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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余溫在線閱讀 - 三角(2)

三角(2)

    李冬青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在做家教的時候叫家長給開了瓢。

    她趕到醫院,李裕松剛縫好針。一頭狗毛剃了干凈,像吃了兩年牢飯。顧不上關心,第一反應竟是憋笑。李裕松瞪她:“你想笑就笑!笑完別忘了幫我買頂帽子!”

    小光頭滿臉不悅,誰能想到兼個職還能撞上這種破事兒?門外的民警過來慰問,夸他膽子真大。一對怨偶不顧孩子眼光,在家里都cao練起刀子來了,他還敢上去接。得虧是花瓶砸的腦袋,弄成一把菜刀,就不是剃個光頭能解決的事了。

    李冬青哂他一眼,說他真有出息,食指輕輕戳了他太陽xue。李裕松吃痛躲開,他也不想啊,要是只有兩個大人胡鬧他也躲得遠遠的,可家教的孩子沖上去拉架,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費用結算完,李冬青讓他趕緊辭了這家。想掙錢有的是機會,不必把命搭上。只不過現在……青年光頭這形象,鐵定是當不了家教了。

    取了消炎藥,李裕松亦步亦趨地朝大廳門去。李冬青又回頭數落這莽撞弟弟時差點撞上一人,她幫人把東西撿起,慌張道歉,李裕松趁機加快腳步,走到前頭去。

    李冬青喊:“李裕松,你等等我!不就是剃個小光頭嘛,有什么好害羞的?”她想摸摸這圓溜溜的腦袋,被李裕松一手拍開。

    差點被撞倒的莫皓霖拿著藥,凝望著那方向。林敢從衛生間回來,叫了兩聲他都沒應,問他是不是胃穿孔穿進腦子去了。他覷一眼,讓他送自己回家。

    林少爺不是那么聽話的人,這兩年性子才收束一些。或許是沒有林維德在身邊,他叛逆心也淡了。甘心給他做司機這事兒,莫皓霖以前可從沒想過。他側身拍張照片就發在群聊里,很快幾條消息就彈出來,問他到底拿著林少爺什么把柄了。他不說這是身為老板的禮儀,留下一串調侃。

    兩天后,一場私人品酒會來臨。

    林敢拾掇好后跟著梁訓去了西城開外的郊區。那里有座私宅,建成歐式小城堡的風格。梁訓領著他,越過寒暄的人群,扎入同行的對話中。首都再大也就一塊皮,林敢對其中兩人有些了解,都是些摸爬滾打許久的前輩,在國際賽事上也曾代表中國拿到名次,他默默聽他們交流些心得,保持著恭敬。

    酒會主辦方是路易酒莊,老板路易斯是法國人,早年從事版畫藝術,婚后因為妻子喜愛紅酒而轉行酒類生意。每隔兩三年便會舉辦一次私人酒會,規格高又隱秘,梁訓今年才拿到入場券,希望借此多結交人緣。

    寒暄只是簡單試探,之后的調酒小試才是重頭戲,明面上都說粗淺切磋,實際上好些酒吧管理人都會把最得意的調酒師帶過來,想借此達成與酒莊的合作。Pretender的規模不大,梁訓沒信心喂飽訂單。他想囑咐林敢多觀摩學習,林敢自己就溜進去調完一杯。在場懂酒者眾多,看他年齡覺得花哨,再看動作才知踏實,暗自較勁。

    梁訓不圖出彩,林敢也就放松,他對著材料發呆,不自覺就調出來一杯干馬天尼。路易斯有些意外,許多人都喜歡往復雜的酒水上下功夫,干馬天尼雖講究基本功,步驟上卻普普通通。林敢端著酒水請老板品嘗,路易斯從中截斷:“能不能給我也來一杯?”

