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鸞(雙重生) 第58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斷了線gl(純百)骨科、成為我的籠中雀、《海賊王》梅開二度的她不想做海王
第三十七章 光影橫亙。 殿內燭光點點, 映照在裴晏晦暗不明的一雙眸子中。 他一步步走近,頎長身影擋住月洞窗透進的所有光亮。 裴衡瞳孔驟縮。 他仰頭望著頭頂的裴晏,有一瞬間, 好似又回到了裴晏血洗東宮那一夜。 漫天的殷紅血珠猶如天將大雪,廝殺聲、尖叫聲、哀嚎聲, 此起彼伏, 絡繹不絕。 裴衡只能屈身坐于輪椅上,眼錚錚看著東宮宮人被斬殺。 看著裴晏居高臨下。 那雙眸子黑沉晦暗, 他提著劍, 一步步朝裴衡逼近。 唇角勾起一抹嘲諷。 彼時的裴晏,也如眼前這般陰翳,似是自陰府前來索命的惡鬼。 裴衡聽見他自稱“朕”。 聽見他喚自己“廢太子”。 ……廢太子。 就如現在這般。 那段被幽禁在東宮的噩夢猶如陰霾, 又一次籠罩心間。 裴衡心口一顫。 緊攥的手指掐疼掌心。 他定定望著裴晏,緊繃的面容稍顯舒展:“五弟真是糊涂了,竟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說得出。” 裴晏不動聲色站直身, 只眸光睥睨輪椅上的裴衡。 他輕哂:“皇兄真是好計謀,趕在卿卿生辰前, 將我打發去了晉城。” 然裴衡千算萬算, 沒想到裴晏動作那般利索,日夜兼程, 在沈鸞生辰前一日趕回京。 戴在裴衡臉上的溫和良善面具終被撕碎。 裴衡言笑晏晏,笑著望向裴晏。廣袖輕拂,素凈手指輕輕在輪椅上敲著,他仰頭望著裴晏。 “所以, 五弟現在是想找我算賬?” 朔風凜凜, 廊檐下懸著的檐鈴震得厲害。 裴晏眸光深沉,他勾唇:“我自然是想……” 忽而, 裴衡掩唇,連著咳嗽兩三聲。 他身子本就孱弱,一張臉蒼白如窗外白雪,裴衡雙眉緊皺,似痛苦不堪:“五弟日后還是莫……” 裴晏面色如水,他咬牙沉聲:“這里沒有別人……” 倏然。 廊檐下檐鈴響聲清脆,隨之而來的是沈鸞行色匆匆的身影。 那抹嫣紅斗篷猶如冬日紅梅,猝不及防闖進殿。 “——裴晏!” 猩猩氈紅軟簾,目光所及,卻是裴晏步步緊逼的背影。 沈鸞怒不可遏,提裙奔至裴衡身側。 她昂首,一雙琥珀杏眸除了戒備警惕,再無其他。 “你作甚么?” 沈鸞質問連連。 裴晏未及開口,忽聽輪椅上的裴衡無奈喚了一聲:“卿卿。” ……卿卿,卿卿。 沈鸞的小名。 前世沈鸞哀求了裴晏多回,他都不肯喚一句,而現如今—— 裴晏低垂眼眸,簌簌睫毛掩著。 他敢面不改色戳穿裴衡的身份,然在沈鸞面前,他卻連半個字都不敢提及。 那段往事,是裴晏的噩夢,也是沈鸞的噩夢。 裴衡似是算準了這點,溫和眉眼彎彎:“五弟適才沒作甚么。” 他悠悠瞥裴晏一眼,漫不經心啟唇:“不過是想問我婚事備得如何,卿卿莫錯怪了他。” 