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人等到答案。

    反正第二天白棠一早起來，剛打開屏門。就看到牛勝利帶著宋莉、宋母離開大院的背影。

    顯然，他們是準備一起回去大東北了。

    白棠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唏噓不已。更加覺得牛勝利的未來十分堪憂。

    她剛轉身準備叫兩個孩子起床洗漱，就聽到胡同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大清早外頭沒啥人，這腳步聲還是很清晰的。

    白棠本來也沒在意，還站在院子喊屋里兩個娃兒起床。結果還沒轉身，就聽到屏門那有人喊自己。

    一轉頭，白棠詫異地開口：“大姐，你咋來呢？”

    自從幾年前跟娘家決裂之后，白棠的娘家人，包括幾位jiejie就沒上過門了。一來她們要跟娘家爹媽那邊聯系。勢必不好跟白棠這里太親近。二來是因為進城要費時間甚至費交通費。

    也就逢年過節，白棠偶爾會托人送東西到jiejie的家。又或者偶爾去京郊的向西大隊買東西時，才會跟她們見上一面。

    白大姐聽到meimei的問題，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白棠見狀，把人給請了進來。

    何天成從廚房端了早餐出來，見到白大姐也有點詫異。不過，他也就喊了聲大姐。把早餐放到堂屋的桌上。順便把兩個孩子給叫去洗漱。

    見到這樣的場景，白大姐就更加尷尬了。

    白棠今天有事兒要干，見白大姐不主動開口。她就主動了：“大姐，你有啥事兒就說吧！咱姐妹也不用那么拘謹。”

    家里的姐妹里面，白棠是最喜歡白大姐的。這個大姐真的具備了大姐所有的美好品質。但是，白棠也覺得大姐是姐妹中活得最苦的。

    “鐵蛋前段時間相了個對象，就在向東大隊。他那個對象要鐵蛋給準備一身紅布嫁衣。我……”

    白棠一開始聽到大姐的話，還以為大姐是來借錢的。因為大姐家的條件很一般。大姐作為家里最大的一個，剛過 25歲就被父母用高價彩禮賣給隔壁大隊的一個男人當媳婦。

    那男人小時候發燒沒來得及救治，腦子有點不太清楚。唯一好的地方，大概是不會像某些男人那樣打媳婦。

    至于鐵蛋是大姐的大兒子，今年剛過 28歲。

    “那你是需要我幫忙，給你弄一塊紅布對嗎？”

    白大姐立刻點頭：“我知道爸媽在成子的事兒上，太糊涂了。我這個當大姐的，幫不了你。一直就不敢來你家，免得拖累你。只是，這次是鐵蛋的大事。我就厚著臉皮來找你幫忙了……”

    說道最后，白大姐臉都漲紅了。

    然后，一副著急忙活的樣子，把背簍卸了下來：“這是你大姐夫跟大外甥，昨天去田里摸的泥鰍。你瞅瞅，還活蹦亂跳的了。”

    白棠看了看背簍，里頭周圍被樹葉包裹著。中間是一條條糾結盤到一起的泥鰍。乍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有點嚇人。

    但對于白棠這個農村娃來說，這泥鰍就是好東西。不過要費油跟調料來做罷了。

    她沒想到大姐還給她帶了這么大半背簍的泥鰍。人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還是何天成從里頭出來，笑著問道：“大姐，你這么早就過來，肯定沒吃早飯。先進屋里吃早飯。待會兒再繼續跟白棠聊。”

    白大姐趕緊擺手，說要回去種地。她今天是四點鐘就從大隊出發，走路過來的。現在趕回去，還能做些農活再回家準備一家人的午飯。

    白棠見白大姐一副不自在的模樣，也沒勉強對方。而是示意何天成去廚房，拿了八個大白饅頭出來，用干凈的油紙包著。

    “大姐，這饅頭你路上餓了吃。別省著知道嗎？”

    “哎哎哎。”

    白大姐想到自己幾年不來，一來就是讓白棠幫忙就很不好意思。

    白棠也沒再啰嗦，看著白大姐放在石桌上的布票跟錢，十分直接地說道：“大姐，這紅布的價格我不清楚。到時候這錢多退少補。至于布票，不夠到時候我這個當小姨的添上一些就行了。”

    白大姐家的布票時候跑遍全村換來的。那數量一看就不夠。她自己也知道，所以給的錢就多了些。

    等送白大姐出門時，她忽然抓住白棠的手：“對了，我來的時候，在胡同口遇到你們大院一個年輕人。他邊上跟著女同志有點兒眼熟。也是你們大院的嗎？”

    白棠聽到這話就是一個咯噔。她可真是不想自己那個猜想是正確的。

    白棠搖頭，最后加了句：“大姐，紅布我這兩天會弄到手。到時候會給你送過去。你就別再來回跑了。”

    來回這樣走路，還有回去干農活。想想就覺得很累。

    ——

    送走了白大姐后，何天成這才從白棠口中知道了白大姐的來意。

    “你這是不怪大姐呢？”

    白棠聳聳肩，拿起桌上的白饅頭狠狠咬上一口：“怪啥？我小時候沒奶喝，還是大姐去大隊討了些黃牛奶給我喝的。那個時候我媽都要把我扔糞坑里面了。說連著生了九個女兒。就她這樣的人，根本不樂意給我奶喝。”

