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簾之隔，護(hù)士端著治療盤從胡焉那邊退出來，冷冰冰對著陳茵講：“無事哦，受到點(diǎn)驚嚇，擦破點(diǎn)皮，打了鎮(zhèn)靜劑，睡一覺就好。”

    又多看眼這長腿長腳無事霸占病床的男人，“小姐，他什么病啊？”

    恰好陳野側(cè)身抬高胳膊，衣服開好大口子，都能瞧見銅墻鐵壁腱子rou，小題大做，“要不然我給看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陳茵擋在護(hù)士面前彎腰湊眼，男人支著腦袋好整以暇，笑意不減，視線跟隨，她一寸皮膚都不放過地瞧，沒有劃傷，金口一開：“無事，他死不了。”

    護(hù)士識趣地離開病房。

    拽住她細(xì)手，陳茵入懷，掙扎兩下，“我警告你，這里是公共場合。”

    然陳野充耳不聞，他腿壓她腿，順便把玩她兩手，攤開一看，掌心是多用力握住刀柄，都有一層rou紅印子，“阿姊，吃醋了。”

    陳述句。

    又抬起手，深情款款親吻手背，陳茵對他這種行為早已見怪不怪，抽開手，開始對牛彈琴，教育口吻，“你是十五開六的國中生嗎？還學(xué)人打架？真是不要命！洪門在警署不知安插多少眼線，他們要是砍死你，都不用坐牢的，我們家本就人丁稀少，且阿爺叔公年紀(jì)都大，沒你，我和阿媽撐不下去。”

    別說阿爸，電話撥通，他估計(jì)左擁右抱，泡在不曉得哪個池子里，聽得嬉戲吵鬧，十分不悅，陳茵直接掛斷電話，可又不能責(zé)備，盯住眼前人，他是她弟，她唯一可以置喙的人。

    “我講三句話。”

    還論起一二三來，豎起一根細(xì)長手指。

    凡事三思而后行。

    不要學(xué)得小混混行為。

    最后，不可以騙我！

    陳野沒猶豫地單手扣住她腦袋，久旱逢甘霖，吮吸那張小嘴，口齒不清引誘：“阿姊，打算何時將我擺到臺面上？嗯？”

    陳茵推他，又不敢發(fā)出太大聲，“不。”

    這是悖論，是荒謬，該及時止損。

    男人咬她一口，下嘴唇內(nèi)外一排牙印，眉目凜冽，兇狠英俊，哄不熟的狡猾野貓，“阿姊，要做情圣？”

    拈花惹草，四處留名？

    嫌他cao干不厲害，還是又有哪個愣頭青看上？

    乍然好聲好氣，笑瞇瞇湊近，“我講三句，你要不要聽。”

    陳茵嘴唇微紅腫，奈何他全力壓制，她不得動彈，只好點(diǎn)頭。

    “跟我結(jié)婚。跟我結(jié)婚。跟我結(jié)婚。”

    女仔片刻不能思考，兩只眼睛把人看得發(fā)直，有那一刻，陳茵承認(rèn)，心如鐘鼓，嚇到自己，支支吾吾：“小野，你知不知你在說什么？”

    陳野耳朵動了動，冷嗤，從她身上起來，居高臨下地表態(tài)：“我話只講一遍，有朝一日，陳茵，你會愛我。”

    風(fēng)戾地拉開簾子，一雙死眼恨不得吃了床上的胡焉，“聽夠沒有。”

    陳茵驚覺，騰地從病床上坐起來，笑說：“老胡，你還有沒有哪里疼。”

    胡焉不敢講話，方才她聽到的是什么言論，媒介傳，陳家女兒老實(shí)聽話，知書達(dá)理，性子溫溫吞吞，連出軌前男友都忍心放過，豈料背地竟然和親弟弟搞在一起，實(shí)在......不可置信。

    轉(zhuǎn)眼抬頭，這男人長相俊朗，眉宇間兇蠻，角樓一戰(zhàn)又殺伐果斷，根本不像善茬，實(shí)在不知，是否是他威脅阿茵，而......他真如阿茵所講，是她親弟弟嗎？

    未思索完畢，阿澤進(jìn)來，遞給陳野一份早就草擬好的合同，男人連筆帶文件扔給她，“簽了。”

    胡焉翻看，寥寥幾頁，講她老豆欠下諸多債務(wù)，上頭公司來查，Amoco又虧空近十億，她這個教授得當(dāng)?shù)剿蓝歼€不清，說不定，要學(xué)負(fù)雪出去站街，吆五喝六......

