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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44節

    柳子冉垂眸:“二殿下所說不該用的地方,指的又是什么呢?”

    少頃他抬眼去看:“有些話,無憑無據,若只為誅心,我倒想規勸二殿下慎言。

    昨夜約亥時三刻,我的長隨帶著銀錢自廣德門出城上官道,趕往江南去辦差事,我吩咐過他此事不急,是以不必晝夜兼程,二殿下若不信,現在派人出城去追,倒的確是追得上的?!?/br>
    他的笑容里,多出些鎮定與得意:“二殿下該不是懷疑我與京中邪祟傳言有關,所以把我抓到刑部來問話吧?”

    “在真相水落石出前,你確實有嫌疑?!壁w行眸色略暗了些,“恐怕要委屈你,且在刑部等上一等,國公府,你暫且是回不去了?!?/br>
    可柳子冉端得是成竹在胸,他敢開口,勢必是真的派了人出城往江南去,沿著他所說追查下去,肯定能把人給追回來,反倒證明了他的清白。

    不過一千多兩銀子和二十兩黃金,若有整個國公府給柳明華兜底,這筆錢又不是拿不出來。

    趙行咬咬牙:“不過有關于明豐銀號所存錢款,到底是你家特意存給你meimei,還是先前盛京傳言非虛——此案過后,朝廷亦會派人詳查?!?/br>
    柳子冉臉色又一變,笑意盡斂,深望了趙行一眼。

    第67章 姜元瞻(三更)

    天色漸晚,夕陽余暉籠著盛京大地,四下里一片暖融融的橘色,刑部大堂中氣氛卻并未因此而柔緩半分。

    高由敏連連嘆氣:“他的確最可疑,而且每一步都布的這樣縝密,好像真能把他摘個一干二凈,偏偏越是這樣,往往才越是可疑?!?/br>
    “道理咱們都懂,問題是現在線索就僵在這兒了不是?”

    徐照恩又偷偷去觀察趙行的神色。

    怪不得柳子冉敢說什么若無真憑實據,只為誅心那樣的話。

    他剛才就說了,布局縝密,其實還有半句沒敢說——非位高權重勛貴人家而不能。

    尋常人,哪有這樣的本事?

    明明一切矛頭都指向了柳國公府,然則線索到此就是突然中斷。

    饒是他和高由敏,短時間內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根本就不用出城去追,連趙行都明白,所以壓根兒就沒開口要派人的意思。

    追回來人,只是多讓柳家有話說,以此來證明柳子冉清白無辜罷了。

    趙行陰著臉,捏了把眉骨:“忙了一天,兩位辛苦,底下當差的也累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高由敏微訝時,趙行已經起身下了高臺往外走,路過他和徐照恩身邊都沒打算多做停留。

    他見狀想追上去,徐照恩一把把人拉住了。

    趙行身形微頓:“柳子冉暫且留在刑部,高尚書費些心,也別虧待了他,眼下橫豎斷了線索,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先晾著他,兩位也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覺,明日在說吧?!?/br>
    他都這么說了,徐照恩又一味的拽著,高由敏總不好再往上湊,于是說了聲是,目送他里去不再提。

    等他走了,徐照恩松開高由敏,后者一臉的不滿意:“你剛才攔著我干什么?”

    徐照恩搖著頭白他一眼:“你是不是也急糊涂了?二殿下做了決定,輪得到我們指手畫腳說不行嗎?你就沒覺得前半截兒調查的太順利了嗎?”

    “你是說……”

    高由敏反倒成了那個后知后覺的。

    從開始著手調查,確實太順利了。

    當時一門心思都在案子上頭,倒把這些都給忽略了。

    眼下讓徐照恩一提,他才后背發涼。

    徐恩照見狀又拍了拍他:“二殿下身后有高人指點,你以為大殿下說上兩句什么提點不提點的話,咱們就能當真了嗎?”

    他嘆著氣搖頭往外走:“大殿下與郡王爺擺在那兒呢,再不濟都有樞密使府,輪得到咱們?

    論斷案審問,咱們或許強些,可諸位貴人們真沒別的法子和門路嗎?

    咱們兩家,今次說好聽點是協助二殿下破案的,實際上不就是聽吩咐辦事,二殿下交辦什么咱們辦什么嗎?別犯糊涂,既叫咱們回家睡覺,那就回家睡覺去?!?/br>
    “有理,有理,是我莽撞冒失了?!备哂擅趑W邊已經盜出了一層的冷汗來,“一遇上案子就上頭,這毛病早晚得害死我!今次多謝徐兄了,真是多謝你!”