    林敢迅速完成訂單,杯壁透徹而清爽,上頭墜了片小青檸,入口鋒利渾厚,甘香四溢,最后還有些濃澀,路易斯感到意外:“頭一回喝這么烈的干馬天尼,你習慣這個口味?”

    林敢笑:“剛看見您喝的朗巴德,愛喝白蘭地的多半不喜歡太重的干味美思,我就改了比例。”

    路易斯咋舌,問林敢姓名。梁訓過來周全,他才曉得這是今年在WWC上出了風頭的中國人,與他多聊了會兒白蘭地的品味。在場能人眾多,林敢的作品勝在簡單,叫他留下印象。散場時他囑咐管家送了瓶路易十三,說有機會可以合作,梁訓捧著那酒,想不到今日還有意外收獲。林敢邊開車邊問:“這東西能折算營業額不?”

    Adventurer生意穩定,年底達成目標不成問題,梁訓啐他:“這好東西你得自己留著!或者——孝敬老板也行!你覺得呢?”

    一個月下來,Adventurer已提前扳本,略有盈利。梁訓之前就想過要在社交媒體上花功夫,可惜再好的店面和服務都比不上一張臉的傳播力,林敢有點姿色,偏偏還帶點冷峻的神秘感,與年齡不相符合。他早前還擔心這人不懂伺候客人,現在承認是想多了。他哪里不懂伺候啊,沒人比他更會逢場作戲了!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梁訓要去巡查門店狀況,林敢累了一天,等下還得去Adventurer上班。他回家換了身衣服,剛入店聽見燒火棍樂隊在吵架。似乎是關于歌曲選擇,方薔調和不順,上節目的事情一拖再拖。林敢出面調解,先完成今夜的演出再說。

    晚上,士氣降了許多,他都聽出來方薔的語調里有些不快。散場時方薔自己扎在這里幫忙清理,不肯回去,他扭扭脖子,漫不經心:“這瓶波本還剩點,來杯薄荷茱莉普嗎?”

    方薔疑惑:“那是什么?薄荷味?”

    林敢說:“就普通一杯酒,美國人愛喝,不過眾口難調,所以不存在特定的比例,一般都是自己調整好適合自己的口味。”

    方薔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心想,小老板這是點我呢!于是她追問:“那要是想按照一個標準做行不行?”

    林敢擦擦手:“行啊!喝當然也能喝,只是對有的人來說,不好喝而已。”

    萬事皆如此,莫衷一是。方薔懂這道理,可懂和做是兩回事。她隔三差五駐扎在酒吧,俯瞰臺下迷醉的人們,也是手執一杯,自說自話,跟她現在的處境像極了。她也想來一杯麻痹自己,難得松開口風:“小老板請我喝嗎?”

    林敢戲謔:“想什么呢?銀貨兩訖。”

    方薔表情垮下來:“資本家嘴臉真惡臭!哼!喝酒誤事兒,我不喝啦!”

    林敢故意懟她:“是,喝酒誤事兒,就吵架不誤事兒。”

    小老板只有在客人面前體面,到了自己人面前就成了刺猬!真是一點便宜占不得!方薔扁嘴。她趴在桌面,滿鼻腔都是酒水味兒,腦子卻無比清醒。

    要上節目就得有特色,確定好定位才能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樂隊里分作兩派,她不能接受這提議,應該去說服而不是發脾氣,張口就道干脆拆伙,寒了大家的心。

    那么合拍的隊友少見,她怎么就仗著是隊長而小瞧了別人的見地呢?在一家酒吧里駐場可以為所欲為,上節目是大家的事情,每個人都是樂隊的一份子,她應當在意的。

    方薔想明白了,明天就去道歉,然后再好好溝通,她舍不得他們,不愿拆伙,所以一定要想辦法調出一杯適合大家的薄荷茱莉普。

    長街一路霓虹,林敢看著她搭上出租,松了一口氣。小姑娘心性高脾氣大,難免沖動,穩住心態最重要。

    更深露重,他忙碌兩日,來時滿身的疲憊,現在抖擻了干凈。忠遠路這邊沒什么有趣的,僅吃喝還算豐富。岔路口開了家新的甜品店,生意很好,他路過時瞧見今日招牌是酒釀小圓子,竟鬼使神差地買了一份,細細品嘗,遠不如以前P大邊上的那家。