    “一個破公司，你都要？”她平靜地問。

    陳茵側(cè)頭，然陳野怒火沖沖，耐心直線下滑，掃眼表似笑非笑與女仔對視上：“女人真是麻煩，一分鐘之后，你給她收尸吧。”

    抬腳就要走，啪地一聲，胡焉把文件扔在地上，眼睛盯著男人后背，卻說：“陳茵，你跟著這種人，沒結(jié)果。”

    *

    Amoco在曼達(dá)熟練地cao作下，成功易主杜克偽造身份之一。

    公司自然是不值錢的，值錢的是那棟樓，那塊地，那里的技術(shù)人員，趁著媒體每天花式播報，又傳這塊坐落在九龍灣啟祥道十八號的地風(fēng)水不好，連帶著周邊住戶嫌得晦氣，更引下地建署想快快找個冤大頭接手，好整弄一番。

    會議室，陳霆放下報紙，“惠珊，這個事你知道嗎？”

    楊惠珊端坐一邊，放下茶杯，“爸，胡安死了，胡焉也一連多日沒去學(xué)校，我怕、”

    陳霆雙眼闃黑看她，楊惠珊不免感受到壓力，老爺子摘下老花鏡，“怕什么，只要我們坐得住，就不會有事，明日你去約一下匯豐永亨老總。”

    楊惠珊沒敢多說，攏上門，招了秘書叮囑：“天氣要轉(zhuǎn)涼了，老爺子最近飲食你多留心。”

    秘書扶一扶眼鏡，“明白。”

    同時間不同地點(diǎn)。

    政府拍地，都無人敢應(yīng)，只一英俊瀟灑男人，以極低價格拿下這塊人人避之的土地。

    港媒火速撰寫大字報，偏沒拍到這位傻子的臉，略微遺憾，不過，他們可以在樓下蹲點(diǎn)，七百八十二個小時都不換人，頂著黑輪廓眼圈，一定要拿到獨(dú)家！

    偏好，皇天不負(fù)苦心人，一輛豪華車上下來一群人，還遮遮掩掩，不過誰都無法逃開狗仔眼，拍攝角度極其刁鉆，愣是大雨滂沱，泥濘翻涌時，宜鑫傳媒記者最是敬業(yè)，犄角旮旯，惡臭腐爛垃圾堆叢中，捕捉到黃袍大師和白發(fā)老觀，手上捧著關(guān)公像，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做法。

    .......

    不夜城銅鑼灣。

    坐落登龍街一家日式高級交際所前，停著無數(shù)名車，其中一輛sao氣紫色老爺車泊在路燈下，吸引飲食男女，大雨斜靠，深情擁吻，要不是路人匆匆過，搞不好是明星拍電影。男人叼著一根煙入場，臺中是容納數(shù)百人的舞池，舞女穿著清涼，尾擺裙子熠熠閃光，混合著金碧輝煌大老粗裝修風(fēng)格，簡直俗不可耐。

    陳野穿過走廊過道，聲色犬馬，mama桑牽頭用英語日語問好，后面還跟著一長龍小姐，瞧見男人長相根本走不動道，被迫讓mama桑分散各個包房，營營役役，紫醉金迷，也不管嘴里叼著誰的棒子，yindao菊花又插著誰的yin物，只要錢給夠，包搞到你精盡人亡。

    他招招手，mama桑過來，男人拿出一沓鈔票，mama桑眼睛放亮，仿佛下一秒就要說有事請吩咐，然陳野笑，“蔣先生在哪？”

    mama桑變臉，這錢不能收，笑著用日語問，陳野抽下她盤發(fā)中間的一根金釵，半開玩笑半威脅：“不說，漂亮的脖子可要流血了。”

    “在三樓包間。”

    錢扔在她和服后面大鼓結(jié)上，mama桑抖一抖，錢才掉在地下。

    *

    那日過后，仔女不曾見到他的人，胡焉傷養(yǎng)好，為避免日后仇家來尋，陳茵將她送到新界九姑娘住處，許久未見，“九姑娘清瘦不少。”

    他們唱戲的，講究身段要輕，鬼步必活，九姑娘從臺上下來，“找到弟弟了嗎？”

    人人見到她的第一句話都是問這個，她笑著點(diǎn)頭，只是那臉上不算好看，有點(diǎn)......苦，九姑娘拉著她的手坐在藤椅上，借一柄蒲扇，翹起蘭花指輕輕搖，又給她倒杯水霧茶，“嘗嘗，特首前不久送來的。”

    陳茵抿一口，說句不錯，九姑娘抬頭看廊檐滴雨，庭院中間一水缸，上面浮著一層蓮，任憑風(fēng)吹雨打都不會沉入底部，莫名感慨：“茵茵，他變了是么。”

    仔女點(diǎn)頭，略作釋然：“無事，我懂。”

    他說：“我差不多看著你長大，你有心事，我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