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寵妻手札 第45節
小廝道:“是,便是老?爺來?了亦是如此。” 連通稟一聲都?不愿,那便是李鶴珣下了死命令,他莫不是心?虛了? “嘖。”沈觀衣輕哼一聲,在小廝疑惑的神情中,冷不丁的道:“你告訴他,今夜我在臥房等他,有本事,便躲著別回來?。” 小廝面無表情,但嘴角卻微微抽動,內心?卻尤為?震驚。 屋內,歸言見李鶴珣從始至終都?在關心?宮里的那位,連說?話之時都?不曾停頓片刻,連他都?聽見少?夫人的聲音了,公子不可能不知曉。 所以便只能是,公子知曉,卻并不想理會。 第46章 同一時辰, 一輛馬車悄然停在宮門處,象征著長公主身份的宮牌讓侍衛斂眼退避,不多時, 裕和宮灑掃的宮女便瞧見了不遠處走來的一行?人, 連忙扔下掃帚,去尋了閔公公。 閔公公得知長公主來了, 神色一變,大步流星的朝著前殿走去。 對著正好踏入殿中的孟清然堆起笑臉,不動聲色的擋在她跟前,尖著嗓子道:“奴才見過長公主殿下。” 孟清然掃了一圈周遭,“孟央呢, 叫他出來。” 閔公公對宮女使了個眼色, 隨即看?向?孟清然, 笑道:“不知公主找殿下何事?” “大?膽!公主殿下之事豈容你等知曉。” “是是是, 是奴才的不是。”閔公公佝僂著腰,響亮的巴掌利落的拍在臉上,“還望殿下莫與奴才置氣?。” 孟清然不耐的蹙眉,“別在本宮跟前耍心眼, 叫孟央出來。” “公主有所不知,二皇子昨夜犯了舊疾,太醫叮囑不能見涼, 公主來的恐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孟清然知曉這老東西慣喜歡胡說八道,但她今日有要事要找孟央,不想與他一般見識。 她冷聲道:“帶路, 本宮親自去見他。” 閔公公眼神躲閃, 正欲再尋些托詞之時,孟清然眼神凌厲的看?向?他, “閔常驍,你若想死?,便再阻撓本宮試試。” 頓時,閔公公臉色大?變,噗通一聲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額頭貼在冰涼的地面上,聲音悶響,“公主恕罪,殿下恕罪。” “起來,帶本宮過去。” 閔公公猶豫著起身,見婢女遲遲不曾回來,孟清然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心中正發?苦。 突然,余光猛地瞧見殿外走在回廊上的少年,閔公公眼睛一亮,立馬笑容滿面道:“公主,殿下來了。” 說罷,他淺淺的呼出一口氣?,隨著孟央愈來愈近,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滯住,隨即快步上前,擔憂的叮囑道:“殿下,您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了,太醫叮囑過您不能見涼,您忘了。” 少年精致的眉眼之間是拂之不去的陰郁,他冷冰冰的盯著閔公公為他系好腰封,遮住方才不小心濺在胸前的血漬。 見他動作?慢吞吞的,還一個勁的對他使眼神,孟央不耐的推開?他,徑直走向?站在殿中,一瞬不瞬盯著他的孟清然。 “皇姐怎么?來了?” 他越過孟清然,坐在一把?精致華麗的軟椅上,骨瘦如柴的身軀勉強支撐著衣袍,這一坐下,衣衫便更加松垮,搖搖欲墜,露出他鎖骨下方的點點血漬,更襯得他容色妖冶,病骨孱弱。 孟清然行?至他身旁坐下,瞧了一眼他過于白皙的皮rou上斑駁的紅點,緩慢的吐出四個字,“屢教不改。” 嗤笑聲從孟央的喉嚨中發?出,他陰翳的眸子沾染上點點笑意,但轉瞬便被沁人的涼薄覆蓋,“本殿叫你一聲皇姐,你便真以為能對本殿指手畫腳了。” 孟清然懶得搭理他這病秧子,只冷冰冰的將昨日與沈觀衣之間的事情復述了一遍。 閔公公垂頭在一旁伺候,宮里待的久了,自然知曉什么?時候該出現,什么?時候該當自己不存在。 但眼下聽孟清然說完后,閔公公還是忍不住乍舌。 這一個‘背叛’了殿下,不但不藏著掖著,還在殿下跟前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至于另一個嘛,便更令閔公公頭疼了。 不但不怪罪,還揚言要將李大?人與其夫人殺了。 不光閔公公累覺無語,就連孟清然也頭疼的緊,“孟央,李府是什么?存在,別說你一個皇子,便是太子,眼下輕易也動不得。” “本殿便是殺了,他們能奈我?何?” 孟清然:“你若是想要天下大?亂,李家?舉兵造反,堂堂皇子淪為刀俎,你大?可以動李鶴珣一個試試。” “天下如何關我?何事?若是淪為刀俎,大?不了一死?。”孟央說起激動之處,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閔公公連忙遞來絹帕,孟央咳的雙頰泛紅,眼中漫出水霧來才堪堪停下,他將絹帕塞進閔公公懷中,似笑非笑的看?著孟清然,“看?見了嗎?我?這副模樣?,與死?有何區別?還有什么?好怕的。” 孟清然最?是見不得他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那你怎么?不去死??