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鸞(雙重生)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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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萼:“才剛吃了藥,郡主別躺著了,起來走走也好,省得悶壞。” 沈鸞笑著抬眼:“以前天冷,你不是還不讓我出門嗎?” 綠萼:“那是以前,如今郡主天天在屋里悶著……” 話猶未了,倏聽門外宮人的聲音,說是皇帝請郡主過去養心殿一趟。 茯苓和綠萼不敢耽擱,匆忙服侍起身,怕她冷著,又拿了羽緞對襟褂子,給沈鸞披上。 幸而天未下雪,只沉悶悶的,天色也不若平日明朗。 養心殿外宮人手持戳燈,安安靜靜侍立在一旁。 見著沈鸞下了轎子,趕忙上前,打千兒請安:“奴才給郡主請安。” “免了。”沈鸞往后望,“陛下可在暖閣?” 宮人躬身,應了聲是。 他手持戳燈,走在前面,為沈鸞引路。 穿過長長的游廊,終到了后方的暖閣。 宮人俯身:“郡主,請。” 暖閣門外,自有宮人為沈鸞打起大紅猩猩氈簾。 “陛下只請了郡主一人,請茯苓姑娘、綠萼姑娘留步。” 沈鸞心生疑慮,然養心殿她自幼走動不知多少回,年少懵懂無知,逃學不念書,還曾為了躲太傅,和裴煜跑進養心殿。 真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殿內點著裊裊熏香,皇帝并不在暖閣,青煙未燼。 隔著金漆木竹簾,沈鸞隱約望見后面掛著一幅畫。 ……好像是一張美人圖? 她眉心狠狠一跳。 心跳如擂鼓。 不知為何,總覺得莫名的熟悉。 好似在哪里見過。 她一步步走近。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暖閣內藏香裊裊, 光影相映。 金漆木竹簾后,那幅美人圖影影綽綽,好似染上點點梅香。 沈鸞雙眉稍攏, 甫一回首,方發現官窯土定瓶中立著幾根嬌麗紅梅。 俏生生的, 好看得緊。 沈鸞定定心神, 仰頭再望竹簾后的美人。 美人懷抱琵琶半遮面,青雨煙朦, 柳眉輕輕蹙著, 她的眼睛…… 看得并不真切,沈鸞狐疑往前,驀地聽見門外皇帝清越的嗓音:“……長安來了?” 猩紅氈簾挽起, 迎面恰好冷風襲卷,沈鸞眉心一緊,掩唇輕咳兩三聲。 她本就風寒未愈, 巴掌大的一張小臉未見一點血色,病怏怏的, 有氣無力。 皇帝怔忪片刻, 而后勃然大怒:“茯苓和綠萼呢,滾進來!” 宮人齊齊伏跪在地, 靜悄無人敢說話。 “郡主身子欠安,為何無人去請太醫,你們就是這般……” “是我不讓請的。” 連著咳嗽一陣,沈鸞終覺好些, 然嗓子腥甜, 并不好受。 福身請安后,沈鸞輕聲細語解釋, “那藥苦巴巴的,有甚么好吃的。左右凈餓幾日,興許就好了。” 皇帝無可奈何,還是不放心,揚聲喚洪太醫前來。 又擔心入夜天冷,沈鸞路上再見了風,更為不好,遂吩咐人好生相送,將沈鸞送回蓬萊殿。 一時之間,也忘了先前是自己喚沈鸞前來,帶御前太監總管提醒,皇帝方后知后覺想起。 他輕揉眉心:“罷罷,朕終歸是不年輕了。” 