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白坐在書案后凝重點(diǎn)頭：“或者面具？我想著總歸是和這兩樣有關(guān)。”

    沉默半晌, 趙禎看向他嘆了口氣：“她那般小，應(yīng)當(dāng)不記事才對。”

    這話說得便有些模糊了。

    趙禎壓著心下的激動，端著茶盞的手輕顫, 照現(xiàn)下的情境來看，昭虞應(yīng)當(dāng)就是meimei……

    江硯白翻著手里的案宗，半晌才抬頭：“除了當(dāng)年你家是正月里……咋沒其他特別的了。”

    “趙禎，當(dāng)年昭昭是怎么從徽州到了揚(yáng)州？”

    趙禎垂首，嘴角泛起苦笑。

    “我不知道……”

    當(dāng)年事發(fā)突然, 定罪旨意下了不過片刻州衙便起了大火, 火光夾著劍影, 他再醒來時州衙已無活口了。

    他站起身看向江硯白：“既身子不適, 近日便先別讓她出門吧, 我派去的人想必快有消息了。”

    江硯白見他面色緊繃, 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婚期未定, 你且不用太著急。我猜測風(fēng)月樓里有人知曉她的身份, 你的人既已到了, 或可從此入手查一查。”

    “有人知曉？”

    江硯白點(diǎn)頭：“只是個猜測罷了。我過陣子要去徽州, 若是查到消息了也會傳信給你。”

    趙禎聞言點(diǎn)頭, 泰安王倒了，徽州的根卻還錯綜復(fù)雜, 江硯白是最適合去斬草除根的人。

    送走了趙禎，江硯白抱著個匣子回道昭華院。

    “昭昭？”

    金穗站在門前攔住江硯白：“四爺, 大夫人帶了繡娘來給姑娘量尺寸呢。”

    江硯白腳頓了頓, 等在外頭。

    屋里衛(wèi)氏伸手掐了掐昭虞的腰淺笑：“待成親了定要給你好好補(bǔ)補(bǔ)，怎得這般瘦？”

    昭虞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腰身：“沒瘦, 一貫是這樣的……”

    繡娘記下尺寸, 拿著軟尺給昭虞量手臂, 聞言笑道：“姑娘沒明白大夫人的話呢，待您和江四郎成親了，自然要將養(yǎng)的敦實(shí)些，回頭添子嗣才不傷身子。”

    昭虞垂睫沒接話。

    衛(wèi)氏看了眼繡娘，拉著昭虞的手低聲道：“子修他……哎，苦了你了。”

    昭虞疑惑：“這話怎么說？”

    衛(wèi)氏略帶同情的地看了眼昭虞，輕拍了下：“日后進(jìn)府若是孤單，五郎雖小，大郎二郎你且使喚著陪你玩，千萬不要為此事傷神。”

    昭虞面上茫然更甚：“衛(wèi)jiejie指的是什么事？”

    衛(wèi)氏沒說話，眼瞧著繡娘量完尺寸告辭，才拉著昭虞的手坐在一旁。

    “昨日我們和娘見你身子不適，都以為你是有了……”

    昭虞哭笑不得：“只是驚著了。”

    衛(wèi)氏壓低了聲音：“府里原就不指望著子修綿延子嗣，你入府后只管將心放寬些就是，若是旁人問起來，便說你們無心子嗣就罷了，這內(nèi)情還是不要叫旁人知曉為好。”

    昭虞微驚，手指蜷了蜷不知道該是怎么接話。

    江硯白和江府人說孩子的事了？

    她不大好意思地開口：“你們都知曉了？”

    可是她早說過，江硯白若想要子嗣與旁人生就好了，自己不會耽誤他留后的呀。

    衛(wèi)氏拍了拍她的手點(diǎn)頭道：“子修這毛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既已知曉這事又不嫌棄他，想必是……心里苦的。”

    昭虞：？

    她……不苦啊。

    “衛(wèi)jiejie，大人哪有毛病？”

    衛(wèi)氏氣得拍了她一巴掌：“倒不知他如何將你哄得這般聽話，我都知曉了你竟還替他瞞著！子修昨日已經(jīng)和娘坦白了，他身子不適有礙子嗣！”

    昭虞：……

    她驚得眼睛都忘了眨，半晌緩過神來：“他、他這么說的？”

    衛(wèi)氏點(diǎn)頭，她現(xiàn)在想起昨日的場面額角還在跳。

    子修一語驚人，前廳登時亂作一團(tuán)。

    長公主聞言險些厥過去，偏子修覺得這不是大事，還道只要夫妻兩人和美，便是沒有子嗣也不影響。

    她想罷又看了看昭虞，子修倒是不在乎了，昭昭呢？

    好在府里和睦，不然等昭昭嫁去，少不得要聽到些難聽話。

    她今日來，一是為昭虞量尺寸趕制日后命婦服飾，二便是來給她吃個定心丸，好叫她知曉縱然她日后沒有子嗣，但府里的小輩兒郎們個個都會孝順侍奉，定不會叫她晚年艱辛。

    昭虞深吸一口氣，江硯白怎么會這么說呢？

    她、她不愿生是她自己的事，他為何要認(rèn)下這個名頭？

    昭虞絞著帕子，瞄了一眼衛(wèi)氏垂首道：“我、我知曉了。”

