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將目光柔和地看著他：“他是我兒子，是飯團小時候。但如果將我們的人生劃為若干個階段，嚴格來說，某個階段的戚灼才是他的父親。”

    雖然戚灼已經知道了一切，但真的經由戚少將嘴里得到證實，還是覺得腦中一陣嗡嗡響。

    “某個時空的戚灼，難道就不是我了？”戚灼松開手，一張臉慢慢漲紅，神情也逐漸激動：“我的未來就被你們給決定了，可我不想要什么兒子！明明好好的，他怎么就成了我的兒子呢？”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但我不想瞞著你，也沒可能瞞住你，你可以試著去慢慢理解。”戚少將道。

    戚灼心里既慌張又氣惱，不覺提高了音量：“讓我理解你們？可你們有管過我的意見嗎？你們要兒子別拖上我行不行？我不要行不行？”

    “哎喲，這才多大呢，黃瓜還沒出蒂兒，絲瓜都沒牽藤，這就想著要兒子啦？”

    “別著急啊，再過上個十年八年就有了，哈哈哈……”

    身后正在行進的人群聽到一名半大少年喊著要兒子，都看著戚灼邊走邊笑。戚灼醒悟到自己音量太大，更是又羞又氣，只將懷里的狗蛋往戚少將手里一送，拔腿就奔向了無人的曠野。

    “哥哥，哥哥，你去哪兒？”季聽慌忙就跟著追，戚上尉將他一把抓住，抱起來丟給大季聽，自己朝著戚灼方向追去。

    “哥哥，哥哥。”季聽看著戚灼頭也不回的背影，慌得哇一聲就哭了起來：“哥哥去哪兒了？他扔掉我了嗎？”

    大季聽忙抱著他哄：“沒事的，他不是扔掉你，只是在鬧脾氣，戚上尉哥哥去追了，很快就能帶著他回來。”

    “小哥哥你別哭，他不聽話，叔叔追他，追上就打，旋風無敵沖沖沖大招！打哭他！”飯團在旁邊手舞足蹈，一手高舉，一手橫在胸前地大吼。

    季聽淚眼朦朧地看著戚灼背影，聽到飯團的話后，不但沒有得到寬慰，反而哇哇哭得更傷心。

    戚灼一直向前狂奔，直到戚上尉抓住了他的后背，一個踉蹌后又被拽著了胳膊。

    “放開我！”戚灼去甩戚上尉的手，卻被他握得很緊。

    “你冷靜點。”戚上尉微微喘著氣。

    戚灼兇狠地瞪著戚上尉：“我怎么冷靜？你說我怎么冷靜？我突然就多了個兒子，還是狗蛋！我，我怎么冷靜？狗蛋就變成了我兒子！”

    “狗蛋現在還不是你兒子，就算他是你兒子又怎么了？你把屎把尿又喂奶哄睡地養了他這么久，不就是在當他爹嗎？”

    “你在放什么屁？老子就不是他爹！”戚灼氣咻咻地道。

    戚上尉將短短的頭發抹下后，有些焦躁地道：“雖然你就是我，但我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要不你就當這事你和你無關好嗎？”

    “我是怎么想的？和我無關？你懂個屁！”戚灼急促地喘息著：“你根本就不明白我這種感覺。對了，你那個季聽總是你從小帶大的吧？你帶過他，要是突然有人給你說，那個季聽其實是你的兒子，你怎么想？我問你，那個季聽要突然變成了你兒子，你能不能接受？”

    “他就不可能是我兒子。”戚上尉也低吼。

    “為什么不可能？狗蛋都能變成兒子，季聽為什么就不能？”戚灼用力去甩戚上尉的手：“你也接受不了是吧？憑什么就要我接受——”

    “因為季聽也是狗蛋的父親！”戚上尉脫口而出。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戚灼突然就停下了掙扎，他像是沒有聽清戚上尉的話，慢慢抬起頭，聲音很輕地問：“什么？你說什么？”

    “老子也不想再瞞著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你想怎么炸就怎么炸，這兒沒人，我就陪著你，一次性解決所有隱患。”

    戚上尉松開戚灼，往后退了兩步，戚灼也沒有繼續跑，只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

    “你沒有聽錯，狗蛋就是飯團，而戚灼和季聽都是他們的父親。”

    “我和季聽都是他們的父親，我和季聽……”戚灼緩緩轉動眼珠：“都是親生的？”

    “親生的。”戚上尉點頭肯定。

    戚灼滿臉都是茫然，接著又變得有些古怪：“兩個親生爸？那他的媽呢？”

    戚上尉喉結滾動了下，似是有些艱難地回道：“就兩個親生爸，沒有媽。”

    戚灼臉色變了變：“什，什么意思？媽已經沒了？”

