的時間,她去浴室鞠水洗了把臉。 飯桌上,安靜地動了會兒筷子,姜迎燈才慢吞吞從那漫長的吻里脫身,望見梁凈詞手腕上那塊表,又不免想起今天聽顧家老太太說起的那件事,她鼓足勇氣問:“你外公是做什么的啊?” “外公?” 聽她提起,梁凈詞也想到什么,那天被她無意間詢問過,那一來一回的簡單問答,大概就是她關于他外公僅有的聽說。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表,說:“做企業的。” 姜迎燈大概猜到了,沒太訝異,說:“是不是有好多的錢?” 他沒否認:“的確,趕上了好的時機。” 她吃飽飯,放下筷子。好像親昵過后,人的心也會挨近些,姜迎燈和他透露了一些心事:“我今天看到顧家有你外公送的東西。” 梁凈詞像是不知道此事:“送了什么?” “就是一套家具。” 他想了想:“他結緣廣,常送禮。沒什么稀奇的。” 他可能習慣了,也不問是什么家具,說這話稀松平常,應該是真覺得沒什么稀奇。 姜迎燈知道梁家名頭不小,極有威望,但她一個沒什么人脈的外人,摸來摸去也只是探出個大概,大概知道,梁凈詞的存在,等同于古代人所說的膏粱子弟。 眼前的男人矜貴清冷,又因為過于克制平靜而讓人覺得有著剝離情緒的能力,聽起來好厲害。剝離情緒的含義,隨時能夠抽身而退。 因此,即便深深吻過,似乎還是覺得摸不透他的心。 姜迎燈吃著飯,莫名就覺得幾分氣餒,又胡亂地想,如果她年紀再大一些就好了。 過會兒,她又開口問:“如果你的外公覺得有些女孩子不錯,給你介紹呢,會不會比你mama的命令更有權威一些?” 梁凈詞沒再吃飯,他坐在姜迎燈對面,聞言沒有即刻回答,只是淡淡地看著她,有著看破不說破的平靜與寬容。 這漫長的凝視她心里七上八下,明明吃飽了,又生硬地扒了兩口飯,緩解局促。 很快,他還是說破:“不用拿這些試我,心在你這兒。” 講得這么直白,也不知道算是解風情或是不解。姜迎燈放下碗筷,輕輕地“嗯”了一聲。 明明說的是好話,怎么聽得她鼻子酸酸的? 梁凈詞不再提這茬,說輕松的話:“下次來可以多帶些衣物。” “多帶些?”她不解。 “小房間的柜子都空著,留給你的。” 對上她納悶的眼,他笑一笑,又問:“不打算來常住?” 姜迎燈害臊地低頭,含糊地應了一句:“都行。” 梁凈詞頷首說:“帶吧,用得上。” “……” 飯后,他在書房處理了一會兒公務。 姜迎燈在客廳看書,梁凈詞在電腦上看著幾分文件,聽見書房門吱吱呀呀被推開的聲響,他關掉文檔,回眸望去。 姜迎燈沒進來,就探了探腦袋,悄聲地問:“你今天準備睡在哪里?” 梁凈詞嘴角微掀,再次識破她的小九九:“想跟我睡?” 姜迎燈愣了下,將要說“只是問問”。 梁凈詞已然開口拒絕:“今天不了。” 又怕她黯然失落,他解釋了一句:“會有反應,不舒服。” 書房里沒有開燈,她站在暗與明的交界,臉上的神情因而渾濁不清,但猜也不難猜,顫巍巍地說出那句“什么反應?”時,她一定是一臉怯意。 梁凈詞微笑:“我是說我。” 姜迎燈默了默,慢慢思考,隨后即將要關門出去的動作又停下,腦袋又往里面探了探,她小聲輕喃:“那就忍一忍,不可以嗎。” 懵懂無辜的小孩,不知道自己這一臉天真就能把殺傷力拉滿,魯莽地叫他忍一忍,梁凈詞扶著額角失笑,一時沒有答話,在想如何是好。 第27章 c26 梁凈詞叫姜迎燈進來說。 她人往里面走, 他這才看清她把書包背了進來,手里還攥了一本書。是他借出去那本《朗讀者》,梁凈詞粗略地瞥了一眼蒼青色的書脊, 見她要遞送過來,抬手指了下書柜:“塞里面就行。” 姜迎燈便打開柜門, 隨意將其嵌進書堆里。 “看完了嗎?”他問。 “看完了, 還學了幾個德語。” 梁凈詞說:“學了什么。” 姜迎燈略一沉吟,回答道:“augenstern, 最心愛的人。” 有這個詞兒嗎?梁凈詞斂眸沉思著, 又看向她在書柜上挑揀書本的后腦勺和那杏色的折領毛衣,他低低地喚出她的名字,有所試探:“姜迎燈。” “啊?” “有心事?” 