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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今生不行善 第24節

    趙行劍眉蹙攏,眼底聚出薄慍。

    “你別忙著生氣,我不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更不喜歡是因為我而惹你生氣。”她肩膀還是疼,下意識又揉了一下。

    趙行按住她手腕:“你越是這樣揉,會越疼。”

    她抿唇:“那就不能先讓醫官給我看看嗎?”

    “你把話說清楚。”趙行狠了心,“就該讓你好好受一次教訓!”

    但她這幅樣子,八成也不會受教,更遑論長記性。

    她身上疼,他心里更痛。

    可她下次一定還敢!他得弄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二哥哥,我與你撒個嬌,就什么都有了。”姜莞低嘆,“從小到大,我撒嬌賣乖乃是一把好手,放眼盛京貴女,于此道上,我認第二,便無人敢認第一,哪怕到了官家圣人面前,我一樣能把嬌撒的得心應手,連大殿下這樣剛毅直爽的性情,我也從他手中得到過好處。”

    趙行隱隱懂了:“所以你現在是想告訴我,你深以為恥,今日不想靠這樣的法子令自己心愿得償,便想憑自己的真本事——”他指著她受了傷的右臂,“就是這樣的辦法?”

    “人是要學會成長的。”她仍舊理直氣壯,“我今天傷了自己固然不對,但二哥哥卻也要明白一件事。”

    “什么?”

    “你能護著我一輩子嗎?”姜莞反問他,“我說的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一輩子太長,你哪怕錯了一下眼,沒護住我,都不算一輩子。”

    趙行登時無言。

    他曾經以為他可以。

    然則世事多變。

    在過去四五年時間里,她莫名而來的疏離,讓他不得不同她保持距離,不敢貿然上前,恐惹她不快。

    最嚴重的,是今次伴駕往大相國寺。

    她為趙奕所傷,又于寒冬臘月時節跌落荷塘。

    姜莞見他眼神晦澀,隱有懊惱,忙道:“那些都過去了,你不必自責,我更從未怪過誰。但你得承認,我說的是有道理的。

    所以你看,有一天你們都不在我身邊,我便只有我自己時,難道不是要靠我自己的本事好好活著嗎?

    倘或我早明白這樣的道理,那天在柳國公府池塘邊上,就算我來不及反應,仍會跌落池塘,卻也一定死死抓住伸向我的那只手,人贓并獲,誰都別想跑!”

    第37章 趙行的清算

    胡府·書房

    胡明德靠坐在太師椅上,面無表情看著不爭氣的小兒子連頭也不敢抬的樣子,越發怒火中燒。

    “我在問你話。”

    那聲音實在是太冷了。

    胡可貞更不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還是他嫡親大哥看不下去,試圖緩和,溫聲好氣的問:“阿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是四郎在外面又闖了什么禍,人家找到家里來了嗎?”

    “讓他自己說!”

    一聽長子這話,胡明德頓時拍案而起:“你做過什么,自己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否則我今天請了家法,活活打死你!”

    胡可勛大吃了一驚。

    阿耶脾氣一向不算太好,可四郎從前胡鬧,他也沒有氣到放狠話說要把人活活打死的地步。

    就連上一次四郎言辭無狀,伙著那些狐朋狗友們議論姜莞是非,被二殿下撞個正著,按著人扭送京兆府,阿耶丟了好大臉面,也只是把人打了幾棍子,禁足了十來天就算了。

    今天這是……

    胡可勛心道事情不好,轉了話鋒去催胡可貞:“四郎,你究竟干了什么,還不快說?不要招惹阿耶生氣!”

    胡可貞猶猶豫豫,其實心里是有個想法的,但是那天姜莞明明說過……

    他死死咬著下唇:“阿耶……是,是不是二殿下……還是小郡王,又跟您說了什么嗎?”

    胡明德冷笑一聲,重坐回去:“看來你還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說,到底干了什么!”

    果然是他們!

    胡可貞錯愕震驚,卻也不敢再有隱瞞,支支吾吾把那日茶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個清楚,又因是在自己家中,心內便不是很怕,臨了了又說:“二殿下和小郡王又來為難您嗎?他們卻不能這樣言而無信!那日明明說好……說好了的……”

    胡明德眼前一黑,幾乎暈死過去。

    一則是為這不爭氣的東西記吃不記打,人家都是吃一塹長一智,偏他還敢伙著那兩個去說這等混賬話!

    二則是為他在外與人下跪——這算什么?是天大的羞辱!哪怕是他咎由自取,但實在是……他這個做父親的,聽了這種事,臉上火辣辣的疼。

    胡可勛也惱了:“上次阿耶去京兆府撈你出來,是怎么與你說的?那兩個,一個是禮部尚書嫡子,他阿耶在御前得臉,大殿下也對王尚書禮敬有加,非我們家可比。

    另一個,是寧昌侯府的孩子,他阿娘同會稽魏氏有親,再怎么樣,總能到魏夫人那里去賣一賣情分,更不是你能比得上的人。

    你還敢跟著他們廝混胡扯,是真不想要命了嗎?!”

    可是罵歸罵,事情出了,這是第二回 了,不單單是編排了姜莞,還有裴清沅。

    這也就是河東裴氏不在盛京,否則一回得罪三四家,他們家在盛京的好日子恐怕是要到頭了!

    阿耶氣成這副樣子……

    胡可勛快步至于胡明德身旁,替他拍著后背順氣:“阿耶,二殿下那兒,他是如何同您說的?是還要咱們到郡王府去賠禮嗎?或是要拿四郎怎么樣?”