    李冬青慣愛吃這個,一份嫌少,兩份太多,害得他逆著口味去吃半份,久而久之竟然也習慣這口感。住在國外時他還想念過黏黏糯糯的甜味,今天也算了了牽掛。只不過,去除回憶的濾鏡,這東西真的很一般,他嘖嘖嘴,剩下大半碗就離開。

    《自殺失敗的羅德小姐》翻譯完第一章,李冬青找姜好掌眼。姜好幫她做了標注,大致還比較滿意。

    翻譯講究天資與經驗,冬青功底淺,純粹靠努力堆迭出語感。幼年時為逃避語文老師糾察,同齡人在看小說時,她熱衷閱讀古典文學和西方名著。當時只道是尋常,今日也成了她審美的淵藪。

    姜好說她的文風自成一派,冷冽刻薄又帶著點自矜的可愛,遣詞造句上懂得融入適當的中西意象,有些復古上世紀的翻譯家。越想越可惜,怎么就從手里頭溜走了呢,她真想勸她回來念翻譯。

    冬青感念她的關愛,課業輕松時,她逐字逐句地檢閱,希望交上最滿意的答卷。朱虹知悉她的身體,更了解她的倔犟,有難題也舍得扔給她研究。她就這么扎在圖書館和宿舍里,只有陳祐能把她喊出來散散心。

    吃了飯看了電影,陳祐陪她逛逛書店,路過那本《酒吧圣經》時,他想起什么,小聲說:“Eden,我mama說遇見Adam了,他是回來了嗎?”

    路易斯委托陳喻拍賣過一條紅寶石項鏈,因而陳喻參加了那場酒會。拍賣師要廣結善緣,林敢又多次與陳祐接觸,幾年不見也不影響她記得住那張臉。陳祐將首尾悉數告知,怕李冬青生了誤會。他心思敏感,把別人的好都放在心里,也怕傷了在乎的人。李冬青知道,他是真的扭扭捏捏很久才問出來這問題。

    冬青歪著頭,輕聲問:“小祐想見他嗎?”

    陳祐想了想,搖頭。冬青微訝,他又說:“不見也挺好的,見了面也不知道說什么。”

    其實可以聊之前約定好的Universal二次巡禮,也可以說他越來越熟練的滑板技巧。她知道陳祐是真心喜歡林敢,寬慰他:“小祐,你要是很想見他,我可以幫你約的。”

    他卻還是搖頭:“沒關系,你一直不跟我說他回來了,我猜可能也是不想再發生什么。我雖然很喜歡Adam,但是更喜歡你,Eden,我不希望你傷心。”

    回國這幾年,陳祐的中文蒸蒸日上,上周的小測里老師夸他字寫得好,陳喻看見他的小作文都好奇他上哪兒學會了用典。冥冥之中,他進步飛躍,懂得越多,也漸漸學會閉嘴了。

    他把李冬青的消瘦看在眼里,更舍不得一直保護他長大的jiejie經歷一次傷心。李冬青想告訴他,你不必在兩個人里選一個,沒有人規定不能和分手雙方都做朋友。再說了,他們的分手根本沒有多么嚴峻。陳祐卻提前將話題挪開了,怪會辨別氣氛的,小機靈鬼一個。

    晚上,丁蕙如約她吃飯,她帶著陳祐一起去了。陳祐一如既往地不喜歡她,但是被李冬青點撥一陣后,稍稍有了些諒解。再見著丁蕙如,已經學會展開笑顏。丁蕙如難得見此一日,瞞著上廁所的李冬青,幫他多要了一顆冰淇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