她不答, 指著下層置物架道:“口琴哎,是不是你大學用的那個。” 梁凈詞挪眼看去,確實有一個琴盒, 他不答只說:“很多年了,還是小時候用的。” “音樂課學的嗎?以前小學會有一些入門的教學, 口琴和豎笛。” 他搖頭說:“小時候跟我爸學的。” “你爸爸?”第二次聽見他提起父親, 姜迎燈好奇地望過來一眼。 梁凈詞沒有避而不談,想了想又補充說:“他還會手風琴, 讓我學,不過我沒學會,那孔太多了,按不明白。” 她感嘆說:“叔叔好多才藝啊。” 梁凈詞哂笑一聲, 有些不以為然的意思, 直言道:“勾搭女孩兒用的。” 姜迎燈背著她小巧的書包站在他身前,這間書房的陳設簡潔, 顏色配置也統一,滿眼都是古舊的核桃色,于是書包的那一點嫩綠成了唯一的色彩點綴,像是枯竭冬日里第一抹抽出的嫩芽。就像她出現在這里,小心翼翼問出口的一句輕聲細語:“你小時候和他感情很好嗎?” 電腦顯示屏恰好熄滅,梁凈詞的神情全然掩在黑暗中,他架著腿的坐姿略顯悠閑,但在此刻整個人的氛圍都悶沉了下來。仿佛在那停滯思考的五六秒里,繪jsg著舊事的走馬燈在他腦袋里兜了個圈兒。 而后他說:“挺好的。” “總是聽別人說,人都會變,慢慢地我發現這話不太對,人都會裝才是真的。”姜迎燈自言自語一般說著,把書包卸下,環顧一周發現沒有擱置的地方,便擺在他書桌的空白區。 梁凈詞望過來。 她問:“你可以吹一首給我聽聽看嗎?” “積灰了,還得洗。”他婉言拒絕,說的應該也不是假話。 姜迎燈便沒再提,在他旁邊的凳子坐下,拆開書包拉鏈,動作進行到一半又頓住,因為梁凈詞正在看著她,她也正滿腹心事,于是互換幾秒鐘眼神,姜迎燈低低地說:“你剛才那個話,我沒聽懂。” “哪一句?” “就是……你的心什么的。”她說著,垂下泛粉臉頰,挺不好意思的。 梁凈詞說:“字面意思,我的心在你這兒,我的想法沒有人可以支配。” 其實她明白個大概,但填補安全感的話,需要執著地再三聽他說出口。 姜迎燈莞爾一笑。 她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一本《論語》,一本師大統一的作業本,又拿出一個小豬佩奇的小文具盒,再慢條斯理地把文具盒打開,梁凈詞看著她一一動作,問這是做什么。 姜迎燈說:“我剛才看書突然想起來還有個作業沒有做。” 他抬手為她打開眼前的臺燈:“什么作業?” “很變態的,我們老師讓我們用小篆抄一整本《論語》。” “小篆?”他蹙一下眉,萬分不解。 “對,就是那個小篆,秦朝的文字。”姜迎燈也面露苦澀。 梁凈詞看著她翻開的作業本,密密麻麻是一些文字。 他說:“那你抄吧,寫一會兒就去睡覺。” 睡覺兩個人讓她握住的筆端頓住。 他輕笑,哄人似的補充一句:“一起睡。” 姜迎燈把頭埋下,簌簌翻書。 梁凈詞中途去洗了個澡,他回來時腳步輕緩,姜迎燈過于全神貫注,沒聽見人的腳步聲,直到他靠近,從她身后微微俯身,手撐在桌沿,低頭看她課本上的文字,一陣凜凜的,透著寒氣的香侵襲過來,繞住她暖烘烘的脖頸。 姜迎燈偏過頭看他,梁凈詞看著書。 “還剩多少?” 他說著,用手掀了一下后面的內容:“這么多?” 姜迎燈氣餒地鼓鼓嘴巴:“我好像高估了我的寫字速度,這個字是真的好難寫。” 梁凈詞轉而看向她:“還能睡上覺嗎?” 姜迎燈臉熱,垂眸不語。 他笑著,摸摸她的臉:“我是怕你明天上課犯困。” 姜迎燈搖頭,囔囔說了句:“不知道呢。” 因為記錯了交作業時間,又高估了筆速,沒想到把枯燥的作業竟然堆到這么好的一個晚上。春宵毀在自己手里,姜迎燈后悔不迭,想起小時候被寒暑假作業支配的恐懼。 他說:“我幫你分擔點。” 姜迎燈驚訝地看向他。 梁凈詞微微掀了一下她的書包口:“還有沒有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