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常青(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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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進入春運,林敢把工作暫時扔給梁訓,帶李冬青回家。 回陵城的那天冬青才知道和莫開一趟班機,落地后分外緊張,她旁敲側擊地打聽林敢的童年,莫開賤兮兮地道:“跟我回一趟大院兒里,什么都清楚了!”林敢“哐當”一聲就把他車門蓋上。 老人有些鄉愁,林敢外婆不愿進城,一直住在鄉下的老宅子里。他們租了輛小汽車往回趕,正巧遇上南方今年的第一場大雪,路上開快了點兒,進門剛好都還沒吃飯。 冬青提前打了招呼,東西還未交過去,老人的手就交迭在上。林敢的外婆慈眉善目,有著非常好看的美人尖,深紅色的小馬褂上繡著金龍,瞧著很貴氣威武。年節未至,除她之外僅有幾個管家家仆在忙,都見小少爺帶女朋友回來,忙前忙后,個個歡喜。 “煮了點茶,也不知道李小姐喝不喝得慣?”管家徐芾將著茶水呈上,畢恭畢敬。禮節許多,冬青實在很不習慣:“冬青,冬青樹的冬青,徐叔叫我冬青就好。” 冬青不懂茶,品了一口,金黃湯水自然清爽,鼻腔里一股香氣,不由得多抿了幾口:“這茶比我以前喝過的都好喝!” “冬青姑娘品味真好,這是今年剛買回來的金駿眉,味道正正好。”徐芾見她開心,特意告訴林敢,“小少爺,你們要是喜歡,家里還剩了點兒,到時一路順回去喝。” 他這稱呼叫了一路,林敢糾正了好幾遍都沒糾正過來,最后只妥協叫“小敢”。徐芾轉著去安排飯菜的時刻,李冬青嬉笑著推推林敢:“莫開管你叫少爺,原來真是少爺啊!” 這個老舊的稱呼他到現在都適應不了,林敢無奈:“徐叔他爺爺輩就跟著我們家了,后來不是十年混亂嘛,家里遣散了一堆傭人,他父親染了病,我外婆花了好多錢幫忙求醫,雖然沒救回來,但是他記著這個恩,一直幫襯著家里。叫慣了,也改不了口了。” 李冬青還挺喜歡這種老派作風,學著叫兩聲“小少爺”,非得讓他應兩聲,林敢硬著頭皮答應,被外婆聽見,笑弄好久:“小敢不喜歡別人這么叫,難得愿意應你!” 晚飯是家常菜單,因著他們前來加了兩個甜品。林敢多年沒吃到正宗的家鄉菜,外婆一個勁兒地給他夾,吃到最后肚子都鼓起來,李冬青拍打拍打發出緊實的聲響,像是在敲西瓜。 今年大雪來得早,他拉著冬青在鎮上走走,又是青石板的小巷,又是半環的小橋,如今都已薄薄蓋上一層了。她調皮地踢著,鞋頭很快就浸濕,走了兩圈就被林敢勒令回去,不然啊,當天就得感冒。 外婆上了年紀,老房子做了改建,原來的紙糊窗戶統統改成玻璃的,泡腳的時候,李冬青老往小窗望。外頭是一片藍夜,屋里亮著暖光,白雪飄飄地路過玻璃,不知為什么,她覺得很幸福。 今天晚飯后,林敢被徐叔叫去搬東西,外婆拉著她去到臥房,交給她一個小小的玉佩。不是小說中的傳家寶,是她自己戴了好些年的首飾,冬青不敢收,外婆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是小敢頭回帶進家里來的姑娘,這點東西還是要準備的!” 形如枯槁的手分外溫暖,冬青端看著那枚小小的玉佩。林敢與家里并不親密,只與他外婆有些親人的緣分。冬青也想到自己的外婆,頓時紅了眼眶。 林敢外婆溫和地笑著,摸摸她的臉蛋:“好孩子,哭什么啊!外婆看得出來,你是個有主意的好姑娘。你們年輕人時髦,不像我們那時候講究選一個人就是一輩子。外婆也不多求,只求你們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老話講玉養人,人養玉。這塊玉經歷多年的風霜,圓潤至極。鄉下有傳統,送老人玉,既是一份心意,更是傳遞福分。林敢外婆是想借著這塊玉,把這輩子的無病無憂也送給他們,冬青心里暖烘烘的。 她把玉壓在打底衫之下,林敢脫她衣服時才看見,問她什么時候又迷上戴玉了,連著鬧了好久,冬青也不說,只板起個臉:“小心給我弄壞了!” 她悄悄登錄到賬號上把這事兒寫下,很快收獲一條回復:【樹,老人玉是福玉哦!來年一定平安健康!】,她默默點下一個贊。 李冬青有一個社交賬號,從瓊州回來后重新啟用。生命太短,很多東西不愿意只是在記憶里淌過,她想把它們都記錄下來。 丁蕙如發現她開始更新,詫異得要命:“怎么這么多粉絲?” 短短幾個月積攢了3萬多人,許多都把她這里當做一個小樹洞,傾訴痛苦分享快樂。大家躲在互聯網的防空洞里,陌生人也成了親密朋友。 