當初讓他救你做什么?!” 孟央嘴角的笑容一僵,轉而陰惻惻的看?著孟清然,“我?何時讓他救我?了?分明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你——”孟清然怒不可遏的起身,雙眸中升騰著兩?簇小火苗,想要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被她咽了回去。 失望從眼底一晃而過,孟清然覺著她今日就不該來這一趟,他早就無藥可救,與他這樣?的瘋子,還有何可說。 “你自己好自為之。” “你做出那副樣?子給誰看??”孟央嘲道:“你替他不值,你以為你便有多清高?當初是你讓他替你殺了那么?多人,也是你,害死?了他。” “如今你府中面首無數,面上卻做出一副愛他至深,替他失望的行?頭來,你令我?覺著……” “惡心。”孟央慢吞吞的道。 他的話并?未讓孟清然露出失望以外的神色來,只因他說的沒錯。 但過往的那些糾葛,只言片語道不清楚,她也沒必要與孟央解釋。 臨走之前,她總歸是提醒道:“你想死?,本宮攔不住,但你若死?了,樂安又該如何?” 霎那間,孟央臉色大?變,又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一聲比一聲兇狠,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 孟清然沒有回頭多看?他一眼,從殿內出去后,下人問道:“殿下可與二皇子商議出對策來了?” “不必管他,他是死?是活以后與本宮無關,沒必要為了他,與李家?結仇。” 三更半夜,云影不見,烏沉的夜幕下,書房的窗欞上倒映著一道挺拔欣長的身影。 那道身影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眉眼惺忪,張大?了嘴正在打哈欠的歸言,“若是累了,便回去歇著。” 歸言立馬精神起來,瞪著眼睛道:“屬下不困。” 李鶴珣垂目看?向?被他磨出硯臺外的墨漬,歸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松了手,墨條橫倒在硯臺上,“公子恕罪,屬下不是故意的。” 李鶴珣淡淡的嗯了一聲。 歸言心中惴惴,這下瞌睡是真醒了大?半,余光不由自主的去瞧李鶴珣的神色,見他并?未生氣?,剛松了氣?,就瞧見桌案上一高一矮的兩?疊冊子相差甚大?。 公子平日里看?完的冊子,習慣于在頁腳畫一個圈,不瞧不打緊,這一瞧,歸言便發?現那略高的冊子竟是還未看?過的。 而躺在另一邊孤零零的兩?三本,才是方才那三個時辰里,公子看?完的。 這般緩慢的速度,若不是有心事,怎會如此? 李鶴珣不知歸言心中所想,但他著實有些心不在焉,可他不喜歡這樣?為情愛所惱的自己。 哪怕昨日已然失控,失控到他今日都不知該如何面對沈觀衣。 但已經過去一整日,他怎會還是念念不忘,還是心中澀然。 不喜這樣?被左右的自己,可越是刻意忘記,便越是會想起。 李鶴珣不動聲色的將看?完的冊子放置一旁,拿起下一本的時候,景寧侯三個字讓他的瞳仁微微瑟縮。 真是……陰魂不散! 李鶴珣放下冊子,“幾更天了。” 歸言回道:“三更了。” 那她應當已經睡了。 方才升起的那屢要問個明白的念頭悄然壓了下去。 問了又能如何,便如寧長慍所言,他們朝夕相處六年,便是那些話都是寧長慍編纂的,可時間總不會騙人。 紊亂的心緒在入夜后再次升騰而起。 李鶴珣覺著自己病了,還病得不輕。 他逐漸平息將寧長慍調離上京的想法后,起身將下午所商議之事,再次提醒了歸言一遍,“二皇子的事再議,至于樂安郡主那邊,明日你親自去一趟王府,告訴靜王她所做之事。” “屬下明白。” 李鶴珣吩咐完后,只覺書房悶的厲害,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大?步流星的推門離開?,院中徐徐吹來的風散去了他心中諸般情緒。 待他冷靜下來后,才去洗漱一番,回了臥房。 沈觀衣為他留了燈,他心緒平緩的朝著床榻走去,卻在掀開?外間的帷帳之時,瞧見了放在桌上的狐皮。 與寧長慍送來的那張,一般無二。 那些被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酸澀一股腦的冒了出來,比先前更為猛烈激蕩。 以至于他都來不及去想那張狐皮為何會出現在這,便被鋪天蓋地的妒惱所淹沒。 李鶴珣恨不得掐死?床榻上那個令他總是失控的女人。 可比起沈觀衣,他更想掐死?的是自己。 熟悉的香氣?在屋內縈繞,香爐中卻早已沒有青煙升起。 一刻鐘后,沈觀衣覺著渾身燥熱,濕汗淋漓,粘膩的令她蹙起了眉,隱約之間還聽見有人問道:“是他教會了你騎馬嗎?” 她只想將這煩人的聲音趕走,輕輕嗯了一聲。 李鶴珣嫉妒的眼都紅了,過往種種如走馬燈般浮現。 從她在賞花宴上的過于親昵,成婚后的驕縱不講理,那些他自以為因為喜歡才有的親近,都是他的誤會嗎? 他繼續低聲問道:“所以……你心悅之人,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