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號星艦的全頻道播放器里響起戚灼的聲音，語速很快：“沒事！只是外層保護殼，逃生艦還有內層！”

    訓練機甲朝著前方疾馳，白伽不停攻擊，嘴里念念有詞：“我按下發(fā)射鍵，發(fā)射，打中了一個！它胳膊飛了！我不慌，我沉著冷靜，我目光如炬……發(fā)射，發(fā)射……喲呵！有個炸了……”

    紅楓軍士兵們深知不能讓螅人機甲有喘息的機會，追上去展開了近戰(zhàn)，攻勢兇狠猛烈。螅人機甲雖然靠近了逃生艦，一時間也騰不出機會攻擊，連接被光束擊中，成為在太空中漂浮的垃圾碎片。

    季聽目光掃過下方，卻看見最后那艘逃生艦上有個被炮火擊出來的破洞，一架螅人機甲正悄悄鉆了進去。

    “白伽！”季聽立即喊白伽。

    白伽應道：“我看見了。”

    其他機甲都在激戰(zhàn)中，沒誰注意到那艘鉆進了逃生艦的螅人機甲。季聽cao縱訓練機甲向下，靈活地穿過那些密集的炮火，一頭扎進了逃生艦艦體上的破洞。

    逃生艦艦壁分為內外兩層，中間留著一條馬路寬的縫隙，剛好能容下一架機甲。

    “它去哪兒了？為什么雷達找不著它……糟糕，星艦外的那些機甲也沒有顯示，是雷達壞了嗎？”季聽焦灼地在全息屏上尋找螅人機甲的去向。

    白伽：“逃生艦為了不被螅人捕捉到信號，使用了隔阻信號傳送的裝置，所以雷達會失效。”

    “訓練機甲呼叫指揮，訓練機甲呼叫指揮。”季聽發(fā)現通話器里沒有了其他人的對話聲，只能聽到白伽的聲音。

    “沒用的，通話裝置也和雷達一樣會失效。”

    機甲不能用雷達搜索目標，季聽很是著急：“不能讓它進入逃生艦內部，不然這全艦的人就完了。”

    “近距離不能使用激光炮，炮火會波及自身，它一定去找艦體最薄弱的地方，用粒子彈擊穿后鉆進去。”白伽冷靜地分析。

    “艦體最薄弱的地方……那肯定不會是防備最嚴密的大門。”季聽略一思忖，和白伽異口同聲：“緊急出口！”

    “緊急出口在哪里？”季聽看向這條縫隙的左右兩頭。

    白伽習慣性地去推鼻梁上的眼鏡，卻只碰到了頭罩：“我記得逃生艦的話，緊急出口應該是在右后方。”

    機甲立即轉身，順著縫隙朝后飛去，但縫隙狹窄且是圓弧路線，機甲沒法提速。直到半分鐘后，季聽才終于看見了那架螅人機甲，正懸浮在緊急出口門外，朝著那片艙壁發(fā)射著粒子彈。

    “開火！”季聽喊出聲的同時，白伽已經按下了發(fā)射鍵，一串粒子彈嗖嗖擊在螅人機甲頭顱上，那處金屬便迅速出現了一片淺細的彈坑。

    螅人機甲飛速倒退，并朝著訓練機甲還擊。

    季聽飛快地看了眼小屏，瞳孔驟然緊縮。

    ——剛被螅人機甲射擊的那片艙壁遍布彈痕，其中有些小孔已經快要被擊穿。

    “好險！”白伽聲音發(fā)緊：“不過緊急出口背后還有條通道，如果艙壁真被擊穿，里面的人會關好內艦門。”

    話雖如此，兩人都知道如果讓螅人機甲進了通道，那扇內艦門毫無抵抗力，它只需要一根手指便能戳破。

    這條雙層艦壁之間形成的縫隙雖然不寬，卻足足有四五層樓高，兩架機甲忽上忽下地躲避子彈，朝著對方開火，左右兩側的艦壁都不斷增加被粒子彈擊出的坑點。

    “不行，我們這樣打的話，不需要螅人，自己都把艙壁打個稀巴爛。”

    白伽便停下手：“那怎么辦？”

    “還是老辦法，近身格斗。”

