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 第37節
再說起昨晚的事,只怕今天都沒什么胃口。 沈烈問她周五的課什么時候結束,他這次出差的地方是南方城市,距離她家的挺近,高鐵也不過兩個小時,他可以帶她,中途可以回家。 聽他提到自己家,陳靜安不可避免想到舅舅的事,搖搖頭,她希望他們之間關系不牽扯到家人,知道的越少,結束時就越干凈利落。 “你工作,我不好打擾。” “你可以當作旅行,我工作時,你可以在城市里隨意閑逛。” 陳靜安在認真想,好像也沒有再拒絕的理由,她的確待煩北方,很想回南方看看,若有所思片刻,才點頭說好:“如果不麻煩的話。” “不麻煩。如果方便的話,當天晚上有酒會,我缺一位女伴。” 嗯? 陳靜安一時以為自己幻聽,沈烈在這里用的是“如果方便的話”,是詢問她的意見,而不是像以往一樣,通知她盛裝出席,作為他的女伴一同出席晚宴。 他突然做個人,她反倒不適應,忍不住想,前面是不是有坑等著她跳。 — 陳靜安的確很少參加這種活動,上一次還是秦宜年想要將她介紹給秦元明,那天晚上,她看著滿室的紙醉金迷,清楚知道這不是自己的世界。 她是強行闖入,因此格格不入。 禮服已經放在酒店房間的臥榻上,改良式的旗袍,素凈的白色,上身掛脖,有繁復精致的蘭花花紋刺繡,掐腰設計,腰部鏤空,裙擺長至腳踝,左側大腿位置開叉,極具東方韻味。 跟陳靜安的氣質符合,如蘭如月,溫柔雅致。 化妝師是專業的,請來酒店,化了跟禮服相配的妝容,面容輕透,但唇色略深,瞥眼便抓人眼球的驚艷。 簡單的盤發,一支玉簪。 “陳小姐,我發誓你是我今年最滿意的作品,你條件也太好了。”皮膚白皙,沒有瑕疵,底妝服服帖帖,化妝師忍不住夸贊。 這話沒有半點恭維的意思,實話實說。 車開至酒店樓下,沈烈發消息后在樓下等,接過一個電話后人仍然沒下來,他索性從煙盒里拿出支煙抽著,煙沒抽完,陳靜安下樓。 大堂里,不斷有辦理入住的人,來來往往,陳靜安的身影忽然出現,周圍一切開始虛化,只有她的身影,她的臉在不斷清晰。 大概是因為禮服有些露,肩膀的位置,大片白皙的皮膚,她不習慣,周圍的目光紛紛側目,她不太適應地單臂掩著肩的位置,低頭垂眼,緊咬著唇。 然后,陳靜安看到沈烈,四目相接。她微微蹙眉,似乎有埋怨他給自己挑的禮服,但又無可奈何走過來。 沈烈一直未移開視線,不再被問津的煙在暗燃,煙灰橫支著一截,將落未落時被一陣莫名刮過的風吹落。 “是不是太露了些?”陳靜安已經走近,小聲問他。 “剛好。”沈烈答,嗓音像是燃盡后的灰燼,干澀喑啞,他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手上還有煙,走過酒店門口,將煙摁滅在煙灰缸。 再回來時,掀唇道:“該走了。” 到酒會,瞥見一張張陌生面孔,面帶微笑往這邊走時,她挽著沈烈的手,生出想逃的念頭,偏頭問他能不能回車里等他。 她寧愿在車里等他,也不愿意在這里跟這些人打交道,她應付不來。 沈烈偏頭,唇線有笑意,聲音遞到她耳邊:“不用緊張,他們也不會吃了你,拿出你那天罵我的一半氣勢就足夠。” “……那天喝多了。” “今天你依舊可以喝些壯壯膽。” 喝醉后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她果斷說不要。 沈烈笑,看起來還挺開心:“也沒什么要緊的,只是再玩一次親親游戲。” 舊事重提,陳靜安面頰又泛紅,只是還沒等她回應,一些人已經迎面走來,跟沈烈打起招呼。 他這樣的身份,無論在哪都是中心。 陳靜安只好挺直脊背,聽他們交談,盡力維持著微笑。 很快,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奇問她的身份,更多的探尋目光也一并過來,猜測她的身份。 “陳靜安,我女朋友。” 沈烈就這么介紹出來,繼續道:“不過她膽子小,只是過來玩玩,你們別嚇到她,不然下次就不肯出來了。” 陳靜安更加不好意思,好像她只是指頭大點的小孩,經不住嚇,很容易就鬧脾氣,但她又不好反駁。 眾人了然,有人或許聽了些,本以為是荒誕不經的傳言,結果親眼見著人,倒覺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面前這一位,跟他們其中的一些女友不大一樣。 陳靜安一直跟著沈烈,聽他跟其他人交談,噓寒問暖,商業話題,什么都有,她多數聽得云里霧里,知道他父親雖然不實際掌權,但依然牢牢把控著沈家的商業帝國,而沈家也不只是從商,也會從政,每一面都做的很好。 “這些是不是很無聊?”沈烈偏頭問她。 “還好。” “想不想離開?” “可以嗎?” 