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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361節(jié)

    突厥與大鄴的世仇,都不如說是和姜家的世仇。

    宿敵,莫過于此。

    其實(shí)底下的人也勸她,哪怕是做肅王的側(cè)妃,將來肅王御極做了天子,她在后宮總有一席之地,就算不能做中宮皇后,可她背后是整個(gè)突厥,她是為和親而來的公主,是給大鄴和突厥帶來和平的使者,就連皇后也要對她客氣三分,不敢拿她怎么樣。

    但要是真的嫁去沛國公府,就說不準(zhǔn)了。

    姜家人怎么會(huì)真心接納突厥人呢?

    而且聽說姜元徽身體不好。

    從小體弱多病。

    但徐照潤不聽。

    她進(jìn)門那會(huì)兒,一眼就看得見姜元徽縝著臉,神色寡淡,眸中甚至斂著些不耐煩。

    不過他隱忍克制,因?yàn)槭撬鲃?dòng)約她,骨子里的涵養(yǎng)放在那兒,他不會(huì)對她惡言相向,就連那點(diǎn)兒不耐煩,心里的不快,都往下壓著。

    姜元徽聽她說完,合了合眼:“所以公主只是因?yàn)槌嫉倪@副皮囊?”

    “你生的好看,這是事實(shí),難道不許我因此而喜歡你?”

    姜元徽都要讓她給氣笑了。

    自古說以色事他人,又說色衰而愛弛,大多說的都是女郎們,才有幾個(gè)人拿著話說郎君的?

    他就算體弱多病,也是七尺男兒,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說這種話,還這樣堂而皇之。

    “你不喜歡聽這話,是因?yàn)橛X得你是郎君,我如此說,乃是羞辱了你?”

    中原人那些文縐縐的規(guī)矩,徐照潤也不是不知道。

    她不喜歡。

    但要是姜元徽的話,她也可以遷就。

    于是她抿著唇角想了會(huì)兒,都不等姜元徽開口呢,又與他說:“那我可以跟你道歉。我是突厥人,雖然自幼學(xué)習(xí)你們中原文化,但骨子里還是突厥人,有些時(shí)候直來直去習(xí)慣了,我心里是這么想的,嘴上就說了,并沒有存著羞辱你的意思。

    我確實(shí)是覺得你生的好看啊,我長這么大,這次來鄴朝,也見過那么多的郎君們,可是都不如你。

    其實(shí)我都在想,你有這樣好的皮囊,每一處都是我最喜歡的模樣,那天宮宴上,我怎么會(huì)對你完全沒有印象。

    后來又想,也許是你氣質(zhì)太……溫潤,你們中原人是這樣說的對吧?

    你坐在那兒,沒有鋒芒,更沒有棱角,溫平的不得了,再刻意收斂掩藏,很容易會(huì)被人忽略,對吧?”

    姜元徽心頭猛地一顫,抬眼去看,眸中略染上些震驚。

    這個(gè)異國公主,竟然是一語中的。

    真正見了面,也不過戲樓那一次。

    一面之緣而已,她居然……

    從小他身體不好,所有人都知道沛國公府三郎君體弱,最早的時(shí)候說他命不久矣的都有,阿耶生了一場氣,后來才沒人敢說。

    爺娘與兄長,甚至是幺幺,對他百般呵護(hù),小心翼翼,他難得出趟門,外頭人見了他,客氣恭敬,其實(shí)說得難聽些,是恨不得退避三舍。

    生怕碰著他,萬一有什么不好,賴上人家。

    很長一段時(shí)間里,他是沒有朋友的。

    要說兄長們與幺幺陪著他,還有二嫂那個(gè)活潑的性子,他也不孤獨(dú)。

    但兄妹們都有朋友,唯獨(dú)他沒有。

    再后來他就越發(fā)習(xí)慣了收斂鋒芒,刻意的隱藏起自己。

    最好是外出時(shí)候也沒人發(fā)現(xiàn)他,當(dāng)他不存在。

    他寧可孤孤單單的走在街上,也不想看那些人笑的客氣,避他如洪水猛獸。

    其實(shí)現(xiàn)在不需要了的。

    但是習(xí)慣了。

    所以那天突厥使臣覲見,宮宴上他坐在二兄旁邊。

    明明大兄與二兄都是耀眼的人,他坐在他們身旁,卻好似無人發(fā)現(xiàn)他一般。

    這是他的能耐,也是……一種辛酸吧。

    徐照潤居然知道。

    姜元徽從震驚中回神過來:“公主如果說道歉的話,那就太抬舉臣了,臣不敢當(dāng),更不敢受公主一聲賠禮。”

    徐照潤聞言皺起眉來:“你在拒絕我。”

    姜元徽幾不可聞嘆了口氣:“難道公主覺得,我會(huì)滿心歡喜的迎接公主嗎?況且您貴為一國公主,為和親而來,本該婚配官家親子,再不濟(jì)也該是宗室子,無論如何都不該……”

    “你不用跟我說這個(gè)。”

    徐照潤騰的站起身來:“姜三郎,我生的不好看?”

