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野貓，身上都是臟兮兮的，這波斯貓卻干凈得很，一雙眸子漂亮，竟合了裴儀的眼緣。

    她總覺得這波斯貓的眼睛像極了一人。

    裴儀不肯松手：“不必，我抱著便是。”

    紫蘇笑著搖頭：“早知今日還有這樣的緣分，就不該穿這斗篷。”

    若是平日騎射，定是要換上箭袖的。

    然裴儀是偷偷練的，哪能大張旗鼓叫人知道，故而每次來，都是到了觀德殿方更衣。

    “沈鸞定也是平日偷偷練的，不然她哪有那樣的好箭jsg術(shù)。待我練好了，明年秋狝定……”

    聲音戛然而止。

    裴儀目光稍頓，忽而瞪圓眼珠子。

    紅墻綠瓦，觀德殿前站著的，不是沈鸞還能有誰？

    “我就知道。”

    步履匆匆，裴儀踩著金縷鞋，走得急，險(xiǎn)些一腳踩空，往前跌去。

    懷中的波斯貓?bào)@得往裴儀懷里一縮。

    裴儀腳步漸緩，行至沈鸞身前時(shí)，方看見旁邊還有一人，福身向裴衡請(qǐng)安。

    而后又憤憤瞪向沈鸞，“我就知道，你的箭術(shù)怎么可能一夜之間長(zhǎng)進(jìn)那么多。”

    裴儀洋洋得意，“先前我說你偷偷練習(xí)你還不承認(rèn)，這回被我抓住了，我看你怎么說？”

    沈鸞從容淡定：“嗯。”

    裴儀咬牙盯著人：“……你不解釋？”

    沈鸞莫名其妙：“不。”

    一拳打在棉花上，裴儀怒火更甚：“你……”

    “裴儀。”裴衡緩緩，自沈鸞手中拿過靈寶弓，“長(zhǎng)安今日是陪我過來的。”

    裴儀脫口而出：“不可能，皇兄你……”

    話說一半，忽覺自己此言不妥。

    裴儀急急收住聲，只拿眼狠命瞪著沈鸞。

    沈鸞不以為然：“我來觀德殿是陪阿衡練習(xí)弓箭，三公主來這邊，又是為何？”

    觀德殿偏僻，并無宮妃住在附近。

    裴儀絞盡腦汁：“我……”

    余光瞥見懷中的波斯貓，裴儀像是找到救兵，“路上撿著一只貓兒，我怕它凍得狠了，就近找了個(gè)宮殿御寒而已。你當(dāng)我同你一般……”

    裴衡橫眼掃來。

    裴儀當(dāng)即噤聲，不再多言。

    裴衡輕瞥她懷里波斯貓：“我記得，靜妃娘娘對(duì)貓毛過敏。”

    裴儀頷首：“是。”

    裴衡狐疑：“那你……”

    裴儀別過臉，別扭看向沈鸞：“前日你生辰，我還未給你生辰禮。”

    沈鸞：“靜妃娘娘已送過了。”

    裴儀輕哼：“那是母妃送你的，與我有甚關(guān)系？”

    話落，也不管沈鸞愿不愿意，強(qiáng)行將懷中的波斯貓塞到她懷里。

    “雖然我不喜歡你，然我若是不送你生辰禮，父皇定會(huì)怪罪我。”

    沈鸞彎唇。

    每年生辰，她總能從裴儀口中聽到這番說辭。

    裴儀別別扭扭，轉(zhuǎn)過視線：“反正我是送了，你若是不喜歡，也不關(guān)我的事。”

    那波斯貓乖巧，沈鸞抱在懷中，不吵也不鬧，只乖乖拿爪子蹭沈鸞。

    通身雪白，一雙眼睛甚是好看。

    再往下，沈鸞忽然頓住視線。

    那波斯貓脖子上，還掛著一物。

    是一串藍(lán)海紅珍珠瓔珞。

    這物稀罕，相傳有助眠安神之效，很得宮妃喜歡。

    沈鸞面露怔忪：“這是……”

    裴儀偏過頭：“本來是送給這貓兒的，既是送給你，那這瓔珞也自然是你的。”

    她斂眸，“我堂堂三公主，不至于連一串瓔珞也要討回。”

    沈鸞笑著接過，沒戳穿。

    裴儀悄悄松口氣，又道：“母妃在宮中設(shè)宴，說是要謝上回齊府之事。”

