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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鸞(雙重生) 第76節

    “五皇子,這于禮不合。”

    裴晏視線冷若冰霜,似冬日寒冰。然下一瞬,他忽而又挽起唇角,一雙眸子溫和,謙遜有加,好似春風拂柳。

    他稍稍俯身:“是我莽撞了,請沈將軍見諒。只適才聽見郡主的聲音,以為出了事?!?/br>
    裴晏禮遇有加,沈廖岳反不好多言,且沈鸞自幼在皇宮長大,同幾位皇子感情不比其他男子,這會若是換了裴煜來,沈廖岳連阻攔都不會。

    他低聲,回以一禮:“五皇子客氣了?!?/br>
    暖香熏人的寢屋,沈鸞臥在美人榻上,隔著青紗帳幔,她就那樣看著裴晏堂而皇之出現在自己眼前,看著他言笑晏晏,和父親相談甚歡。

    瞳孔驟然縮緊,沈鸞似是看見了什么十惡不赦的東西,攥著裴衡的手隱隱發抖。

    裴衡反手握住,身子稍稍往側,擋住了沈鸞的視線,他試探:“……卿卿?”

    溫和的聲音暫時緩和了沈鸞的緊張不安,她后知后覺眨眨眼,半張臉埋在裴衡頸間,沈鸞低聲:“阿衡,我乏了,你讓他們都出去?!?/br>
    除了裴晏,寢屋站著的,都是沈鸞至親的人。

    她話中所針對之人,不言而喻。

    裴晏唇角笑意淡下,他冷眼旁觀。

    那交握的雙手半點也沒有松開的跡象,反而愈來愈緊。

    少女一張臉緊緊埋在裴衡身前,兩人相擁,姿態說不出的親昵。

    一眾侍女聞言,齊齊躬身退下。

    沈廖岳側目看裴晏:“五皇子,長安身子不適,你看……”

    裴晏頷首:“今日多有打擾,還望將軍海涵。”

    話落,他又朝榻上的沈鸞望去一眼。

    長安郡主的目光早就不在裴晏臉上,一張小臉素凈,沈鸞杏眸輕抬,眼角淚痕還在,道不盡的楚楚可憐。

    她輕拽裴衡衣袖,聲音低低,好似在撒嬌:“阿衡,你留下陪我,可好?”

    舉止親密,和昨夜望向自己的冷漠判若兩人。

    裴晏眼底掠過幾分陰翳,他沉著一張臉,甩袖離開。

    興許是正月初一,街上熱鬧繁華,販夫走卒舉目皆是。

    自沈府出來,李貴亦步亦趨跟在裴晏身后。

    街上人頭攢動,百姓人人滿臉堆笑,喜迎元日。

    獨裴晏面目陰郁,行人瞧見,紛紛避讓。

    李貴悄無聲息上前,附耳:“……主子?!?/br>
    裴晏嗯一聲,身影迅疾,和李貴交換了一個眼神后,飛身拐進旁邊一條胡同。

    跟蹤的人慢了一步,跟著進了胡同,然只眨眼間,裴晏和隨從都沒了影子,他傻眼。

    “人呢,怎么……”

    余音戛然而止。

    裴晏似鬼魅一樣,不知何時忽然出現在眼前,他手指緊緊扼住那人喉嚨,目光狠戾:“誰派你來的?”

    蒙面人眼冒金星:“我、我……”

    一語未了,胡同深處忽然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不過兩尺多高,行至明亮處,裴晏和李貴眼中齊齊掠過一絲詫異。

    那是天竺二王子一直帶在身邊的羌人,喚作安奴亞的。

    他彬彬有禮,躬身向裴晏請安:“奴見過五皇子?!?/br>
    安奴亞雙眼眨動和,閃著異光,“亦或是……陛

    下?!?/br>
    他最后二字極輕,然口型騙不了人。

    裴晏眼眸驟緊,目光戒備在安奴亞臉上逡巡:“你說什么?”

    李貴震驚不已,說不出話。

    安奴亞面不改色:“五皇子當知,羌人能望見前世之事?!?/br>
    那蒙面人早就暈了過去,裴晏隨手丟在地上,漫不經心朝安奴亞投去一眼:“你知道什么?”

    “天文地理,前世今生,安奴亞無所不知?!?/br>
    安奴亞咧嘴笑,一齒白牙掩在厚厚毛發下,說不出的瘆人。

    “包括,長安郡主。”安奴亞彎唇,“只可惜她不信奴。”

    裴晏終有了談話的興致:“她見過你?”

    “自然?!卑才珌喒?,“雙星并行,然帝王之位只有一人?!?/br>
    安奴亞抬眼,笑容森森。

    他押的是……裴晏。

    “五皇子……敢賭嗎?”

