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70節
他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溫潤的白玉,一塊價值連城的上好?暖玉,竟落得跟那張狐皮一樣的下場。 可嘆,可惜啊…… 今日的馬車比之往日還?要平穩些,回府的路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 沈觀衣畏寒,今日出府時天色尚晴,只穿了?一件玉白襦裙,并未帶上披風,如今風有些大,她便是坐在馬車上也覺著?身?子有些冷。 她挪動著?身?子靠在李鶴珣肩上,汲取他身?上的暖意,總覺著?有什么事好?像忘了?…… 突然,沈觀衣驚呼道?:“玉呢?” 她左右瞧了?瞧,還?往自己的身?上摸去?,可始終不見玉的蹤跡。 她的玉不見了?! 李鶴珣側著?身?慢悠悠的打開他平日里裝滿游記的小屜,“那玉我瞧著?不太潤,讓歸言拿去?加工一二?,屆時再給你送回來。” “不太潤?可我方才覺著?那玉墜感有質,入手滑膩,分明是精雕細琢過的。” 沈觀衣說到此處,突然明白了?什么,“李鶴珣,你莫不是將?我的玉扔了?!” 先前那白狐皮一事,她可還?記著?呢! 這人小氣的緊,方才他眼?睜睜瞧著?寧長慍送她東西,定是介意的緊。 “沒有,說了?過兩日給你送回來便會給你,一塊玉罷了?,我不至于這般計較。” 話?落,李鶴珣轉過身?來,手上正握著?兩顆金黃色的果子,沈觀衣原本還?欲詢問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驚愕,“這是什么?” 若她沒看錯,與昨日李鶴珣給她剝的那個果子長得相同?,味道?……定也相差無幾?。 “酸果。”他低頭看她的反應,見她滿臉抗拒,抿唇道?:“我問過府中的婆子,都說有孕時多吃些果子,生下的孩子會好?看些。” “所以你是為了?孩子日后能長得好?看些,才非要逼著?我吃這個東西的?”沈觀衣目露不悅,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火竄來竄去?。 李鶴珣默不作聲的將?果子剝好?,并未將?她的惱怒放在心上,“不是逼,是請求。” 他將?果子遞給她,“你若聽話?,我便應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 “自然。” 沈觀衣想起?方才惹她心煩之事,眼?眸從果子上掃過,“要我吃也可以,你昨日說好?的日后陪我一起?麻煩,所以你得先吃才行。” 雖然將?沈觀韻那樁事扔給李鶴珣能讓她清閑些,但也要瞧瞧這果子到底能不能入口,若當真與聞著?的同?樣酸,她寧愿自己去?籌算一番將?人救出來,也不愿吃這東西。 李鶴珣面不改色的將?果子放入口中,細嚼慢咽之后才緩緩吞下。 沈觀衣一直注意著?他的神色,見他從始至終不曾有半分波動,這才放了?心。 她接過李鶴珣再次剝好?的果子,如他一般放入口中,貝齒咬破果rou之時,汁水在嘴里漫延,五官頓時擰巴到了?一處,沈觀衣想都沒想的便吐了?出來,可嘴里還?是酸澀的緊。 不多時,馬車內傳來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驚擾了?街道?兩旁的百姓,“李鶴珣,我跟你沒完!” 從巷尾緩緩駛來的馬車停在李府門前,在那塊正楷行書的匾額下,女子從馬車上跳下來,大步流星的走入了?府中。 等在府外的歸言莫名的看向從馬車上走下來的李鶴珣,“公子,少夫人這是怎的了??” 李鶴珣面色沉重,不語。 歸言身?子向后傾斜,一眼?便瞧見了?馬車內的一片狼藉,隨后小心翼翼的看了?李鶴珣一眼?,“是……少夫人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 李鶴珣緩緩闔上眼?,正當歸言松了?口氣的時候,他突然道?:“是厭惡。” “罷了?,換個別的法子吧。” 歸言實在不解,“公子,既然少夫人不喜歡,你為何還?非要……” 李鶴珣看了?他一眼?,“府中的婆子說,多吃些果子,日后孩子會生的好?看。” 但他沒曾想,沈觀衣會對酸澀之物厭惡至極,他方才嘗了?一個,口感雖不算好?,但也能下咽。 “不是,公子,就?您與少夫人的模樣,生下的孩子在容貌上定遠勝于旁人,您何必……” 歸言神色復雜的看著?他,更何況,您也不是這般在意容貌之人啊。 李鶴珣抬步往府內走去?,“我怕孩子若有哪點?不好?,會遭她嫌棄。” 啊? 歸言一臉震驚,隨后訕笑道?:“不會吧,那可是少夫人自個兒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為人母親的,疼愛都來不及,怎會嫌棄。” 李鶴珣也知曉這個道?理,但自他昨日聽見沈觀衣那般玩笑話?后想了?許多。 旁的父母對待自己的孩子還?多有苛責,更何況沈觀衣這般的性子。 他只是想盡少可能的免去?日后她對孩子的不滿。 這是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他珍之重之,自然希望她亦能如此。 