    裴儀小心翼翼覷人，“你今夜……可有空？”

    沈鸞眼皮輕眨：“上回藏在我枕下的紅麝香串，不就是你的謝禮？”

    被拆穿，裴儀惱羞成怒：“我的是我的，母妃是母妃的，怎能一樣？”

    沈鸞慢悠悠拖長(zhǎng)音調(diào)：“……哦。”

    裴儀氣呼呼，漲起腮幫子：“你去不去？”

    沈鸞輕笑：“三公主盛情相邀，我自是要前往的。”

    裴儀輕嗤。

    轉(zhuǎn)而沒走兩步，又急急轉(zhuǎn)回，為自己澄清：“母妃請(qǐng)的你，可不是我，我才不給你設(shè)宴！”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說是靜妃設(shè)宴, 然她也只淺淺露了下臉，余下皆由裴儀一人款待。

    沈鸞和裴儀樂得自在，細(xì)樂聲喧一夜, 又趁著綠萼和茯苓不在，悄悄嘗了半壺酒。

    自裴儀宮中出來, 沈鸞腳步都是虛浮的, 看什么都在打轉(zhuǎn)。

    “綠萼綠萼，月亮……月亮怎么沉到湖里去了, 它還會(huì)自己回到天上嗎？”

    蒼苔濃淡, 綠萼不過是一會(huì)兒功夫沒看，沈鸞險(xiǎn)些趔趄，身子直板板往前跌去。

    幸而綠萼眼疾手快, 否則沈鸞這會(huì)肯定掉湖里。

    然也沒好到哪里去。

    沈鸞低聲嘟囔，懶懶靠在綠萼肩上。

    少頃，又嚷著叫宮人來, 將月亮從湖里撈起，讓人送回天上去。

    綠萼叫苦不迭, 急急將人拽住：“我的祖宗, 您消停一會(huì)可好？”

    醉酒的人，身子最是沉重。

    茯苓和綠萼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 方將沈鸞勸回步輦。

    綠萼心下懊惱不已：“當(dāng)初就不該讓這兩個(gè)小祖宗單獨(dú)待一處，好端端的，怎么還喝上酒了？”

    綠萼狠命剜步輦上的沈鸞一眼，“那酒烈得很, 也是能吃著頑的, 看你明日頭疼不疼。”

    沈鸞躺在步輦上醉醺醺，都這時(shí)候了, 還不忘將鍋推裴儀身上。

    “……是、是裴儀遞給我的，不是我找她要的。”

    茯苓和綠萼一愣。

    須臾，又相視一笑，不約而同無奈搖頭。

    只能祈禱步輦走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省得沈鸞在路上出事。

    茯苓壓低聲音：“要我說，今夜歇在三公主那兒也好，這回宮路上若是出了什么岔子……”

    綠萼朝她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shì)：“……你當(dāng)我不想？”

    她指指步輦上醉得不省人事的沈鸞，“我們這位小祖宗，若是自己在宮中吃醉鬧了笑話還好，若是在三公主宮中，叫三公主瞧見她鬧笑話……”

    綠萼慢悠悠搖頭，“怕是明日醒來，得閉門不出三個(gè)月。”

    茯苓細(xì)細(xì)一想，果真如綠萼所言。

    她捂唇笑出聲：“還是綠萼jiejie厲害，連這都想到了。”

    綠萼氣惱剜她一眼：“你還敢打趣我。我如今就盼著，郡主今夜好好的，可別又鬧出什么幺蛾子。”

    說著，又不住往沈鸞身上看，怕她自步輦上摔下。

    幸好沈鸞還算老實(shí)，沒再吵著要撈月亮。

    一路有驚無險(xiǎn)，終回了蓬萊殿。

    一眾宮人手持沐盆，雙膝跪地，服侍沈鸞盥漱。

    綠萼忙里忙外，怕沐盆中的水冷了，又親自往后廚走了一番，叫人添了滾滾的熱水來。

    才剛行至游廊，遠(yuǎn)遠(yuǎn)的，便聽見屋里傳來一陣雞飛狗跳。

    綠萼唬了一怔，提裙匆匆奔至寢殿：“發(fā)生何事了？”

    寢殿有茯苓照看，然她一人力量單薄，雖有其他宮人幫襯，也擋不住沈鸞一人亂竄。

    茯苓哭笑不得，解釋：“郡主，這是三公主送的波斯貓，并非是六皇子送來的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