御前太監小心翼翼攙扶著皇帝進殿,笑著恭維:“陛下說哪里的話,只不過是見著長安郡主身子抱恙,著急了些。” 金漆木竹簾晃動,余光瞥見書案后的美人圖。 皇帝忽而皺眉,揚手屏退宮人,只留下御前太監總管一人。 “適才除了長安,還有誰來過嗎?” 太監躬身,畢恭畢敬:“奴才一直叫人守著,并未讓他人進來。” 皇帝嗯一聲,算是回應。 時光逝去,容顏易失,然畫上的美人,卻一如既往的貌美出眾。 皇帝眼中難得流露出幾分柔情繾綣:“十幾年了。” 他低聲呢喃,“你也算見過長安了。” 殿中安靜無聲,唯有皇帝輕攏的眉間。 他凝神細望畫上的女子。 太監伏跪在地上,眼睛直直盯著地上的木磚,不敢抬頭看一眼,更不敢多言。 良久,方聽頭頂傳來皇帝淡淡的一聲:“起罷。” 殿中熏香依舊,然那書案上的美人圖,早就被皇帝收了去。 皇帝沉聲:“凈遠道人可來了?” 御前太監忙躬身:“道人已在偏殿等候,陛下可要傳他進來?” 皇帝頷首。 御前太監忙躬身退下,好生叫來宮人,細細交待一番,切莫怠慢了道人。 他悄悄回首望一眼書案后的皇帝,心思百轉千回。 宮中詭譎多變,皇帝近來頗為寵信這位凈遠道人。太監暗自琢磨,興許真的是位世外高人,否則怎么連連幾件事都叫那人說中。 皇帝信賴,連長安郡主的親事都聽凈遠道人所言,遲遲未定下時日。 游廊幽靜,遙遙見一人著青灰長袍,手執拂塵,超凡脫俗不似凡中人。 太監急急收回思緒,彎腰,笑著將那人迎進殿。 …… 雪大如席。 沈鸞乘一頂八人大轎,十來個宮人手持著羊角燈一路晃晃悠悠。 紅墻綠瓦,高高的檐角矗立,將烏沉沉的天空四分五裂。 宮道兩側攢著厚厚的積雪,銀裝素裹,好似將世上所有的聲音都吞噬干凈,只剩下呼嘯冷風。 沈鸞倚在盤金寶相花紋靠枕上,身子懶怠,懷里抱著一個小手爐。 饒是如此,綠萼仍擔心她受寒,吩咐宮人快點,再快點。 沈鸞無奈彎唇:“我又不是紙糊的,哪里這般嬌貴,左右不過半盞茶時間。” 綠萼皺眉,為沈鸞攏上羽緞對襟褂子:“到底是在外頭,比不得屋里暖和。郡主且歇歇,若到了,奴婢再喚你起來便是。” 沈鸞點頭,閉眸假寐,綠萼拿著小木拳,輕輕捶著。 枕著引枕,沈鸞昏昏欲睡。 夜已半黑,路上頗為難行,將將行至蓬萊殿前,忽而轎子一陣顛簸。 未待綠萼開口,沈鸞猛地睜開眼,險些嚇一跳:“發生何事了?” 茯苓掀開車簾,怒目沉臉,正想著訓斥一二,忽而瞥見宮門口前的車轎,茯苓當即噤聲:“……夫人?” 她飛快眨動眼皮,似要透過那茫茫白雪看清車轎旁的人。 沈鸞坐于轎子內,猝不及防聽見茯苓的聲音,她狐疑:“……茯苓?” 茯苓手指不敢松開車簾,讓開半步,好讓沈鸞看清前方的人影。 “郡主,奴婢好像……看見夫人了。” 確實是沈氏。 自上回送來虎頭鞋后,每隔兩三日,沈氏總會遞牌子進宮。 聞得沈鸞身子抱恙,沈氏愈發坐立難安,日日進宮陪伴在側。 見是母親,沈鸞匆忙扶著綠萼的手踏上腳凳。 迫不及待跳下車,沈鸞飛奔至沈氏身邊,一雙笑眼彎彎,親昵無比,摟著母親臂彎道:“今日雪大,母親怎的還進宮了?” 沈氏揉揉沈鸞雙手,溫聲笑言:“明日是除夕,母親想再來看你一回。” 沈鸞驚疑:“我就在蓬萊殿,母親便是后日來,大后天來,也能看到我。” 沈氏笑笑不語,只抬手輕挽沈鸞發髻。 夜色茫茫,雪珠子落至沈鸞烏黑發髻上,沈氏抬手拂開,唇角彎起一汪笑:“那怎么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