    “只要五皇子幫奴贖身,奴定當竭盡全力,為五皇子鏟除異己,永除后患。”

    ……

    正月初六,皇宮突然出現一件異聞。

    天竺二王子的隨從被人發現死在護城河中,死狀凄慘,面目全非,根本認不出原樣。

    二王子大發雷霆,硬要皇帝給個說法,皇帝無奈,只能讓裴衡同大理寺一起查案。

    京中人人自危,深怕和此事掛上牽扯。

    紫蘇端著妝匣,踏進寢殿,俯身和裴儀細說此事。

    “奴婢聽聞,最早發現的,是一家農戶,那人如今還昏迷不醒,滿口胡言亂語,聽說他家這幾日,頻頻出現鬼影。街坊鄰里都道,是那羌人回來索命。”

    銅鏡通透,映出鏡中女子姣好的容顏。

    唇珠輕點絳紅,裴儀懶懶瞥紫蘇一眼,輕哂:“胡說八道,這又是誰胡編亂造的。那羌人又不是農戶所害,為何要找他索命?”

    紫蘇一時語塞,她不過也是道聽途說:“這……奴婢卻是不知了。”

    描眉畫眼,滿頭珠翠。

    裴儀擺擺手,心滿意足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身上的冬衣是尚衣局新做的,定然能將沈鸞比下去。

    裴儀捧著靶鏡,左右端詳鏡中的自己jsg,她手撫發髻上的金鑲玉珠釵步搖:“紫蘇,你覺得我這身如何?”

    紫蘇抿唇一笑:“公主國色天香,自是極好的?!?/br>
    裴儀撇頭莞爾,又催促著紫蘇快點出宮去沈府:“讓他們快些,晚了,我怕那堤婭公主又來了?!?/br>
    起初裴儀還當堤婭是為裴晏才和自己套近乎,以為她想從自己口中得知裴晏的喜好。

    然日日相處下來,堤婭半個字未提裴晏,只日夜跟在裴儀身邊。

    裴儀雖心生疑慮,然對方再怎么說,也是天竺的大公主,她不好拒絕。

    先前借生病之名躲了幾日,今日要去沈府,怕堤婭公主又尋了來。

    裴儀不敢在宮中久留,步履匆匆,扶著紫蘇的手踏上車輿,揚長而去。

    臥病在榻這么些天,沈鸞身子清減許多,病怏怏的,有氣無力。

    似弱柳扶風,不堪一折。

    裴晏這幾日雖未曾光臨沈府,然有那一夜陰影在,沈鸞不敢一人獨睡。

    從父親手中多要了人手守著院子,沈鸞仍不放心,夜夜和沈氏同榻。

    沈氏只當她纏綿病中,自然嬌慣些,又心疼沈鸞身子欠安,自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恨不得摟著沈鸞喊心肝。

    聞得沈鸞欲和裴儀出門,沈氏憂心忡忡,臨行前還不忘叫人送來小手爐。

    又將茯苓和綠萼叫著前去,細細叮囑一番。

    裴儀瞠目結舌:“不過出門一趟,夫人未免也太緊張了些?!?/br>
    沈鸞無奈,好似自從上回給自己送虎頭鞋開始,母親就是這般。

    她偶有個風吹草動,母親便如臨大敵。

    沈鸞搖搖頭:“興許是這回病久了,嚇壞了母親。”

    裴儀若有所思,點點頭:“確實?!?/br>
    她沒忍住,伸手在沈鸞臉上掐了一下,雙眉緊皺,“不過短短幾日,你怎的又瘦了?”

    裴儀興致勃勃,“櫞香樓元日新出了吃食,你可要試試?或者我們聽戲去?!?/br>
    裴儀挽著沈鸞,雙眼無神,“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怎么過的,那天竺公主著實奇怪,我用膳時盯著我,走路時盯著我?!?/br>
    裴儀雙手握住臉,“雖說我長得好看,然也不必如此罷,且她心悅的明明是……沈鸞,你作甚這般看我?”

    沈鸞慢悠悠收回視線,她目不斜視:“沒什么?!?/br>
    裴儀不依:“你騙我,你剛剛那目光,分明是說我……”她咬唇,盯著沈鸞不語。

    沈鸞好整以暇回望過去,眉眼難得染上笑意,她明知故問:“……說你如何?”

    裴儀別過臉:“哼?!?/br>
    朱輪華蓋車緩緩在街上行走,裴儀挑起車簾一角,佯裝看車外人景。

    許是因著那羌人一事,街上不如往年熱鬧,就連櫞香樓,也門可羅雀。

    沈鸞和裴儀下了車,早有宮人手執拂塵,細細灑掃一番。

    裴儀悄悄和沈鸞咬耳朵。

    若是平日她二人上街,斷不會這般興師動眾。只這會京中剛現浮尸,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