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些晚了，剛剛吃飯的時候她已經盤算過，等到吃完飯再往回走，到家怎么也要快十點，收拾完之后怎么也要將近十點半才能睡下，這還是按照打車的時間算的。

    不劃算，尤其一想到今天和母親的爭執，更覺得壓抑，倒不如在學校附近開個房，第二天趕早去上班。

    她向來是個有準備的人，身上隨時都備著證件，像是個隨時準備遠走的俠客。

    打定主意，吃飯的時候她便把房間訂上了，他執意要來送她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但是酒店這個地點終究還是有點尷尬了，她向來是個不喜歡是非的人，在這種原則下，她知道自己最好還是早點和他告別。

    但是究竟要在哪里告別呢，她話少，因為每句話都是謹慎思考過的結果，但越是謹慎，便越容易拖沓。

    她尋思著應該找個合適的地點，或者是一家24小時便利店，或者是保安亭亮著燈的小區門口，但找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眼見著距離酒店越來越近了，合適的機會越來越少。

    最后，她只好在酒店旁的便利店前站定，對他道：“就到這里吧，我再走幾步就到了。”

    她努力讓自己的眼睛看起來不那么閃爍，讓謊言不那么容易被戳穿。

    “哦。”他臉上很有些戲謔的意思，但偏偏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瞬間，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他們會在下一個拐角相遇。

    但一想到這個，她似乎又沒有那么害怕這個謊言被拆穿了。

    “再見。”她這時候的笑反倒沒那么心虛了，人類真是奇怪。

    “再見，老師。”

    他們在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門口分別，同時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繞到便利店側面的小巷里。

    她預計在這里待幾分鐘，等到他走遠了，她再進去辦入住。

    短暫的時間里，她想了想明天的工作，打開手機看了看消息。

    大約四五十分鐘之前，她給母親發消息，說今晚會在學校住，對話框的另一端一直平靜到現在。

    母親還在跟她賭氣，賭氣她一手養大的女兒要拋棄她一個人出去住。

    她關上手機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深藍色的夜空像是靜止了一樣，只有星星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這世界終究有沒有邊界，她究竟能不能摸到自己想要的星空。

    那片真正屬于自己的星空又在哪里呢。

    她發誓她絕對不想哭，如果這種事也要哭，那人生全部的時間都用來哭好了。耳邊又聽見有人踏著雪奔跑著，她本能地警覺起來，剛要轉身從昏暗的小巷里退出來，忽然看見他又出現在小巷的那頭。

    長長窄窄的一片星空下，他們各自站在小巷的兩端。

    “老師，是我，”見她月光下的臉上似乎有些驚恐緊繃神色，他又嗔笑著道，“老師都聽不出我的腳步聲。”

    他真會調劑氣氛，也是真會替她說話。

    “我是老師，我的任務是教你，沒有記住你腳步聲的義務。”

    她笑著，臉色比幾分鐘前分別時多了些傲氣。

    “你怎么還不回家？”

    “我一定要看老師走進屋子給我報平安才安心。”他頗認真地道。

    她怎么能不心動呢，又或者是因為某些心動在前，這次的心動便又順理成章。

    “那你怕是要再等一會兒。”她仍舊嘴硬。

    “不是就在旁邊的嗎？”他想起她凍得冰涼的手指，指著酒店的方向道，“剛剛吃飯，我不小心看見老師的手機界面。”

    但又不愿意完全放棄這個機會，站在月光下低頭看著她，“老師誆我，讓我早點走，是要去赴誰的約？”

    她簡直沒有任何辦法來應對這種嗔怪的話，又酸又甜地往自己心里鉆，只好湊出力氣來正色對他道：“我如果哪天緋聞纏身，你一定是謠言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