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嗎？還好。”

    大季聽沉默幾秒后道：“其實你不用瞞我的, 我什么都明白?！?/br>
    “什么？”戚上尉立即轉(zhuǎn)頭看向他。

    大季聽注視著前方：“我不蠢，你都表現(xiàn)得那么不對勁了, 我肯定會猜到的, 并且會想辦法找到真相?！?/br>
    戚上尉目光閃了閃：“那你找到什么真相了？”

    大季聽停下腳步，拉著戚上尉站到一旁, 擋住身后的人流，對小云道：“你帶著他倆先穿過人群?！?/br>
    看著堅持要自己走的季聽和飯團跟著小云出了人群, 兩人才繼續(xù)往前。

    大季聽的神情是一反常態(tài)的嚴(yán)肅，都不用開口，憑著對他的了解，戚上尉心里便有了數(shù), 臉上的神情也跟著斂起。

    “我已經(jīng)見過白伽了?！贝蠹韭牭?。

    戚上尉目光深沉，緊閉著嘴沒有說話，大季聽又道：“你是覺得我不能接受這事情嗎？可培育的事應(yīng)該就是我拜托白伽在做?！?/br>
    “你覺得我現(xiàn)在和幾年后的心態(tài)之間會有很大的改變嗎？”他指著一旁和飯團手牽手的季聽：“他才六歲, 雖然什么都不懂，可他是真心喜歡狗蛋，并堅信自己就是狗蛋的爸爸。我也喜歡狗蛋和飯團, 并沒有覺得難以接受, 反而很開心, 為那位培育出小孩的季聽感到開心?！?/br>
    戚上尉伸手抹了把臉, 轉(zhuǎn)頭看向大季聽，見他眼睛閃著愉悅的光，便也慢慢露出了笑意。

    他攬住大季聽的肩拍了拍：“你不覺得難以接受就行，只是……”

    他轉(zhuǎn)頭看向正在側(cè)著頭訓(xùn)斥狗蛋的戚灼：“只是不敢讓他知道，他肯定會接受不了的?！?/br>
    “這個瞞不住，除非他不和我們在一起，或者讓飯團和戚少將不見面?！?/br>
    “那怎么可能？”戚上尉立即道。

    “噗噗噗哇哇！”

    大季聽看著正在扇戚灼巴掌的狗蛋，神情冷靜地道：“這事對他來說的確很難接受，但他也必須去面對，我們要做的就是關(guān)注他的情緒，好好安撫。”

    戚灼背著狗蛋剛鉆出人群，托著狗蛋屁股的手突然感覺到一股溫?zé)?，想也不想便知道他尿了?/br>
    他找了塊石頭坐下，對拖著育嬰箱的機器人道：“雙胞胎，從育嬰箱下面拿張尿片出來?！?/br>
    戚灼讓狗蛋橫趴在自己腿上，熟練地解開他連體褲的紐扣，抽出濕漉漉的尿片。

    “那只袋子遞給我?！逼葑浦笇?dǎo)雙胞胎打開用來裝使用過的尿片的塑料袋，又道：“那盒彌拉粉也給我。”

    他給狗蛋的屁股上拍彌拉粉時，狗蛋一拱一拱地開始掙扎，他便在那屁股上拍了一記，低吼道：“你動個屁??！”

    飯團和季聽手牽手走在曠野里，飯團一直在東張西望，當(dāng)他在一群士兵里看見了父親的背影后，立即松開季聽沖了上去，同時興奮地迭聲大叫：“父親！父親！”

    戚灼聽到飯團在喊父親，下意識循聲看了過去?？匆姇缫袄镎局鴰酌t楓軍，其中那名背朝他們的高級軍官，在聽見飯團的大叫后也轉(zhuǎn)過了頭。

    戚灼在瞧清楚他臉的第一瞬間，便立即便知道了他是誰。

    他也是戚灼，只是不同年齡段的戚灼。

    戚灼內(nèi)心卻著實興奮且激動，呼吸都有些急促。

    那人符合他對未來自己所具有特性的一切向往：高大，強壯，身體肌rou充滿力量。

    而且他還在那人身上看到了幾分父親戚承適的影子，他們都英俊帥氣，都有著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