沈鸞明擺著不信,只當裴衡性情良善,替裴晏尋了借口。 裴衡輕聲細語:“青瓷盤金玉盤取來了嗎?” 沈鸞目光立刻從裴晏臉上挪開,抱著攢盒行至裴衡身前。 那杏花酥做得小巧,如核桃一般大小。 沈鸞雙目熠熠,等著裴衡嘗第一口。 裴衡抬眉:“你未曾嘗過?” 沈鸞坦然:“自是沒有的。”她眼睛笑如彎月,“本就是給阿衡做的。” 話音甫落,又仰頭,眼睛泛著期冀:“如何,好吃嗎?” 裴衡笑而不語,只從青玉盤中撿起一塊。 沈鸞茫然接過,輕咬一口,眼底疑慮漸消,眉宇間只余熠熠神采。 “先前茯苓說我聰慧,我還當她誆我,不想竟是真的。”她低眉,“只這杏花酥,味道淡了些,若再甜一點就更好了。” 沈鸞輕聲呢喃。 裴晏站于下首,聞言,猛地抬起頭。 他不愛甜,先前宮人做膳食,總會少添半勺蜂蜜。 沈鸞這習慣,應當是那時留下的。 那本該是屬于他的……杏花酥。 案幾上的杏花酥還剩一半,觸手可及。 身后宮人瞧見,忙自御膳房取了新鮮的糕點來,放在裴晏身前的案幾上。 裴衡淡淡看他一眼,語氣稀松平常,他唇角掛著淺淺笑意:“這是我適才吩咐御膳房做的杏花酥,和長安做的……” 沈鸞偏首,目光直盯裴衡,清清嗓子,提醒。 裴衡挽唇無奈:“御膳房做的,雖不及長安,然也不差,五弟可要嘗嘗?” 太子挑釁顯而易見。 裴晏躬身抱拳,垂首斂眸:“謝皇兄。” 書房笑聲不斷。 只要在裴衡眼前,沈鸞似有無數話可說。 她笑盈盈,同裴衡相jsg談甚歡。 瞅見裴衡案幾上的溫酒,沈鸞好奇,也要討半杯來喝。 裴衡移開酒盞,不允。 他今日只穿一件刺繡盤金廣袖長袍,慵懶矜貴,興許是方才喝了酒,裴衡眸光懶懶。 長袖一揮,輕而易舉取走沈鸞眼前的酒盞。 沈鸞氣惱瞪人。 裴衡笑睨:“瞪我也無用,卿卿莫忘了,前年中秋節,你不過是喝了一口酒,險些走錯我寢殿……” 沈鸞酒量淺,平日里又有茯苓和綠萼盯著,斷然不會輕易給她酒。不想那一日裴衡生辰,綠萼錯眼沒看,沈鸞遂偷嘗了半口。 醉得不省人事不提,還將東宮當作蓬萊殿,茯苓和綠萼好說歹說,沈鸞都不肯走。 留在殿中服侍的,自然是東宮的宮人,聞言人人抿唇偷笑,顯然是憶起沈鸞那夜的荒唐。 沈鸞氣急,顧不得禮數規矩:“昨兒是我生辰,我如今大了,再不會了。” 裴衡笑著搖頭,不將沈鸞的話放心上。 殿中其樂融融。 宮中的舊事,裴晏自然未曾聽過。 他之前,從未被允許赴宴,更不知沈鸞的舊事。 案幾上的溫酒一杯接著一杯,銀白青銅酒壺很快見了底。 喉結滾動,裴晏拿眼看沈鸞,耳邊嗡嗡,好似只能聽見沈鸞的笑聲。 她笑著央求:“阿衡,我就喝一口,斷不會出事的。” 阿衡。 又是阿衡。 裴晏握拳仰首,酒水滾過喉嚨,一飲而盡。 那酒本不烈,然劃過喉嚨,卻如刀割一般。 裴晏狠命擎著酒盞,雙眼迷離朦朧,只望見沈鸞笑嗔,和裴衡討價還價。 裴衡不為所動,虛虛朝裴晏望去:“酒多傷身,五弟切莫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