    姜元徽眉心蹙攏。

    徐照潤是好看的。

    與幺幺,與表妹,皆不同。

    二嫂已經(jīng)算是女郎中頗有英氣之姿的,但在徐照潤面前也差得遠(yuǎn)。

    她是突厥人,和中原女郎本就不同。

    五官要更加英挺些,眼窩也更深邃些,是很張揚(yáng)的美,帶著侵略性,讓人無法忽視的美艷。

    這張臉無論誰來說,都不可能違心的說上一句不好看。

    再配上她的英氣。

    屬于獨(dú)一份兒的好看。

    無人是她,更無人似她。

    姜元徽抿唇不語。

    徐照潤得意的笑著,眸中卻有了不快:“那是我性情不好?”

    她接著問,姜元徽只覺得頭疼:“公主,臣說了……”

    “你用不著跟我說這些!”徐照潤卻不叫他說完,沉聲打斷了他,“我是來和親的,要嫁誰,只要是嫁給你們鄴朝人,都算是聯(lián)姻和親。

    此事也已經(jīng)與你們鄴朝皇帝說過,他都沒有一口回絕,可見我這和親公主并不是非要嫁親王宗室子不可。

    我是突厥人,但我不是傻子,你用不著拿這種話來糊弄我。”

    她確實(shí)還挺聰明,想敷衍糊弄不大容易。

    姜元徽并沒站起身,只是抬頭看她:“公主,我姓姜,是沛國公府第三子。”

    果然,最根本的問題是在這兒。

    如果他不是姜元徽,鄴朝皇帝或許都不會(huì)遲疑,那天一口就答應(yīng)下來了。

    和親公主是燙手山芋,晉和帝都未必想讓她嫁肅王或是宗室子。

    朝臣的兒子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她規(guī)規(guī)矩矩待在盛京,這場聯(lián)姻就算成了。

    父汗肯把她送來中原,晉和帝卻未必愿意犧牲他自己的兒子侄子們。

    可她看上的是姜家郎君。

    “兩國議和,姜三郎是打算告訴我,就算你們鄴朝皇帝愿意和,你們沛國公府,打從心眼里,放不下往日仇恨,是不愿意和的嗎?”

    “公主慎言!”

    姜元徽才騰的站起身,眉頭緊鎖,眸中漆黑一片:“公主,這種話,說出來是會(huì)害死人的。”

    徐照潤捏著自己的指尖:“所以你今天約我出來,就是想跟我說,絕不可能娶我?你要抗旨?”

    “臣不敢抗旨。”姜元徽還是頭疼,扶了扶太陽xue處,“如果官家下旨賜婚,臣一定會(huì)奉旨迎娶公主,但是公主為了那一眼,真的要拿后半輩子來賭臣的心意嗎?”

    他掀了眼皮看過去:“公主今日覺得臣生的不錯(cuò),明日也可以覺得別人生的不俗,早晚會(huì)遇上更合眼緣的,并不是非臣……”

    “你說錯(cuò)了。”

    徐照潤又把他的話給截住了:“我就是非你不可。皮囊是一回事,你這個(gè)性子,外柔內(nèi)剛,正合我心意。

    姜元徽,我,非你不可。

    從我答應(yīng)來鄴朝和親,我的后半輩子,無論與誰,都是在賭。

    與肅王,與你們鄴朝宗室子,或是與你,并沒區(qū)別。

    四季輪轉(zhuǎn),歲月更迭,我更愿意那個(gè)人是你。”

    她昂首挺胸:“我們突厥姑娘,認(rèn)準(zhǔn)了就是認(rèn)準(zhǔn)了,姜元徽,你不娶,也得娶了。”

    似乎是和她講不通道理的。

    而且姜元徽也確實(shí)被她那番話給震了下。

    她眼神實(shí)在太過堅(jiān)定了,讓他覺得她說的竟都是真的。

    可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

    喜歡他的,且是堅(jiān)定不移的喜歡著他的。

    何況僅僅因?yàn)橐谎坌膭?dòng)。

    何至于此呢?

    姜元徽背在身后的雙手交疊著握在一起,緊了緊,又緊了緊:“臣與公主約定一月為期,若公主心意不改,臣便……”

    “我不跟你約。”

    這已經(jīng)是徐照潤第三次打斷他的話了。

    饒是姜元徽的脾氣性情再好,面上也掛不住:“公主,你總喜歡打斷臣說話。”

    徐照潤這會(huì)兒非但不覺得抱歉,反而一挑眉,挑釁似的看過去:“因?yàn)槟阏f的就沒有一個(gè)字是我愛聽的,我為什么不打斷你?

    你的那點(diǎn)心思,當(dāng)我不知道嗎?

    什么一月為期,不過是能拖則拖,拖久了,說不定你就想出什么法子來推辭搪塞,這婚事還真能讓你給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