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日記 第105節
“我知道我知道,蛋蛋傷心了,爸爸都知道。”季聽拍著他的背哄道。 戚灼便給白伽和季聽輪流喂火腿,只是要背著狗蛋不讓他看見。而且在他瞧過來時,兩個小孩都閉緊了嘴,在他轉開視線后再開始嚼。 火腿原本就沒有多少,很快就分食干凈,兩個小孩吃得意猶未盡,季聽還要求戚灼將空錫紙拿給他。 “都吃光了要這個干什么?”戚灼問。 “我聞一下。” “那你不準舔,別養成那種看不入眼的臭德行。” 季聽點頭:“我不舔的。” 他拿著錫箔紙聞,白伽也湊了過來:“給我聞一下。” “那你別舔啊。” “我就聞,不舔。” 兩個小孩聞錫箔紙,戚灼正打算去給狗蛋兌奶粉,白伽的舅舅劉力就走了進來。 “白伽。” “哼!”白伽扭過了頭。 劉力蹲在白伽面前:“還在生舅舅的氣?” “哼!”白伽氣沖沖地回到自己床上躺下,扯過被子蓋上。 戚灼拎著一袋奶粉道:“沒事,上過藥了。” “謝了。”劉力也不多說感謝的話,只將手上的大袋子遞給他:“我帶人去地面刨了個兔子窩,給你們做了點rou粥,都補一補。” 戚灼接過袋子,看見里面放著個大餐盒,便拿出三人的小餐盒分倒在里面,將白伽的那盒遞給了劉力。 劉力端著rou粥去哄白伽時,戚灼便將其中一盒遞給了季聽,低斥道:“行了吧?可以把錫箔紙扔了吧?” “可以扔了。”季聽丟掉錫箔紙,美滋滋地接過飯盒吃粥,戚灼便拖過小凳子坐在育嬰箱旁,端著剩下的那盒rou粥給狗蛋喂。 他舀起一勺熱燙的粥,還沒吹涼,狗蛋便已經伸長脖子湊了過來,還伸出手想去抓勺子。 “等著!燙不死你。”戚灼轉頭瞧見季聽已經在齜牙咧嘴,怒喝道:“就不能吹涼下再吃?” “唔唔,好,唔唔,嘶……”季聽嘶啊嘶啊地嘟嚕著大舌頭。 戚灼將一勺rou粥吹得溫熱,剛喂給狗蛋,自己嘴邊也多出了一勺rou粥。 “快吃,我吹涼了的,快吃。”季聽握著勺子柄催促。 戚灼垂眸看著那勺粥,緩緩啟開唇,讓季聽喂到了自己嘴里。rou香布滿整個口腔,順著食管往下,一直熨帖到胃部。 “好吃嗎?”季聽期盼地問。 “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好吃的意思?” “嗯。” “是不是我喂給你的就特別好吃?” 戚灼側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睜著大眼睛盯著自己,一幅非要從他口里得要驗證的樣子。 “是是是,你喂的就特別好吃。”戚灼伸手將他頭扭過去:“自己吃。” “不,我就要給你喂,我倆都要吃。”季聽湊近了些,語氣甜蜜蜜地道:“我可疼哥哥了。” 戚灼盡力板起臉,聲音卻不自覺放軟:“誰稀罕?就會甜言蜜語的騙人。” 季聽將頭靠在他肩上,嗲著聲音:“才沒騙人,最喜歡哥哥了。” “啊呀呀吚吚。” “也喜歡蛋蛋。” 狗蛋一口接一口吃得很歡,又舉著兩只手左右轉圈:“啊嘎嘎呀呀嘎嘎啊。” “你現在高興了?剛才不是還打人嗎?”戚灼用空勺子敲著飯盒。 季聽趕緊又舀起一勺粥喂他:“哥哥吃,快吃。” “不想吃了,你自己吃。”戚灼抬手擋開,又用勺子指著狗蛋:“看你這幅滿嘴糊了屎的樣子,什么胃口都沒了。” 劉力去地面輪崗的時間到了,哄好白伽后便匆匆離開,戚灼拿上三個空飯盒去水房洗干凈,又打了一盆熱水給狗蛋擦臉洗手。 狗蛋最怕洗臉,看見戚灼在擰毛巾,便慌忙翻出育嬰箱,四處爬來爬去地躲藏。 “給我把他抓過來!” 戚灼下令,白伽和季聽便也鉆進了床底堵狗蛋。 饒是狗蛋爬行再靈活,也還是被兩個小孩堵到了戚灼身后,戚灼反手就將人抓住,撈到了面前。 “別動!臟得這幅樣子,螅人看到你都不敢下手,怕臟了觸手。” 戚灼將狗蛋趴在腿上,撩起水沖洗他的臉,狗蛋啊啊著撲騰圓滾滾的身體,一下子碰到戚灼肘彎,讓他剛捧起的水全澆進了自己衣領。 “你這條豬!” 戚灼連忙將狗蛋放去床上,自己彎著腰扯開衣領抖水,季聽忙跑過來:“哥哥你怎么了?被水燙著了嗎?” “沒事,水不燙。”戚灼彎腰弓著背,讓濕掉的衣服不貼著肌膚,準備找件干爽的換上:“你去幫我拿件t恤。” 戚灼抖著領口上的水,卻察覺到面前的人沒有動。 “別站著啊,去行李箱里拿件——”戚灼邊說邊抬起頭,在看清季聽后突然頓住了動作,剩下的半句話也咽進了喉嚨里。 季聽直勾勾地盯著戚灼胸膛,半張著嘴,整個人似呆了一般。戚灼已經反應過來,立即低頭,看見自己的項鏈果然都掛在了衣服外面。 除了兩塊玉,還有那個橢圓形金屬墜子,垂在銀鏈末端,在空中微微轉著圈。 兩人都沉默著,只聽見白伽和狗蛋還在嬉鬧的聲音。半晌后,季聽慢慢伸手,很輕地碰了下那個金屬墜子。 墜子撞擊在玉佩上,發出好聽的細響,季聽再碰了下,有些怔忪地抬頭看向戚灼:“哥哥,我mama的項鏈和這個一樣。” 