冬青更新頻繁,有時是關于翻譯,有時是關于哲學論文,更多時候是關于她和林敢的相處。她把這些專門分列進了話題#小狼亞當#里,一遍遍重讀一遍遍再體驗,再獲取力量。 她想,她的小狼亞當有天也會從中獲取力量的。 在鄉下的這幾天,兩人找回童心。 林敢不僅帶著放炮炸土,也學著偶像劇里夜里放兩束煙花。鎮子東邊的豆腐腦好吃,就互相監督著起床,大清早就趕著吃第一碗。原先待過的私塾變成活動中心,他分外驕傲地讓她去寫寫字,好像一個急于炫耀的小孩兒,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的人是頂頂好的人。 冬青把手塞進他脖子里取暖,他跟她鬧了一會兒就把手撈進自己的兜里,徐芾看見了,跟一旁打毛線的老太太說:“我瞧著啊,明年是個好年!” 除夕夜那日,家里的親戚都來了,華繡春和林維德也來了。兩人見著林敢先是意外,又很快收斂起情緒。以前公約過,老宅子里,誰也不許吵架。這一點,林維德遵守得很好。 飯前,老太太叮囑他今天控制脾氣,好好看看自己兒子究竟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林維德答應了。年夜飯后,他把林敢叫到后院去,盤問關于李冬青的細節。 姑娘很好,學歷高樣貌佳,家世清白,可謂是挑不出缺點。可自己兒子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文盲,怎么配得上人家?再說了,誰愿意跟一個朝不保夕的酒吧混子過一輩子? 他懷持偏見,卻頭一回忍住質問了。 有三個孩子的家庭容易有比較,在林維德看來,林敢是性子最傲也最能折騰的,為此他費了好多功夫管教。一絲不茍,嚴格要求,可到頭來,只招了一身的不是。戰友說他老有所終,三個孩子都個頂個的出息,只他自己明白,他們對他,其實是各有各的恨。 林敢一聲不響地出國,毫無猶豫,毫不牽掛,一待就是四年。如此親密的血緣,又如此陌生,他有些唏噓。 在堂屋里,他們橫眉冷對,唯獨李冬青說一起喝杯酒的時候,他才稍稍舉了杯子,也壓下她手里的那點酒,讓她忌口,言語里是從不曾在家展現過的活潑與關切。 林維德忽然明白,他的兒子已經長成一個大人了,這個大人完全不是他期望的方向,可他確確實實地長大了。現在他仍是不能理解林敢為什么不愿意選擇一條他已經鋪好的路,可也想要放棄追究了。他也會在一個闔家歡樂的時刻問候一句:“今年過得怎么樣?” 林敢聽時明顯震驚,轉而是平靜。他不曉得林維德詢問的用意,卻也不想爆發爭吵。兩個各退一步的人選擇暫且忘卻對彼此的不滿,先度過一個和睦的跨年夜。 新年鐘聲響起之前,林敢轉回去找了李冬青。兩人擁著笑著,互道歡喜。林維德站得遠遠的,他想起他二十歲不到入伍當兵,第一門課就是站軍姿,挺胸抬頭,直視前方,班長走過一排排的人,到他面前停了腳步,夸他站得最正,眼神最亮,是個好兵。 雪幕里,他的小兒子化作一個暗影,那暗影里藏著什么故事什么情緒,此刻,這雙明亮的眼睛,看不分明了。林維德苦笑,落寞地說了句:“新年快樂。” 這個新年是林敢記憶中最最快樂的新年,沒有了爭吵,只有失而復得的愛人。李冬青求知欲旺盛,碰上不懂的東西就喜歡纏著問他:“為什么這里那么多銀杏樹”、“為什么你們管喝茶叫吃茶”…… 林敢不厭其煩地解答,有時候他覺得她像個小孩兒,嘰里呱啦能問一整天的為什么,有時候又像個入定的小尼姑,到了書桌前就能安安靜靜地坐上一整天。 她的精神很豐富,豐富到可以自己就構成一個龐大的世界。但如今,她選擇把他拉進來一同經歷,讓他也參與到她的一思一想中來,林敢覺得,這真是世上最大的幸事,如果可以,他希望老天爺能讓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離開之前,他問她要不要去城里最負盛名的古寺看看,冬青說,我是無神論者。林敢一聽就笑了:“無神論者還怕看鬼片?” 落雪后的古寺很美,煙霧繚繞,來往的人很多,還有穿了漢服的小姑娘拍寫真。寺內誦經聲悠長,李冬青和林敢一同立在佛像面前,虔誠許愿。 出了古寺,林敢問:“剛剛這么虔誠,許了什么愿?” 李冬青笑著,挽住他的胳膊,嘴硬道:“無神論者才不許愿!” 林敢抓住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里。佛像百丈,高如參天,他不知道頂頭的神明有何安排,只求能在此時此刻,好好感受她的溫度。 那雙小小的手,他要一直緊握,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