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北方的雪總是很多,天冷,雪化不盡,又落了新雪,紛紛揚揚地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嘎吱嘎吱響。 今年補習材料到得早,期末考還沒正式開始,教務處就通知老師們帶著學生去領資料。 許萍汝那時候正在三班上數學課。離婚這種費心費力的私事對陳老師工作的影響大得不是一星半點,三班的課業進度比別的班要落下了一大截。 許萍汝接手三班的時候,正是三班這支精銳部隊最懈怠的時候,剛剛適應了陳老師把一課時的課拖到三課時才能講完的速度,又迎頭碰上了為了不讓重點班砸在自己手里而瘋狂趕進度的許萍汝,盡管整體素質偏高,學生們也難免叫苦不迭。 這時候一聽到去領資料的消息,學生們一個個眼睛睜得星星一樣閃閃發光。 點來點去,許萍汝還是越過前排的小星星們挑中了后排的馮雪演,畢竟辜負誰的期待都不好,還不如點中一個沒那么期待的人。 她抿了抿嘴唇,沒有叫他的名字,“課代表,你叫幾個人來。”不如把這個做好人的機會給他,自己就輕快不少了。 到了地方卻發現教務處前正大排長龍。 眼見著時間越耗越久,許萍汝少不得踮起腳來望望教務處門口,這停滯不前的隊伍真不由得讓她有些心焦,一來課業進度拖不起,二來早上出門的時候母親叮囑過她,要她早點回家的。 還是去前面問問究竟是什么情況吧。 她叮囑了學生待在原地排隊后便往前走去,走了沒幾步,回頭一看,馮雪演周圍的男生們正活猴子似的圍在馮雪演周圍上躥下跳。 她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快步向前走,很快便問出了究竟。 原來是因為天冷,教務老師們為了早點分完資料回辦公室休息,竟然也提前叫人去等著,等來等去,又發現今天的資料也出了岔子,教務老師們又忙作一團。 許萍汝似乎天生便擁有一種諒解別人的本能,周圍等得著急的老師們多半沒什么好臉色,只有許萍汝微微皺眉、默不作聲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但是她和善的面孔并沒有保持多久,沒一會兒,她就發現留在原地等她的只剩下馮雪演一個。 “他們呢?”還沒等到回答,許萍汝的眼睛向著馮雪演的視線望去,正看見一堆學生散在cao場邊上打雪仗,一人一個雪球玩得不亦樂乎,其中自然也不乏一些熟悉面孔。 “喂!”許萍汝憋了半天只喊出這一個字,她實在是很不擅長規訓學生,又問馮雪演:“你怎么不去。” 她看著他,天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她臉上仍有些嗔怪神色,但心情似乎是愉悅了一些。 馮雪演看著她凍得有些發紅的臉,如果是別人,他可能會淡淡地說一句不喜歡。 畢竟,對于冬天,他有太多不怎么美好的回憶,甚至因為這些,他有些厭惡自己,厭惡自己從那個人身上繼承來的一切。 他的姿態不由得有些放低下來,他很怕只是因為說了什么,便不能再靠近她。 他猶豫了一會兒,只吐出一個冷字,隨即看向不遠處藍黑色的天空。 “哦?”幾片雪花擦過他的鏡片,他的余光看見許萍汝挑了挑眉。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做出這種表情,似乎是發現了某種東西的有趣之處或者產生了某種質疑。 但是又很識趣地并不多問。 他知道,她看出了他在撒謊,然后看著她疾步走到學生堆里,揪起其中一個學生的耳朵便往外拽,“我說,要回去學習啦!” 雪越下越大了,學生們一個個玩得更瘋,他們之間紛紛揚揚的雪讓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他看到那個學生似乎是在求許萍汝松手,他們在對視,她的長發幾乎要被風吹到那個男生臉上。 他彎下腰,團起一個雪球,團得有些硬,砸在了那個男生身上。 得了自由的男生立刻嬉笑著道:“哇,老師,你看你的課代表都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