    季聽話音剛落，訓練機甲便突然暴起，沖上逃生艦穹頂再朝著前方急速壓落。掌心兩道藍光閃過，多出了兩把寒氣凜冽的冷劍。

    螅人機甲一邊后退一邊開槍，但下一秒，它面前便出現了一把放大的冷劍，劍鋒直直戳向它的頸部關節(jié)軸。

    螅人機甲后閃躲開，但又一把冷劍攻向它腰臀關節(jié)軸，雪亮劍刃上流動著電流，像是一圈圈藍色的光環(huán)。

    螅人機甲猛地拔高，極驚險地躲過了攻擊，并不斷閃躲想和對方拉開距離。

    可這架在它看來丑陋到可笑的訓練機甲卻無比靈活，像是能提前預判它的下一步動作，一直近身貼著它，無論如何都甩不掉。而這里地勢狹窄，近身后冷劍反而比粒子槍更好使，劍劍朝它關節(jié)軸戳，而它的粒子槍只能在對方胸膛上留下一排淺細彈坑。

    處于真空狀態(tài)下的兩架機甲，雖然戰(zhàn)況激烈，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像是一幕被關掉了音量的戰(zhàn)斗片。

    但訓練機甲內部卻不是那么安靜，季聽和白伽都各自在大喊大叫，嗓子都快劈裂。

    “刺它右臀關節(jié)軸！刺它后頸關節(jié)軸！準備下刺！”

    “往右一點飛！往上！往下追！”

    “別緊張！你別緊張！就當這是我們訓練。”

    “我不慌，你也別慌！哎呀，我的汗水蟄了眼睛，錯失了一次機會！”

    ……

    兩人雖然緊張得不停在嚷嚷，但絲毫沒有耽擱攻擊，配合也相當默契。當季聽再次做出預判，以略低于螅人機甲的高度緊貼在它后背升空時，大喊一聲：“刺它——”

    “知道！”白伽的喊聲同時響起。

    冷劍刺入螅人機甲后腰關節(jié)軸，斜斜上挑，關節(jié)軸碎片便四下橫飛，漂浮在空中。

    “開槍！”

    “知道！”

    訓練機甲的槍膛已經對準了那塊最薄弱的艦壁，白伽按下了粒子彈發(fā)射鍵。

    咔咔咔！

    機甲里卻只聽到幾聲齒輪轉動的空響。

    “開槍啊！快開槍！”季聽保持著和螅人機甲同飛的速度和角度，嘴里迭聲高喊。

    白伽急促喘著氣，大拇指不斷按動發(fā)射鍵，卻依舊沒有子彈射出。

    螅人機甲猛地回身，這次槍膛剛好對準了訓練機甲的關節(jié)軸，季聽連忙下墜躲開。

    “你怎么沒開槍？”季聽驚慌大叫。

    其他機甲還能將冷劍當做飛鏢投擲，可訓練機甲的冷劍是固定在機甲身體上的，必須要有子彈配合才能擊殺cao縱臺上的螅人。

    白伽不停淌著汗水：“肯定是槍膛卡住了，之前教官就說過，這機甲的槍膛會卡住。”

    螅人機甲經過剛才那么一遭，似是明白了這架訓練機甲沒法開槍。它便不再和季聽對戰(zhàn)，直接撞向了面前的那塊星艦壁。

    猛烈的一次撞擊后，那塊艦壁往里凹陷，一些彈孔相連的部位也已開裂。

    “那怎么辦？”季聽慌亂了一瞬，立即鎮(zhèn)定下來，沖上去貼近螅人機甲：“那我們繼續(xù)用冷劍砍它。”

    “好。”

    白伽揮動冷劍刺向螅人機甲的另一處關節(jié)軸，螅人機甲不避不閃，任由自己關節(jié)軸被挑飛，只不斷撞向那塊創(chuàng)痕累累的星艦壁。

    艦壁裂開一尺寬的縫，可以看見里面是一條長約百米，像是飛機跑道似的寬大通道，半空則飄著十幾只木箱。

    通道右側有一扇小圓門，正前方卻是一扇銀白色金屬大門，門上方光屏里滾動著一行紅字：星艦將于九分鐘后進入躍遷點。

    只要打開這扇門，門后數千乃至上萬的人就暴露在太空中。

    第75章

    雖然挑飛了螅人機甲的關節(jié)軸, 卻拿它沒有任何辦法。兩人都知道不能任由這機甲撞下去，否則一旦打開通道后的那扇門，后果將不堪設想。

    白伽便解掉身上的副cao控器去往副艙：“教官說過卡槍膛的解決辦法, 我去試一試。”