李鶴珣讓歸言先去?書房等他片刻,自個兒轉身?回了?廣明院中,剛踏入屋內,便瞧見沈觀衣在阿鶯與探春的服侍下漱口,雙頰鼓鼓,一雙美眸瞪著?他。 李鶴珣讓二?人先出去?,隨后踱步來到沈觀衣跟前,在她張口怒斥之前,李鶴珣率先道?:“我幫你將?人救出來。” “還?懷著?孩子呢,別氣壞了?身?子。” 沈觀衣厭惡極了?這酸澀之味,眼?下胃里還?壓著?惡心之意,像是她少時吃過的老鼠rou,那股味道?,令人作嘔。 她眼?中因?胃里翻滾,泛著?淚光,咬牙切齒道?:“出去?!” 第74章 滿院秋色, 黃葉入土,探春站在樹下,雙手攏在?袖中, 掐住手腕, 滿心焦急。 不過片刻,木門打開, 李鶴珣面色不愉的從里面走了出來。 探春頓時迎了上去,“姑爺,小姐她如何了?” 李鶴珣負手而立,看向她,沉默許久還?是問道:“她為何會對那果子有那般大的?反應?” “奴婢也不知……”探春憂心的?皺起眉頭。 “那酸果雖難吃了些, 可也不會讓少夫人?發這么大的?火, 平日里廚房做的?菜不合她心意, 她至多抱怨兩句, 自個兒重新去找吃的?,從?未因吃食生過怒,怎會……” 說著說著,探春突然想起, “不對,少夫人?從?前也因吃食生過氣的?,不過……” “不過什么。”李鶴珣蹙眉看她, “說。” 探春頓時嚇了個激靈,頷首道:“不過那都是六年前在?莊子上的?事兒了。” “那時我?與小姐剛被打發到莊子上,婆子們都是沈夫人?的?人?, 讓我?們住在?后院兒最破落的?房間不說, 還?對小姐動輒打罵,不給?吃的?, 偶爾能給?一頓殘羹剩飯也是因小姐聽話,不哭不鬧。” 探春想起那時,如今還?有些毛骨悚然。 “有一次小姐餓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快不行了,奴婢求了那些婆子好久,她們也只打發給?小姐半個饅頭,那饅頭又硬又冷,像是從?冰天雪地里拿出來的?一樣。” 那些畫面似乎歷歷在?目,恍如昨日,探春哽咽著,“小姐心中有恨,她不想死,所?以每到夜里有老?鼠出沒,都是小姐最高興的?時候。” 李鶴珣瞳仁輕顫,就連呼吸都緩緩滯住。 “小姐從?前說,她以為那后院兒是她的?難,沒曾想,卻是她活下來的?運。” “她……”開口的?一瞬間,李鶴珣才發覺自己?嗓音沙啞至此。 探春繼續道:“姑爺,那里的?老?鼠好大,好可怕,rou也很是酸澀……” 說到此處,探春突然睜大了眼睛,猛地看向李鶴珣。 李鶴珣也在?瞬間明白了原由?,他沉聲道:“她不是沈家小姐嗎,便是庶出,也不該淪落至此。” 他本以為沈觀衣一個人?被趕去那莊子上已?然夠可憐了,沒曾想,她還?曾有過那般暗無天日的?日子。 李鶴珣等了許久都不見探春說話,她垂下眼簾,低聲道:“姑爺,過去的?事小姐先前說過不愿再提,奴婢若是說了,小姐定會不高興的?。” 李鶴珣低頭看了她兩眼,也不為難。 有些事,他若是想要知曉,有無數的?法?子,萬不用為難一個婢女,更?何況這婢女還?是她身邊的?人?。 李鶴珣轉身離開,探春抿了抿唇,剛要進?屋,卻聽見李鶴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日后莫再喚錯了。” 探春回頭,對上的?卻是樹影斑駁中,李鶴珣離開的?身影。 歸言已?在?書房等了許久,在?李鶴珣入內后,他將今日掌握的?風吹草動一一稟報。 趙永華的?蹤跡出現在?百里之外的?沽城,他手下能人?義士奇多,想來那些貪污的?銀兩都被他花在?了招兵買馬上。 從?前他站在?太子身后,還?大可以將此事推到為太子籌謀上。如今太子下馬,他在?沽城有所?動靜,難免不會令人?多想。 如今圣上雖昏庸,但燕國與他國簽訂的?和平契約依然生效,百姓安居樂業,并未對皇朝有何不滿,不是亂世,便不需要梟雄,亦不會容忍反叛之人?。 趙永華不是個拎不清的?,否則不會在?朝堂叱咤多年。 天時地利人?和他一個不占,想要翻身,便只能與人?同謀,最好那人?能是皇子,更?能是日后的?天子。 李鶴珣揉了揉眉心,“繼續派人?盯著。” “是。” “今日……你在?沈家可有聽到什么風聲?” 歸言莫名的?看向李鶴珣,沈家的?風聲? 他想了想,緩緩道:“那府中的?下人?說府里養的?狗跑出去了……” 李鶴珣:…… 他慢悠悠的?轉頭看向歸言,“你何時也學會了開玩笑。” 歸言清澈愚蠢的?眼神明晃晃的?在?告訴李鶴珣,他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李鶴珣抿了抿唇,“我?問?的?是沈觀衣。” “哦哦,少夫人?啊,少夫人?她就與云姨娘說了會兒話,旁的?好像也沒什么。”歸言仔細想了想,將今日聽到的?幾乎都復述給?了李鶴珣。 聽完后,李鶴珣遲遲不曾言語。 他不似歸言那般大條,云姨娘口中所?言雖只有寥寥幾句,可結合方才探春的?話,他似乎已?然能夠拼湊出一個受盡苦難的?小觀衣。 想起她對酸果的?厭惡,其中有他之責,然沈家更?是罄竹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