    “不是沒了，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媽，狗蛋是基因培育的。”戚上尉嘆了口氣：“之前不是告訴過你，我也遇到過未來的季聽嗎？他和他的那個戚灼用基因培育出的狗蛋，他們倆就是狗蛋的親生父親。”

    戚上尉講完后，兩人便都歸于沉默，只聽見遠處偶爾傳來一聲士兵的命令聲。戚灼呆滯著一動不動，就連眼珠都像焊入了眼眶，整個人成了一尊銅鑄雕塑。

    戚上尉看見戚少將有些擔心地在往這邊走，便不動聲色地擺了下手，示意他不用過來。

    時間過去了兩分鐘，戚灼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戚上尉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說句話，喂，小伙子，說句話行不？”

    戚灼慢慢仰頭，脖子一寸寸上抬，聲音暗啞得像是喉嚨里被撒入了一把鐵屑：“你和季聽是什么關系？”

    “什么？”

    “就是從你那兒壞的事對不對？就是從你那壞的事！老子就知道你不正常，打情罵俏眉來眼去，躲在石頭后面吹眼睛里的沙子，你吹個卵子！你他媽個流氓！”

    戚灼眼睛泛起了紅，因為嘶聲大喊，脖子上也鼓起了一道道青筋，接著就撲上前，朝著戚上尉下巴重重擊出一拳：“你他媽連季聽都要下手，老子要弄死你！弄死你！”

    第99章

    戚上尉沒料到戚灼會動手, 猝不及防挨了重重一拳。戚灼又是一腳踢去，戚上尉這次已經有了準備，閃身避開繞到他身后, 將人給箍住。

    “干什么？你瘋了嗎？”戚上尉低吼。

    “老子就是瘋了，老子非要弄死你這個狗日的流氓。”

    戚灼赤紅著眼, 呼呼喘著粗氣，又轉身朝著戚上尉攻擊。他完全不講招式地拳腳齊上, 嘴里嘶吼怒罵著，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樣。戚上尉怕傷到他, 束手束腳地不敢動手, 竟然又被他給踢中了兩腳。

    “嘶……你這真的在下狠手啊！”戚上尉痛得飛快地揉搓自己的胸口，一個恍神差點又挨上一拳。

    季聽被大季聽抱在懷里, 原本還在盯著戚灼哭，見到兩人打起來后, 忙不迭就往地上掙。大季聽看到那場面也著了慌，連忙將季聽放下，兩人都撒腿往那邊跑。

    飯團也要跟著跑，戚少將將他喊住, 一手抱著吱哇大叫的狗蛋，一手牽住飯團站在原地。

    “哇嘎嘎呀呀。”狗蛋沖著季聽的背影伸出手，戚少將安撫地哄道：“沒事, 他們馬上就回來，讓那兩個兔崽子打一會兒，我們在這兒看熱鬧。”

    季聽飛快地往前跑著, 沒跑幾步便摔倒：“哎喲。”

    跑在前面的大季聽轉身要抱他, 他卻已經靈活地爬了起來, 不似平常那般馬上察看自己有沒有摔傷, 也沒有哭，只怒氣沖沖地繼續往前跑，臉蛋兒繃得很緊。

    大季聽見他沒事，也轉身朝前飛奔。

    季聽邊跑邊在手上做出動作，同時尖聲大叫：“那個人你打我哥哥，我要打你！泡泡浮力招！旋風無敵沖沖沖大招！”

    大季聽跑近時，戚灼又在戚上尉身上砸了一拳，他還在七八米的地方，便聽到那拳頭落在戚上尉身上的悶響，而戚上尉的褲腿上也已經有了好幾個腳印。

    大季聽心疼得不行，連忙就要去將他們分開。戚灼整個人都被怒火燒灼著，也沒顧得上去看來的是誰，見戚上尉被擋住，便將那人重重一推：“給老子走開！”

    大季聽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往后退了幾步才站穩。原本一直在避讓的戚上尉見狀，一雙眸子陡然暗沉，隱隱多了幾分怒氣。

    當戚灼再揮拳攻擊時，戚上尉就抓住他的拳頭一擰，將他整條手臂擰在了身后。

    戚灼用力掙扎，卻掙不脫戚上尉的桎梏，反而將自己肩臂扭得一陣劇痛。他沒有忍住哼了一聲，更是暴怒地嘶聲叫罵：“我草你祖宗！”

    “我祖宗也是你祖宗。”戚上尉膝蓋在戚灼腿彎一頂，他便撲通跪在了地上。

    大季聽又去抱住戚上尉的胳膊：“你輕點啊，輕點。”

    “你別撒瘋了行不行？冷靜點行不行？”戚上尉壓著戚灼喝問，戚灼卻依舊掙扎著想回頭攻擊，嘴里也依舊罵個不停。

    “有本事就按住老子一輩子，只要我起來就要弄死你……”