    “好！”

    季聽看見螅人機甲后退數步，便沖過去擋在了那塊艦壁前, 同時大喊：“抓緊！”

    螅人機甲猛力撞上訓練機甲的瞬間，訓練機甲圓胖的身體往里內陷了半尺, 四處響起不勝負荷的吱嘎聲。

    而他們身后的那塊艦壁也已經破裂成塊，剛好形成一個機甲大小的破洞, 訓練機甲就嵌入洞中, 成為了艦壁的一部分。

    剛下到副艙的白伽被甩飛了出去，重重撞上機甲壁。好在他穿著厚厚的太空服, 在地上趴了幾秒后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邊大聲嗆咳, 一邊打開頭頂金屬箱，查看里面的槍彈發(fā)射裝置。

    “你怎么樣？”他耳機里傳出季聽的大吼。

    “我沒事。”

    螅人機甲被擋住了去路，有些惱怒地退后幾步，朝著前方抬起了手臂。

    季聽從全息屏里注視著那條金屬臂, 看見臂旁那條黑洞洞的槍膛對準了自己。

    恐懼讓他瞳孔緊縮，呼吸不暢地大口喘氣，卻也沒有躲開, 反而張開手臂——

    ——而這架嵌進艙壁破洞，古舊得可笑的訓練機甲也張開了兩條鋼鐵手臂，將自己的身軀牢牢撐在了洞口。

    季聽緊閉眼側過頭, 用發(fā)抖的聲音喊道：“白伽, 躲一躲。”

    他聽不見粒子彈出膛的響聲, 卻能聽見訓練機甲那金屬外殼被擊中的聲音, 密集清脆連成了片。

    季聽不停深呼吸，腦中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艾爾瑪某次停在一顆全是冰雹的小行星上，戚灼去巡航，他非要跟著去。可當他進入機甲在小行星上飛行時，聽到冰雹撞擊機甲的聲音，又很是緊張害怕。戚灼便讓他站到主控器臺上來，用外骨骼支架將兩人縛在一起。

    “別怕，我在呢，哥哥在。”

    戚灼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便再也聽不見那些冰雹脆響，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哥哥，哥哥。”季聽哭泣般小聲喊著哥哥，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恐懼少一點，讓他不至于逃走，有勇氣繼續(xù)擋在逃生艦艦壁前。

    撲撲幾聲悶響，機甲關節(jié)軸被打飛，粒子彈穿透了那塊薄弱的金屬壁，擦過他身旁，嵌入了頭頂上方的艙壁。

    “你也躲起來！快躲起來！”

    白伽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入，有些模糊不清，季聽大夢初醒般，顫抖著手解開了主cao縱器。

    機甲已不是密封狀態(tài)，外骨骼支架收回的同時，他整個人便飄了起來。艙里無遮無擋，沒有地方可以讓人躲藏，他便只能游向遠離cao縱器的艙門，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漂浮在空中。

    主控屏被無聲地擊出了數個小孔，一面一面熄滅，儀表臺濺起的碎片四處亂飛，像是被狂風卷起的紙屑。

    “白伽，你怎么樣了，你怎么樣了？”季聽聲音啞得自己都聽不清。

    “馬上就好，我再上緊一個旋鈕就行了。”白伽急促的喘息和聲音傳入耳中，讓季聽又稍稍安心了些。

    對方的粒子彈還在發(fā)射，訓練機甲周身已經千瘡百孔，所有關節(jié)處的艙壁都被擊穿。季聽一動不動地懸浮在艙門前，身體盡量蜷縮，看著cao縱器那塊機甲壁不斷增添一個個凹陷的小孔。

    “哥哥，哥哥，哥哥……”他不停地在心里連聲喚著，指甲緊緊掐著掌心。

    螅人興許是認為訓練機甲里的cao縱者已經被擊斃，便停下了射擊，所有聲響消失，艙壁上也沒有繼續(xù)增加小孔。

    季聽剛慢慢抬起頭，便聽到白伽驚喜的聲音：“弄好了，我把槍彈發(fā)射裝置修復好了。”

    “那你快點上來，快點！”季聽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白伽迭聲回應：“好！上來了，好。”

    季聽連忙游向主cao縱器，白伽也從副艙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