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多了一個人,許萍汝安心了不少,程遜和馮雪演則各懷心事,小小的插曲出現在飯后結賬的時候。 程遜和許萍汝經濟上都不十分寬裕,卻又都不想占人便宜,兩個人一起吃還能A一A,多出一個馮雪演來便不好算了。 但又總不能都在原地站樁,許萍汝既怕尷尬又容易尷尬,搶先一步要出去結賬,沒想到到了前臺,收銀員卻說賬已經結了。 回去的時候正看見馮雪演圍著毛茸茸的白色圍巾把手機伸到她眼前,“老師,記得A給我哦。” “你結的?” 他吃完火鍋,眼睛中的冷意似乎有所消融,沖著她點了點頭。 許萍汝看了程遜一眼,覺得有些不對勁。 究竟是哪里不對勁呢,許萍汝想著。 秉華終究是偏僻,到了雪夜,路上的人更少,街邊的雪厚厚地積了一層,像是能藏住這世界上所有秘密似的。 暖黃色的路燈照在兩串腳印上,積雪嘎吱嘎吱地響,他主動提出送她回去,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馮雪演。 她總覺得自己有些事情需要想清楚,想一個人走一會兒,但他實在是說了太多好話,她拒絕不了他的眼睛,更拒絕不了他站在自己身后的感覺——那種緊張又令人心安的感覺。 這一路走來,她總想回頭望望,但又怕回頭的時候偏巧被他發現,她老師的身份適時地覺醒過來,她知道,身為一個老師,她最好不要被他發現自己這樣謹慎。 她搓了搓手,又扶了扶上衣的領子,看著不遠處城市邊緣的重重小山和淡粉色的梅花,她試圖讓自己沉入那黑夜中的密云,但他又很不合時宜地出現到她眼前,“老師冷不冷,需要圍巾嗎。”腳步輕得簡直像鬼魅一般。 “唔”事實上她更需要的是一副手套,今天晚上在戶外待的時間實在夠長,雖說下雪的時候并不是一年最冷的時候,但她實在是太怕冷。 但是一個人出門是沒什么必要另預備一副手套給別人用的,她受寵若驚地搖搖頭。 她并不十分擅長拒絕別人,卻總是習慣性地拒絕別人。 總是在上一秒還笑瞇瞇地,下一秒拒絕了別人之后又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仿佛這是一個原則性問題,而她正在義正詞嚴地警告他:在這一步之前還是安全區域,不要再靠近,否則就會鳴槍示警。 但偏偏是這樣,他身體里身為男人的劣根性又開始作祟,他企圖進入在這表層規則之后的隱秘地帶,企圖驗證她的內心是否如自己預料中那樣柔軟,企圖在她心中占一席之地。 于是她聽見他很平常地道:“老師幫我拿一下圍巾。”隨后他順理成章地摘下脖子上的圍巾,把自己的圍巾塞進她大而空的外套口袋里。 毛茸茸的圍巾填滿她的口袋,他軟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她的手心,終究是少年人,他看著她,只是瞬間的功夫,在耳朵泛紅之前便把手抽了出來。 等到他的手離開,她的食指潛藏在口袋里,勾了勾他手指觸碰過的地方,圍巾上還有他身體的余溫。 她轉身,視線順著他的身影、順著雪陷落的地方一路看去,看他在路燈下站定,看他平時著眼前的景物平復心情,看他如鳥兒般縱身一躍伸手摘下枝頭那枝梅花。 全靠他,她一直都記得那夜梅花的顏色,記得燈影下,一樹的雪撲簌簌地落在他肩頭的樣子,記得他意氣風發時明亮的眼睛。 他亦不得不記住,在她面前,他的確可以與尋常的少年無異,他只從枝頭摘下一枝花來,他和她都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