    季聽兩條短腿跑出了空前的速度，眼見戚上尉將戚灼按在地上，他沖上來后便對著戚上尉一頭撞了過去，同時大喊：“給老子滾！”

    戚上尉瞥到了季聽，生怕他摔倒或撞上自己別在腿側的匕首，連忙放開戚灼去接他。沒想脫離禁錮的戚灼想也沒想地往后揮出一拳，只聽砰一聲，剛撲到的季聽就被他的手臂撞飛了出去。

    “哎喲！”

    戚灼在聽到了季聽的痛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打到的是誰。他立即停下攻擊，那喧囂著要爆出胸腔的怒火也被瞬間堵住，急忙轉過身，看見了撲在不遠處的季聽。

    “季聽！”

    “崽！”

    三人同時沖向了季聽，戚上尉離得最近，一把將他撈起來抱在懷中，連忙將人翻過來看。

    “咔，咔，咔……”

    季聽這次摔得不輕，閉著眼張著嘴，臉上沾著塵土，鼻尖也在地面上擦出了兩道暗紅的痕。

    戚灼不待戚上尉仔細檢查，便一把將季聽奪了過去，捏他的胳膊腿，又擦掉他鼻尖上的塵土查看，看清那里并沒有破皮后才放心了些。

    “哇……”季聽緩過來那口氣，這才嚎哭出了聲。

    戚灼既心疼又愧疚，也顧不得再去打戚上尉，只抱著季聽來回走，嘴里不住地哄：“不疼了，不疼。”

    季聽聽到他的聲音后睜開眼，邊哭邊伸手去摸他的臉：“哥哥，你別，別打架了，嗚嗚，那個人是大人，你打，不過大人，嗚嗚……”

    “不怕，我能打死他的。”戚灼提高了些音量。

    “我沒打他，是他在打我，你聽聽，他多兇。”戚上尉連忙解釋。

    他想過來看看季聽的情況，戚灼卻恨恨地瞪著他，抱著季聽側過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別靠近他。”接著又對大季聽道：“你過來，別站在他旁邊！”

    大季聽正在拍戚上尉身上的腳印，沒好氣地道：“我過來干什么？你剛才為什么要打他？還踢了這么多腳。”接著又瞪了戚上尉一眼：“你干嘛要別他的胳膊？要是別傷了怎么辦？”

    季聽還在嗚嗚地哭：“哥哥，我剛才的泡泡浮力招沒有使好，不然他就飛出去了。”

    戚灼低頭看季聽，看見他滿臉是淚，襯著鼻尖上那兩道紅痕，顯得愈加可憐。他又看向大季聽，見他還在給戚上尉拍衣服，只覺得心頭一陣絞痛。

    他眼底也蘊起了一層淚水，咬著后槽牙問戚上尉：“你就是這樣對他的？他和你親弟弟有什么區別？你把他養大了，然后就這樣對他？他依賴你，你說什么他都聽，你就可以隨意欺負他？”

    大季聽停下給戚上尉撣土的動作，直起身問道：“你在說什么？你們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草啊，我他媽都覺得我不是個人了。”戚上尉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原地轉了一圈。

    再睜開眼時，他突然攬住大季聽的肩膀，將人抱進懷中。大季聽猝不及防被抱住，飛速瞥了眼戚灼和季聽，小小掙了下身體后小聲問：“做什么啊？”

    戚上尉卻沒有松手：“別動。”

    大季聽果真就沒有再動，強作鎮定地看著對面的戚灼和季聽。

    季聽已經收住了哭，只一下下抽噎著，橫眉豎眼地瞪著大季聽和戚上尉。

    “合適嗎？他們還小……”大季聽抿著唇小聲道。

    戚上尉卻只看著戚灼，微微昂起下巴：“我說的話你應該不會懂——別露出那副表情，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知道我在你這么大的時候不懂。可就算不懂，你不會摸著自己的胸口想想，老子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嗎？流氓？仗著季聽的依賴就欺負他的下流胚子？”

    “我怎么知道我長著長著會不會長歪？”戚灼扭著脖子恨聲，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我他媽——”戚上尉開始暴躁，立即就要往前沖，大季聽趕緊將他的腰摟住：“干嘛，干嘛，好好說話呀！”

    “他現在這幅樣子比剛才更欠揍。”

    戚灼也冷笑，又扯著嗓子喊：“來呀，有本事打死老子啊，來啊。”

    季聽原本還同仇敵愾地一臉怒意，聞言連忙摟住他的脖子，驚慌地道：“別讓他來打死你，別讓他來呀。”又對著戚上尉比手勢，迭聲喊著泡泡浮力招。

    戚上尉額頭青筋抽了抽，終于還是忍住了脾氣，繼續耐心解釋：“我明白，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愛情和伴侶只是一個名詞，我知道它的存在，卻不知道它究竟代表什么，沒法感受，沒法體會。但隨著年齡慢慢增長，我會……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