戚灼腦內已經轉過數個念頭,便回道:“不知道,是我今天在地面上撿到的,就掉在公交車站的站牌下,很顯眼,我順手就撿起來戴上了。那里沒有停車,公交車全都離開了,肯定是以前有人在上車的時候搞掉了,自己卻沒有發現。” 他飛快地說完了一長串,還解釋了這條項鏈的掉落方式,斷定項鏈主人已經乘坐公交車離開了那里。 如果是個成年人,戚灼的話肯定瞞不過,但季聽卻沒聽出什么異常,只輕聲道:“是撿的呀。” “是啊,撿的。” 季聽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橢圓金屬墜:“這里面可以裝相片的。” “是嗎?”戚灼的喉嚨有些干澀,吞咽了下后才道:“那你打開看看?我還不知道這里面可以裝相片。” 季聽便捏住那墜子的兩端,輕輕一按,墜子彈開,露出了里面的照片。 他注視著那張照片好幾秒,這才激動地大聲喊道:“是我啊!這是mama抱著我啊!這就是mama的項鏈呀!” “真的嗎?”戚灼做出吃驚的樣子,“這真的是你mama的項鏈?你沒看錯?” “沒有沒有,這個就是我。”季聽連忙捏著自己的臉蛋拉長,又擠出個笑,笑得眼睛瞇縫起:“我小時候胖些,就是這樣,看,笑起來就是這樣。” 白伽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去看那條項鏈里的照片:“這是狗蛋吧?這明明是狗蛋。” “是我,不是蛋蛋。”季聽急得跳腳,“你看啊,是我!” 白伽仔細辨認:“很像狗蛋,又很像你。” 戚灼最后確定:“沒錯,這就是你小時候,這的確是你mama掉在公交車外的項鏈,結果被我撿到了。” 接著便將那項鏈從脖子上取下來,給季聽戴上。 “既然這是你mama的項鏈,那你就戴著。”戚灼將那墜子輕輕合上,塞進了季聽的衣領里。 季聽扯開衣領口往里看,又看向戚灼,眼睛亮晶晶地道:“我以后見著mama后就要問她,你的項鏈呢?”他學著周琳四處張望的樣子:“對啊對啊,我的項鏈呢?”然后又無縫切換回自己,哇地一聲:“你的項鏈是被我哥哥撿到啦,哈哈哈哈……” 白伽跟著笑,狗蛋一個人坐在床上,撅起屁股往床下爬,季聽笑著跑過去抱住他:“蛋蛋,我好高興呀,蛋蛋,我有mama的項鏈了。” 夜里,季聽和白伽上了床,狗蛋照例不睡覺,揉著眼睛翻來翻去地哼哼,戚灼只能又背上他去了通道。 他在通道里來回走,狗蛋的哼哼聲便小了下來,閉上眼睛趴在他肩上,只安靜地吮著安撫奶嘴。 但只要戚灼一停下腳步,他就倏地睜開眼,又開始哼哼唧唧。 “來這邊,這邊安靜點。” 另外兩個抱著小孩顛來顛去的父親和戚灼已經很熟了,看見他立馬打招呼。 “今天怎么這么晚?還以為他不用哄也能睡著了。”一名父親問。 戚灼回道:“那兩個小的今晚睡得有點晚,等他們睡著了才能帶這個出來,不然又會被吵醒。” “哎喲,不容易,真不容易。” 戚灼左右挪著步子,淡然地看著廣場上那些帳篷里的燈光:“還行,驢嘛,不就這樣?” 等到狗蛋睡熟,戚灼回屋,輕手輕腳地將他放到床的另一頭,蓋上小絨毯,自己這才上床。 “哥哥。”季聽結果還沒有睡著,聲音聽上去很清醒。 “小聲點!你要把豬崽吵醒了,自己就去哄。”戚灼馬上警告。 季聽枕在戚灼肩頭,借著窗外投進來的隱約光線,又取出那個銀白色項鏈墜子在看。 “mama肯定找了好久好久,她在瑪麗號上找,去問身旁的人,你們見著我的項鏈了嗎?她好著急,都快哭了,旁邊的人都說沒有呀,沒有看到你的項鏈,你想一下,是不是掉在公交車下面了……” 戚灼枕著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注視著天花板上的一塊淡淡光團,沉默地聽著季聽的小聲絮叨。 “……mama最愛掉東西了,有一次我和她在小公園蕩秋千,回家后才發現,我脖子上還掛著她的小包包……哥哥,以后找到mama后,我們就四個人在一起。你,我,mama,蛋蛋,我們四個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好哦……” 戚灼的大腳趾被躺在另一頭的狗蛋抱著吮,他回過神,抽出自己的腳,也懶得動,直接用腳將狗蛋撥翻了個面,讓他朝著墻壁。再抬手將季聽舉在面前的項鏈墜子拿下來,塞進了他的衣領里:“不準說話了,睡覺。” “哦。”季聽往下縮了縮,調整出一個舒適的睡姿,“睡覺。” “你屁股還疼不疼?”戚灼問。 “沒感覺了……咦?好像又有感覺了。” “睡覺!”戚灼果斷閉嘴。 “哦,睡覺。” 季聽的呼吸很快就平穩下來,變得輕而綿長。戚灼卻睜開了眼,在黑暗中看向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