陳靜安剛才還聽到主辦方邀請他臺上發言,并還有一個切蛋糕的剪彩儀式,聽著很重要。 她遲疑,這里沒她想象中無聊,沈烈將她保護的很好,跟人談話間隙里,會跟她聊起一些人的生平,一些如何起家的故事,讓人不得不感嘆生命里總是有些機緣巧合。 聽他們談話時,她也更了解沈烈,知道的越多,對她越是有益處。 “可以,只是要偷偷溜走,打招呼會有些麻煩。” “怎么溜?”陳靜安好奇問。 “跟我來。”沈烈握住她的手,避開人群,從角落繞至后廊,后面是一大片空地,中央是天使雕塑的噴泉,水流寂寂地流著,她仿佛做壞事一般,因為沒有經驗,緊張到不行,手按壓著心臟的位置,跳動頻率有些夸張。 她忍不住想,被發現怎么辦? 成年人還做這種事,怎么想都好丟人。 陳靜安穿著不常穿的高跟,邁步有些許謹慎,她看到沈烈的身影,光影將他線條切割的利落有致,他的側臉,高挺鼻梁有著好看弧線,一時說不出清什么情緒,她抿唇,本能跟著他走。 直到途徑溫泉,仿佛觸發某種機關,噴泉呼啦一聲突然噴住數道水柱,靠得近,聲音更大,她神經本就高度緊張,又因為做壞事的緣故,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嚇到,下意識往另一側躲去。 只是還未躲,一只手握住她的腰,將她按在懷里,胸腔里響起一陣愉悅低笑震顫,好一會,過后跟她解釋只是噴泉而已。 “膽子怎么這樣小?也對,你應當是那種乖乖好學生,不會在晚自習時翻墻偷溜出來。”語氣揶揄。 陳靜安也覺得自己反應有些夸張,面上掛不住,想要推開他起來,只是剛有動作,就聽沈烈壓低的聲音:“有人出來了。” “!” 陳靜安頭皮一緊,不敢動彈:“怎么辦,我們是不是被發現了?” 要是被發現那就太丟人了。 “可能,他在打電話。”沈烈懶洋洋道。 “那我們是不是要躲起來?” “躲哪?” “……”陳靜安根本不敢抬頭,像只危險來襲將頭埋進沙里的鴕鳥。 沈烈看著空無一人的方向,繼續夸張說人快看過來,陳靜安往他懷里擠,他忍著笑意,帶著人往前走,越過庭院,達到另一個回廊,然后穿過大廳,便是出口。 到光亮的地方,他拍了下小鴕鳥腦袋,提醒她到了,該抬起腦袋了。 第34章 ◎你就不能做個人嗎?◎ 溜出來, 其實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陳靜安還在想他中途離席會不會不好,就有電話打過來,應該是詢問他去哪,又為什么這么早走了, 沈烈三兩句應付過去。 “回酒店嗎?”陳靜安問。 “累了?” 陳靜安搖頭, 沈烈握著她的手, 目光看向遠處說隨便走走。 這里的確距離陳靜安家鄉宜城很近,兩個城市的語言體系都很相近, 她聽著路人聊天聲倍感親切, 跟宜城一樣的是,這里也有一條貫穿整個城市的河流, 河水流速不快,映照著兩岸的五光十色。 河岸人多, 吹風散步的, 從石梯下去, 可以挽著褲腿踩水玩, 也會遇見舉著小魚網跟紅色小桶捕魚蝦的小孩。 在家里,陳靜安也時常在午后跟父母踩水散步。 這會一時興起,脫掉高跟鞋兩只并攏提在手邊,提起過長的裙擺,河堤邊的水不深, 剛剛沒過腳背, 涼快愜意。 “你要不要也試試?”陳靜安誠邀沈烈加入。 “不,”沈烈敬謝不敏, 并表示她掉下去, 他也不會下水撈人。 陳靜安低頭踩水, 笑笑:“我會游泳的, 以前夏天,我爸會帶我到河邊,我游的還挺好。” 她從小就是泡在河里長大的,陳母不愿意,覺得危險,也容易曬黑,認為女孩子還是白白凈凈的好看,他們就只能趁著陳母回學校偷溜出來,然后再掐著時間回去,只是不太好騙,晾在陽臺上的泳衣是鐵證,總是瞞不住。 兩個人穿成這樣,實在太過扎眼。 尤其沈烈,立在遠處,锃亮的鞋面上干干凈凈,沒有沾上半點水漬,有他站定的位置,周圍人都很自覺地避開繞行,以至于他獨自隔開出一個世界,目光忍不住好奇打量,他與周遭格格不入。 比起他面無表情,陳靜安就顯得性格好很多的樣子,模樣也生得溫柔,有人忍不住搭話。 起初用鄉音很重的普通話,陳靜安便用家鄉話回,對方有些意外,以為她是本地姑娘,于是用家鄉話熱情聊起來。 陳靜安聲線好聽,說起吳儂軟語時語速偏慢,低眉淺笑間,鮮活動聽。 沈烈聽不懂,等人走后,問他們在聊什么。 陳靜安唔了聲:“只是問候,說今天天氣很好,晚上有夜風很適合出來散步……” 其實對方問的是: “meimei,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嗯。”她想了想,還是回了肯定答案。 “哎呀你們好般配,我開始還以為你們拍電影呢,他很喜歡你咧,一整晚眼睛都沒移開過,唉喲,癡的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