    衛(wèi)氏笑得一臉欣慰，起身告辭：“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我晚些時候還有事便不久留了。”

    她說罷朝外看了看，繡娘走時沒關(guān)門，她們正巧能看到院里樹下站著的江硯白。

    “在外頭站了許久了，且叫他進(jìn)屋暖暖身子吧。”

    衛(wèi)氏走后，昭虞站在門口去瞧江硯白。

    江硯白淺笑上前：“這么盯著我做什么？”

    待屋子里只有他們二人，昭虞才問道：“大人，你為何要說自己子嗣艱難？”

    江硯白微頓：“大嫂竟是來與你說這事的？”

    昭虞點(diǎn)頭。

    他搖頭解釋道：“瞧昨日她們的表情就曉得在想什么，怕是你入府后便要日日問你子嗣的事了，你既不愿生那便斷了她們的念頭，省得再拿這個說事。”

    “可是……”昭虞心下氣悶，“可是你這般說便是替我背了鍋，我豈不是又欠你的了？”

    欠了債就要還，她怎么覺著自來了京城后，天天都在還債？

    江硯白：……

    他輕捏著她的臉頰失笑：“那你當(dāng)做不知曉此事不就行了？”

    昭虞伸手捏回來：“衛(wèi)jiejie特意來說，哪里能當(dāng)不知曉呢？”

    片刻，她幽幽嘆了口氣有些發(fā)愁：“您這話說得太沖動了，若日后其他姐妹進(jìn)府有孕了，又該如何解釋呢……”

    話音未落，她便覺得箍著她腰的手緊了些。

    抬頭去瞧，江硯白微微低頭看著她，面上的笑淡得幾乎要不見：“其他姐妹？”

    昭虞還沒覺得事情不對勁，聞言點(diǎn)頭。

    江硯白又問：“若我與其他女子有了首尾，你當(dāng)如何？”

    “自然是迎進(jìn)府！”昭虞糾正道，“怎么能叫有了首尾，多不好聽，應(yīng)當(dāng)是郎情……”

    “昭虞。”

    江硯白打斷她下面的話，一臉認(rèn)真道：“莫說有首尾，便是有女人挨我近了些，你便該毫不留情地給我一巴掌才對。”

    昭虞：……

    江硯白有什么大病嗎？

    江硯白摩挲著她的手掌，緩緩貼到自己臉上，而后側(cè)頭看向她：“這才是昭昭該做的。”

    昭虞掙扎著要抽回手，江硯白緊緊握著不容她動，淺笑了聲又開口：“傅相，昭昭是知曉的，他年輕時俊美，每逢出門便會有姑娘朝他轎上扔帕子，有次回府時沒留心，叫師母瞧見轎上落了只絹帕，因著此事，師母提著扁擔(dān)追打了他兩條街。”

    “昭昭可知師母為何要如此，又為何敢如此？”

    昭虞訥訥搖頭，卻在心里暗猜難不成傅夫人是公主之尊？

    江硯白緩聲解釋：“因?yàn)樵趲熌感睦铮蠋熓撬蝗说姆蚓蝗菖匀擞J覦，此舉乃是做給旁人看的。更重要的是，她自信老師只心悅她一個人，莫說是追了兩條街，便是圍著京城打罵一圈，老師也不會因此不喜她。”

    他說罷問昭虞：“日后成親，昭昭可敢這般對我？”

    昭虞：……

    她自是不敢的。

    江硯白在她耳邊輕輕印下一吻，清淺的呼吸讓昭虞覺得心癢癢。

    江硯白淺笑：“今日再說一回，你且記在心上。”

    “除了昭昭，我再不會有旁的女人，昭昭是我江硯白唯一的夫人。”他看著昭虞，眼中點(diǎn)點(diǎn)笑意如星河燦爛，“我也頗為俊美，若日后有人覬覦，昭昭定也要像師母那般，叫旁人知曉你的厲害才好。”

    昭虞聽完覺得耳朵都燒了起來，忙從他腿上下來：“胡說。”

    江硯白起身：“哪里胡說？”

    “身為正室，大人若有其他心思，我自然是要張羅著迎人入府的，怎可打你？”

    江硯白嘖了一聲，暗道師母的例子確實(shí)不太好接受，便淺笑問：“這么大方？”

    昭虞點(diǎn)頭，江硯白替她背了這么大一個鍋，她自然要寬厚待人。

    “你方才說的那是旁人家的規(guī)矩。”江硯白湊近了低聲道，“江府——和其他人家不大一樣。”

    她問：“又有哪里不一樣？”

    “在江府，就是得將夫君管得嚴(yán)些才好。”

    昭虞：？

    她似信非信的看向江硯白，怎得江府哪哪都和旁的地方不一樣？

    族規(guī)就罷了，如今為妻之道竟也叫人……看不懂。

    “為何？”

    “因?yàn)椤苯幇籽壑橐晦D(zhuǎn)，開口，“因?yàn)榻?guī)矩重，兒郎們長大了忙于差事便會偶爾懈怠，有夫人時刻敲打著，才更能成才。”

    “對夫君管得嚴(yán)些，叫他們時刻嚴(yán)以律己，府里自然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