    “戚少將……”不遠處有人和他打招呼，戚灼看見他在回應(yīng)，并接過沖去的飯團摟在懷里，一下下拋向空中又接住。飯團就仰著頭咯咯笑，大聲叫著父親。

    戚灼的大腦有些遲緩地轉(zhuǎn)動著……

    飯團在叫他父親，他是飯團的父親？

    飯團是他的兒子！

    那么……那么……

    戚灼心臟急促亂跳，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既然戚少將是飯團的父親，那么自己……自己也是飯團的父親。

    “啊啊。”狗蛋還趴在戚灼腿上，兩條肥短的腿在空中踢蹬，示意他趕緊將自己翻過來。

    戚灼手上拿著條干凈尿片，慢慢轉(zhuǎn)動眼珠去看他。

    狗蛋也在拼命仰頭，伸手拍著戚灼的腿：“啊嘎嘎呀?！?/br>
    “蛋蛋?！北黄萆衔颈г趹牙锿白叩募韭犜诖蠼泻?。

    “啊??！”狗蛋又著急地拍戚灼。

    這不可能吧，這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狗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兒子？

    戚灼盯著狗蛋發(fā)愣時，戚上尉右手抱著季聽，左手牽著大季聽，走到正在拋接飯團的戚少將身后。

    “戚少將。”

    戚少將接住飯團后，在站立了兩秒，才緩緩轉(zhuǎn)過身。

    他的目光在兩名季聽之間來回，臉上雖然看不出明顯的情緒變化，但眼眶卻泛起了紅，眼底也漾起了一層水光。

    他側(cè)頭閉了閉眼，再轉(zhuǎn)回來時便恢復(fù)了正常，沖著三人笑笑：“來了?！?/br>
    “嗯，來了?！逼萆衔緫?yīng)道。

    大季聽和季聽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戚少將，大季聽垂在褲側(cè)的那只手激動地攥緊，季聽的腦瓜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他知道面前這人肯定是個軍官，便沖著戚少將行了個軍禮，脆生生地喊道：“處長好?！?/br>
    戚少將的眼里露出一絲笑意，也抬手回了個軍禮：“季聽好?！?/br>
    他懷里的飯團有樣學(xué)樣地抬起手：“小哥哥好?！?/br>
    戚少將捏住他的手轉(zhuǎn)了個方向，低聲道：“這樣?！?/br>
    “唔?！?/br>
    戚少將把飯團放在地上，慢慢走到三人面前，面帶微笑地看著他們。

    大季聽抿著唇，上前一步和戚少將擁抱，戚少將揉了下他的腦袋，問道：“剛才嚇著了嗎？”

    “還好。”大季聽低聲回道。

    “現(xiàn)在沒事了，別怕?！?/br>
    戚少將的聲音穩(wěn)定而柔和，但大季聽卻能感覺到他攬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在細微地顫抖。他立即抬起頭，戚少將卻已經(jīng)松開他，轉(zhuǎn)身去抱戚上尉懷里的季聽。

    “乖崽?！逼萆賹⑺o攬在懷里，下巴擱在他發(fā)頂。

    季聽被抱得很緊，但他對這名“處長”生不出半分抗拒生疏之感，所以也沒有掙扎，只從戚少將肩頭上看著不遠處的戚灼和狗蛋，提防著他們找不著自己。

    戚上尉很理解戚少將此刻的心情，待到他情緒平復(fù)些后，才低聲道：“兩個小的還在那邊?！?/br>
    “倆小的？除了戚灼，還有一個是誰？”饒是戚少將善于控制情緒，也露出了錯愕和震驚。

