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鸞(雙重生) 第1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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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神通廣大,確實是京中那位。宮中傳來消息,陛下近日身子抱恙,已一周未曾上朝。” 沉迷丹藥,落得這番田地也是意料之中。 裴晏唇角勾起幾分嘲諷。 李貴繼續道:“還有一事,凈遠道人今日叫人來傳話。” 李貴在案幾上寫下一個“三”字。 裴晏雙目一凜。 皇帝的身子,只剩三個月了。 第七十五章 春杏滿地, 遙遙望去,園中疏林猶如水墨畫,光影交錯。 日光照拂的天水鎮, 風平浪靜。 李貴躬身站在下首。 炕上的裴晏雙眸輕闔,無人能猜出他內心所想。 皇帝時日不長, 裴晏若還繼續待在天水鎮…… 李貴垂首:“主子, 若是我們此刻回京,恐怕……” 裴晏唇角輕勾起一抹笑。 他先前離京, 確實是有公務在身, 后來又陰差陽錯撞上天水鎮神女一案。 案件始末,皇帝已交給裴晏負責,如若此刻趕回, 難免不遭人非議。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動著香爐邊上的銅火箸子,裴晏漫不經心道:“聽說那位不肯見太醫?” 李貴眼睛帶笑:“是,說起來, 還是凈遠道人有法子。” 皇帝如今不信太醫,更不信自己身子欠安。 裴晏緩慢抬眸:“既如此, 我若是此刻回去, 他會怎么想?” 李貴一時語塞:“這……” 皇帝身子抱恙,裴晏快馬揚鞭回京, 是為孝。然若是皇帝堅信自己沒病,裴晏又急匆匆趕回,那就另當回事。 李貴皺眉,又不甘心, 深怕叫太子一黨占了天時地利人和。 裴晏輕哂, 慢條斯理將手中的密信丟進香爐。火焰繚繞,轉眼間那密信尸骨無存, 只剩下薄薄的一層青灰。 裴晏眸色沉沉,忽而唇角挽起一抹笑。 李貴不解其意:“……主子?” 裴晏淡聲,視線落在案幾上的雙面獸耳香爐上。 密信上說,皇帝近日屢屢招皇后入養心殿,還和凈遠道人提了借身還魂。 若是裴晏沒記錯,要借身還魂,需得有一副至尊至貴的身子。 也不知道皇后的身子,夠不夠得上至尊至貴。 …… 王大夫匆匆趕來之時,裴晏的手指早無大礙。 迎著沈鸞jsg憂心忡忡的兩道視線,再看裴晏慢條斯理望向自己的眼神,王大夫心里門兒清。 他拱手沉聲:“公子這手雖無大礙……” 裴晏漫不經心朝王大夫投去一眼。 王大夫心知肚明,趕忙補上后話:“然還是得多留心,切莫沾上水。” 那金創藥的止血效果極佳,王大夫覺得自己若是再晚一會,興許裴晏這傷口已好全。 他搜腸刮肚,硬著頭皮道:“幸好這傷口不深,若是再深一點,公子這手指可就徹底廢了。” 沈鸞膽戰心驚,又細細問了王大夫好一會話,方可放人離開。 裴晏不讓,趁機叫王大夫替沈鸞把脈。 王大夫沉吟片刻,方道:“夫人的身子已無大礙,公子放心。” 沈鸞著急:“那我何時才能記起來?” 王大夫溫聲寬慰:“夫人放寬心,這事急不得。” 他轉而看裴晏一眼,裴晏心領神會,同李貴送王大夫出門。 三人穿過影壁,過了垂花門。 廊檐兩側懸著金漆木竹簾,日光熏人和煦。 裴晏放慢腳步,他手中執一折扇。 王大夫福身上前,愁眉苦臉:“公子,夫人這病……老夫怕是束手無策了。” 他本就是天水鎮一個跛腳大夫,能力有限。 這些日子,王大夫斷斷續續看了不少病人,都是先前自那豪紳后院救回來的姑娘。 其中有一位,病狀倒是和沈鸞相似。 王大夫雙眉緊攏:“那位姑娘是一年后才恢復記憶的。” 裴晏抬眸:“……怎么做到的?” 王大夫臉上流露出幾分不忍:“被人拿燭臺砸中后腦勺。” 這法子,定然不能用在沈鸞身上。 裴晏斂眸。 深黑如墨的眸子平靜無波。 良久,王大夫方聽得他低低一聲:“知道了。” …… 裴晏手上有傷,加之先前他腹部的傷疤觸目驚心,沈鸞盯著人,不肯叫人拿刻刀半刻。 黑漆木長案幾上木屑落滿,洋洋灑灑,好些掉入狼皮褥子之中,薄薄的一層,唯獨不見沈鸞的手藝有半分長進。 春光明媚,柳垂金絲。正值春末夏初,園中粉荷初露,鶯啼鳥鳴。 沈鸞一身月白色盤金織雨錦寶相花紋春衫,華服錦衣,遍身綾羅。 一雙秋水眸子苦惱不解,她一手撐著頭,一手握著手中的木塊。 怎么看,手上的東西都和裴晏沾不上邊。 她本想雕出一個裴晏的。 日影橫窗,耳邊陡然落下一聲輕笑。 極輕極輕的一聲,似鴻毛拂耳。 沈鸞別過眼,楹花窗之外,裴晏一身石青長袍,日光融融,氤氳在他眉眼。 廊檐下鐵馬晃動,如笙簫悅耳。如霧的日光簇擁著裴晏,竹影婆娑,院前斑駁光影落在他身后。 沈鸞雙眼怔怔,一時之間竟忘了言語。 不是為何,她總覺得裴晏寂寥孤寞,他站在日光中,暖意卻不曾在裴晏身上停留。 沈鸞眨眨眼。 窗外之人已掀開墨綠軟簾,繞過紫檀木插屏,緩步走向沈鸞身側。 府中下人說,沈鸞在房中待了一個多時辰,未曾出過屋。 裴晏垂首,視線淡淡在那一塊看不出和原先有什么兩樣的木頭上掠過。 沈鸞仰首,手里還握著刻刀:“……我做得如何?” 裴晏淡聲,實話實說:“不如何。” 他俯身靠近,石青色衣角和沈鸞的月白色春衫交疊在一處。日光落在暗花衣袂上,流光溢彩。 裴晏握住沈鸞右手,男子的手掌寬厚有力,手指白凈修長,一手籠住。 低沉喑啞嗓音在耳邊落下,沿著春風,徐徐落在沈鸞頸間。 沈鸞僵硬著雙肩,眼前是裴晏骨節分明的手指,鼻間是對方淡淡的檀香。 檀香縈繞,似要將沈鸞層層包籠住。 落在頸間的氣息灼熱guntang,不多時,沈鸞肩上緋色蔓延,她不由屏住氣息,深怕擾了這一方安靜寧和。 雙眼隨著裴晏的手指晃動。 “看清楚了嗎?” 沈鸞點點頭,又誠實搖搖頭。 適才光顧著看裴晏的手,她哪里顧得上去看他的雕工? 裴晏眉眼低垂,握著沈鸞的手,再次示范了一遍。 滿園靜悄無聲,偶有鳥雀落在檐角上,引吭高歌。 沈鸞目不轉睛盯著那握著自己的大手,目光一瞬不瞬。 倏然,細樂聲喧,遙遙的,尚能聽見鑼鼓聲天。 樂聲順著院子傳來,沈鸞驚奇抬眼去望。 問過下人,方知是鎮上有家人在辦喜事。 迎親的隊伍恰好經過別院。 笑聲似蔓延的漣漪,層層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