    豈料胡明德怒極反笑,實打實是被氣笑的,且笑的很是大聲。

    “賠禮?拿他如何?是,是要賠禮,也得懲辦了他。你們當二殿下是什么人?你們真當他是虎狼窩里養出的兔子不成?”

    胡明德一把推開長子:“今年年終吏部考評政績,我勤勉三年,總算跟吏部的大人走得近,說得上話,能往上升一升,還有你——你這個不爭氣的混賬!能叫你入朝,哪怕是個八品差事,最起碼不是白衣之身!你去得罪姜莞干什么?得罪裴清沅干什么?啊?你告訴我,你想做什么!”

    胡可勛入朝供職有一年多,且向來腦子轉得快,人很機靈,一聽這話不對味兒,瞳孔一震:“阿耶,您今年的升遷……”

    “升遷?二殿下沒動動手指把我貶出京去,就算咱們胡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他如何不惱?

    殺了這孽障的心都有!

    這個正四品下的尚書右丞他一干就是六年之久,今年七月里就得了吏部大人松口,年終考評,能給他抬一抬,升至正四品上的尚書左丞,只要他不出錯,再熬上兩三年,平調入部做侍郎,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做了四品侍郎,就剩下熬日子,若命數好些,指不定上官出錯,他還能巴個尚書來做,即便運氣差一些,等辭官致仕,也最少得個三品恩封。

    現在什么都沒有了。

    胡可勛聞言更是差點兒栽到下去。

    胡可貞回過味兒來,顯然是被人給涮了。

    他跪了裴清沅,可事情沒過去,甚至牽連到阿耶頭上來:“官員考評政績從來是吏部的差事,二殿下不在朝中供職,他這樣指手畫腳,阿耶……阿耶!這份兒氣咱們就只能受著嗎?”

    胡明德手邊也不知放了個什么東西,他抄起來狠狠砸過去:“孽障,你這討債的孽障,我真恨不得打死你!”

    “阿耶,此事莫不是大殿下……”胡可勛驚出一身的冷汗來,“大殿下一向疼愛二殿下,同吏部打招呼這事兒,究竟是大殿下所為,還是二殿下自己干的,您……您弄得清楚嗎?”

    他?他一個小小的尚書右丞,憑著八面玲瓏的本事,能跟吏部大人說得上話,得了這個消息,就已經很有能耐了。

    他哪來的通天本領,能曉得究竟是哪位殿下在跟他算賬。

    只是聽聞王家和徐家皆無事,他細細盤算,反倒更像大殿下手筆。

    此事不得善了,他這輩子的仕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大郎,去備禮,備下重重的禮,咱們去郡王府,去給郡王和郡王妃賠罪,現在就去!”

    胡可勛一把把身形不穩的父親扶住,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胡可貞一眼:“只怕咱們掏空家底備下的禮,郡王夫婦也不會放在眼里。阿耶,此事壞在四郎身上……”

    胡可貞這會兒倒是機靈:“大兄,你想對我做什么?”

    胡可勛把心一橫,咬了咬牙:“阿耶,請了家法,重重的打,打的四郎血rou模糊,讓人抬著他,咱們到郡王府去賠罪吧!”

    第38章 滿城風雨

    罪是肯定要賠。

    郡王府也不差那點金銀珠寶。

    胡明德深以為長子說的很對,他一個四品官,能有多少家底?送出手的禮倘或太貴重,反叫人抓著他說他貪墨,惹上一身sao。

    再說了,那等稀世珍寶,能入郡王夫婦眼的東西,他也是真的沒有!

    于是請了家法,讓四個小廝按住了胡可貞,任憑胡可貞哭天搶地的喊饒命,任憑他發妻聞訊趕來哭死過去三五次,依舊把人打了個血rou模糊。

    那是真下死手,從腰間至于臀部以下三寸,就沒有一塊兒好地方。

    打完了人,滿院子血腥氣,都不叫人去請大夫來看傷,又喊上五六個小廝,把血淋淋的胡可貞抬到了昌平郡王府門外。

    昌平郡王一聽門口胡明德帶著長子來求見,還抬了個血rou模糊的東西來,心里直犯惡心,打發了人說不見,叫他把渾身是血的胡可貞快點抬走,別臟了他門前地方。

    天知道,這位郡王爺自年輕時候起就是個最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見血就暈,聞見血腥氣就要吐,哪里聽得了這個?

    胡明德見小廝去而復返,聽了那話,險些一頭栽倒。

    他不知內情,只以為郡王知曉了他兒子干的混賬事,不肯原諒。

    后來實在沒了法子,拉著長子一道,在郡王府門口直挺挺跪了下去。

    消息再送到內院,氣的昌平郡王跳著腳罵人。

    姜氏也是面色不善,但比他要穩得住,按下了人,吩咐小廝:“去把胡大人和胡大郎君請到正廳,那個小的,別弄進來。”

    小廝一溜煙跑遠,昌平郡王已經快要吐了。

    姜氏親給他倒了杯茶讓他漱口,他才白著臉問她:“他們父子兩個跟那個小的一塊兒來,肯定沾了一身的血腥氣,你讓他們進來干什么?”

    “他好歹是朝廷四品,跪在咱們府門外,身邊還有個渾身是血挺尸的胡可貞,這像話嗎?”

    姜氏沒好氣的瞪他:“你要不想見,我出去見。”

    那也不成。

    昌平郡王一把拉住了她:“算了,他是朝臣,你去見不合適,回頭那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干的御史們又上折子參你,還是我去。”

    他去是去了,但一聽說是這種事,暴跳如雷,手邊的茶杯摔了個粉粉碎,恨不得當場砸到胡明德臉上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