    “自己看?！逼萆衔境筮吿Я讼孪掳停萆賹⑦@才看見坐在石頭上呆呆出神的戚灼和坐在他腿上吮著奶嘴的狗蛋。

    “小時候的飯團穿越到他的時空，然后被他和小季聽一直養(yǎng)著?！逼萆衔韭曇衾飵е恍┥硢。梆B(yǎng)得很好，也很結(jié)實?！?/br>
    “什么呀？你們在說什么呀？”一頭霧水的飯團迭聲追問。

    戚少將神情動容，怔了片刻后才將懷里的季聽放在地上，對飯團說：“牽好小哥哥?！?/br>
    “好?！憋垐F便上前牽住了季聽的手。

    這里四處都是人，狗蛋坐在戚灼懷里好奇地左右張望，又取下口里的奶嘴遞到戚灼嘴邊：“啊啊?！?/br>
    戚灼腦中亂成一團，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不可能，卻又不可控制地去打量狗蛋。

    這和我長得像嗎？

    不像，完全不像。我小時候是個很正經(jīng)的嬰兒，哪會見什么都往嘴里塞，跟餓狗投胎似的。

    可他也許真是呢？別說，這樣一看，額頭、鼻子和嘴和我小時候真像……

    不不不，不可能！

    戚灼為自己居然冒出這樣的想法，感到既慌亂又羞惱。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讓人心里很別扭，很不舒服。

    我不能接受，這不可能的，我這輩子就不會結(jié)婚，不會有小孩。

    但兩個機器人和戚上尉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證明了狗蛋就是飯團，而飯團又在叫戚少將父親……我草他祖宗，我好像真的會結(jié)婚，會有小孩，就是這個狗蛋！

    戚灼正胡思亂想著，面前就出現(xiàn)了一雙沾染著薄薄灰塵的軍靴，接著腿上一空，懷里的狗蛋被人抱了起來。

    他視線順著面前穿著作戰(zhàn)褲的兩條長腿上移，看見戚少將正抱著狗蛋，一臉溫情地看著他。

    狗蛋也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戚少將，快速吮吸著嘴里的奶嘴。

    “寶貝……”戚少將抱住狗蛋喃喃，又在他額頭上輕輕親吻。

    戚灼生怕戚少將還會說出什么，心里只希望狗蛋快哭，快掙扎，快轉(zhuǎn)過身撲向他！

    狗蛋嘴里的奶嘴吮吸得越來越快，接著就轉(zhuǎn)過身，沖著戚灼張開了兩條胳膊。

    戚灼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站起身，像是搶奪般地將狗蛋給抱了回來，再將他轉(zhuǎn)了個面趴在肩上，這才看向戚少將。

    他見戚少將正面帶微笑地看著自己，突然就有些不太自在的緊張，迅速移開視線。

    戚少將卻上前半步，抬起手將他攬進懷里，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子，你長大了?！?/br>
    這個懷抱溫暖有力，戚灼略微僵硬著身體，卻也沒有掙開。

    “你辛苦了?！逼萆賹⒂值馈?/br>
    戚灼飛快地回道：“不辛苦，大家都走了這么遠，沒什么辛苦的?！?/br>
    被抱在兩人中間的狗蛋開始不舒服地伸手推人，戚少將這才將戚灼松開，又很輕地撓了下狗蛋的腰。

    狗蛋身體猛地一顫，縮著脖子咯咯笑了起來。

    戚少將也低低地輕笑了一聲。

    “他現(xiàn)在還不認識我，我被螅人抓走的時候他才一個月大一點?！?/br>
    戚灼原本也淺淺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在聽到戚少將的這句感嘆后，那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小飯團，再讓父親抱抱?！逼萆賹⒂謱返吧斐隽耸?。

    狗蛋倏地趴回戚灼肩膀，又側(cè)過頭偷偷去瞧戚少將。分明對他滿心好奇，出于本能地想要去親近，卻又有些畏生。

    戚灼再也沒法欺騙自己，伸手捂住了臉，從指縫里溢出兩個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