    這話徐恩照聽聽也就算了。

    高由敏在御前可比他得臉能說得上話,就算真的冒失了些,二殿下也不會計較什么。

    他只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是沒有把大理寺攪和進來,高由敏愛做什么做什么,他根本就懶得管。

    眼看著就到了官署門口,徐恩照笑呵呵的擺手說不用送:“告辭了?!?/br>
    ·

    與此同時,盛京城西大約六七里地官道旁的茶寮中,有一紅衣勁裝少年郎端著敞口茶碗大口喝著茶。

    那少年面如冠玉,朗目疏眉,意氣風發,英姿凜凜。

    但若仔細瞧時,才發覺他眉眼間與姜莞約有五分相似,正是姜莞的嫡親二兄姜元瞻。

    半個月前他接到朝廷密旨,旨令他秘密回京。

    阿耶與他說,官家自有安排,讓他放心回來,不用多慮。

    是以他只帶了兩個長隨親信,三人三馬,快馬加鞭晝夜兼程,只用了半個月時間便從幽州趕回了盛京來。

    眼看著要入城了,路過此處見有茶寮,他才叫停下歇一歇,喝兩口茶,再進城入宮去面圣。

    身后圓臉小廝貓著腰上前來:“郎君,咱們該進城了,再晚些宮門要下匙了?!?/br>
    姜元瞻哦了聲,手上的茶碗往桌上一放,留下一錠碎銀子扔在桌上,起身往他的棗紅馬步過去。

    他常年練武,就連耳力也別旁人要好些。

    忽聞得右后方一桌上兩個男人的低語,腳下一頓,銳利的目光鎖定在那背對他而坐的青衫男人身上。

    小廝不解,又叫他:“郎君?”

    姜元瞻一擺手,示意他閉嘴,又聽了兩句,面色一凜,提步而去。

    他雖只十六歲,身量卻比同齡的小郎君都要高些。

    人在那方桌旁邊站定時候,愈發遮擋住光線,本就靠著茶寮外掛著的兩盞燈籠照亮方寸的地方,頓時全暗了下來。

    青衫男人三十出頭,一臉蠻橫,看著是個很不好惹的面相。

    他一扭臉,見是個十來歲的少年,越發來勁:“干什么?找事嗎?”

    姜元瞻寒著臉把人打量一番,確定從沒在京城見過此人,完全不認得,然后沉著聲問他:“你方才說,只可惜了姜家小娘子,國公府的出身,攤上這種事,這輩子完了,說的是沛國公府的姜莞嗎?”

    青衫男人登時變了臉:“哪來的兔崽子,胡說八道些什么,我方才可沒有說話!”

    他手邊是放了把長刀的,與同伴對視一眼,抓起長刀不欲與人糾纏,扭頭就要走。

    姜元瞻皺著眉頭擒上去,手掌死死扣在他左肩上。

    他多少年都不輕易惹是生非的人,但今天不行。

    這男人方才說,殺了人,姜家小娘子,諸如此類的,斷斷續續入了他耳中。

    那帶著炫耀的得意口吻,直覺告訴姜元瞻,此人身上有事,大事兒,且事關他meimei。

    男人一看他動手,便要抽刀。

    姜元瞻嘖了聲,抬腳踹在他腿窩處,那一腳極重,男人左腿一彎就跪了下去,長刀雖然出了鞘,卻已無用武之地。

    因姜元瞻出手又快又狠,扭斷了他的左臂。

    他那同伴更是個靠不住的,一看姜元瞻這手功夫,心知打不過,居然撒腿跑了。

    跟著姜元瞻的兩個便要去追,被姜元瞻冷聲打斷:“隨他跑,把這個帶回京去!”

    第68章 御前告發(四更)

    宮門外姜元瞻翻身下馬,跟著的兩個一面下馬,一面把先前被姜元瞻打暈了扔在馬背上的青衫男人搬下來:“郎君,我們就這樣等再宮門口,是不是不太好啊?”

    姜元瞻一張俊臉簡直要比這夜色還黑上三分,不解氣,又在男人身上狠踹了一腳,然后交代站在左邊那個看起來更穩重些的:“你去請姑父和舅舅進宮面圣。”

    “郎君,您是奉密旨回京,這……”

    “我先去福寧殿回話,你晚上兩刻再去?!苯皣K了聲,略有些不耐,“我回都回來了,難道今天晚上還不讓我回家睡覺嗎?你少廢話!”

    他現下心口燃著一團火球,誰不長眼撞上來,誰就要倒大霉。

    早在幽州得見姑母來信把趙奕的混賬事說了一番時,他就恨不得殺回京來給趙奕來個徹底了斷,免得他管不住自己,還要惡心別人!

    奉旨回京前,父兄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可以打,別真打廢了。

    越是臨近盛京,他胸口的火氣就越大。

    趙行又是干什么吃的?一天天騙著他meimei跟在身后喊二哥哥,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倒一概管不住了。

    結果偏偏又在茶寮逮著這么個東西。

    想是阿耶離開京城一年,京中這些人都要瘋魔了,一個個把主意打到他meimei頭上去。

    什么柳國公府,什么柳明華,連他meimei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殺了人,在城中造勢,就要他meimei背下這口大黑鍋!

    簡直是豈有此理。

    這些人統統該千刀萬剮,居然還有人敢來勸他三思而行?

    他已經很三思很克制了,還記著自己接有密旨,得先進宮面圣聽差遣,否則現在他就不是在宮門口,而是殺到柳國公府去了!

    ·

    姜元瞻出現在宮門口的時候,就有人到福寧殿回稟了晉和帝。

    是以殿內人很快就從福寧殿一路往外去迎姜元瞻,一瞧這位的臉色,貓著腰掖著手,笑呵呵的往福寧殿帶,臨到宮門口,才勸了他兩句:“小郎君要面圣,這樣滿面怒色,可是要沖撞官家的?!?/br>
    姜元瞻腳下微滯,做深呼吸狀,如此反復幾次,稍稍平息,又揚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一番動作作罷,才與那殿內人道了聲謝:“多謝內官提醒?!?/br>
    殿內人笑著推辭說不敢當,才把他帶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