    襁褓中的記憶白棠自然是沒有的。是長大后聽村里的老人念叨才知道的。

    家里九個姐妹，她是排行最小的老九。

    大姐、二姐是九姐妹中的老大、老二。之后的老三、老四是一對雙胞胎。老五、老六也是一對雙胞胎。到了老七，就是現在白棠喊的三姐。老八也是單胎。

    這么多的姐妹，單胎的都是隔年出生。雙胞胎的則是隔個兩年左右。

    其中，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是雙胞胎。聽說她們是送給了城里人。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

    至于老八，白棠只聽大姐說過，老八好像是送給了村里哪一戶人家的親戚。之后到了哪里也沒人知道了。

    反正，白棠對于親爹媽的所作所為已經無法評價。

    而這么多的姐妹中，聽大姐說每個人背后都有一顆黑痣。這顆黑痣剛出生的時候，是完全看不出來的。要隨著人長大了，黑痣自然會開始顯露出來。

    白棠自己背后就有一顆，不過不是很大。這個黑痣的大小，也是因人而異的。

    但是昨天看到宋莉背后那顆黑痣，聯想到對方的身世跟游婷美對調的話。那么，宋莉就是一個養女。親生父母不知道的那一種。

    白棠當時忽然就懷疑這女人不會是老八吧！按照年齡來算，剛好就是老八那個年齡。但想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這黑痣遺傳，那也不是他們老白家專門有的。

    世界那么大，太多巧合了。

    每次何天成聽到白棠說她小時候的事情，總是覺得很心疼。

    “哎，我要是早遇見你就好了。”

    白棠噗呲一笑，把滿腦子猜想拋到腦后：“想啥呢？你要是早早遇到我，怕是認不出我來了。”

    何天成想到第一次認識白棠時，那個黑黑瘦瘦的小丫頭模樣。確實跟眼前的媳婦完全不一樣。

    吃過早飯后，何天成就送孩子上學去了。白棠收拾完東西，就準備去一趟自由市場。

    她今天本來就跟自由市場那個壯漢約好，去取兩個大豬頭。

    也不知道壯漢哪里來的門路，出手就是兩個大豬頭。白棠買這玩意兒，是想著做鹵豬頭rou賣的。

    單純的鹵五花rou，成本高賣得貴。舍得花錢吃的還是少數。而豬頭rou就不同了。油水大又實惠。

    今早大姐來要的紅布，她剛好可以問問壯漢那邊有沒有貨。

    ——

    “早啊！洪同志。”

    壯漢也就是洪大金見到白棠，立刻笑得眼皮褶子都出來了。

    “白同志，早啊！早啊！你要的大豬rou都在呢！”

    白棠見他這副樂呵的模樣，立刻意識到肯定是辣椒醬大受歡迎了。

    果然，下一句洪大金就說道：“多虧了你給做的辣椒醬。大伙兒才說嘴里終于有味道了。之前在其他地方買的辣椒醬，怎么吃都不對味。”

    有人喜歡自己做的東西，是一個廚子最大的快樂。

    白棠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辣椒醬以后你再要的話，跟我說。我給你加工就是了。哦，對了。洪同志，你這有沒有紅布？”

    紅布是緊俏貨，一般辦喜事的人家都要找。洪大金這里沒有現貨。但拍著胸口保證：“這兩天就給你找。肯定有的，又不是什么精貴的東西。不過，這辣椒醬我們要是再收到干辣椒，是直接拉到你那？”

    白棠點頭：“對，直接拉過來就是了。”

    兩人交談了好一會兒，等到市場熱鬧起來。白棠這才提溜著兩個大豬頭回到大院。

    路上當然被胡同的人看到了大豬rou。大家伙看到那肥肥的豬耳朵、豬鼻子、豬臉蛋，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雖說自由市場現在沒人管了，但這豬rou可不好買。鄉下的豬都是要交任務豬的。一般人家要買豬也是上屠宰場買。偶爾有些下鄉的大隊殺豬，才能弄來新鮮的豬rou。

    白棠這一出手就是兩個大豬頭，怎么能不讓人羨慕呢？

    當下，就有人問白棠這大豬頭哪里買的？

    白棠走之前看到洪大金擺了些不太好的rou跟豬下水出來。當下就指了指自由市場的方向。

    于是，好些個大媽嬸子小媳婦都朝自由市場涌去。

    白棠看到這陣仗，忽然想到。在那個夢里，后世的人可不愛吃啥豬rou。大家都追求健康，搶著吃豬草。倒是正經的大肥豬沒人愛吃了。

    這個世界變化得也太快了些！

    白棠搖頭嘆息，拎著豬頭進了大院。

    當然，這一次兩個大豬頭要鹵一起鹵。白棠沒有自己一個人收拾。而是像處理干辣椒那次一樣，喊了隔壁孫大媽過來幫忙。

    孫大媽有一塊錢可以賺，當然是激動地沖過來幫忙了。

    豬頭收拾說難也不難，就是把豬頭表面所有的污垢、毛發都清理干凈。之后是用涼水煮沸，把豬頭的腥味煮出來。再之后就是對豬頭進行分割了。

    豬耳朵、豬臉蛋、豬鼻子、豬舌頭。每個部位的做法以及下鍋時間各不相同。

    白棠叫孫大媽過來，兩人一起收拾豬頭。一人一個，就在廚房里忙活開來了。

    等到把豬頭收拾干凈后，白棠覺得整個人都熱得不行。

    邊上的孫大媽同樣全身都被汗水浸濕。口中說道：“感覺今年的夏天好像特別熱。”

    可不是嘛！還沒正式進入夏季，這天氣就一天比一天熱了。就是他們這樣的大雜院，磚瓦結構，附近還有很多樹木。也感受到了夏日的高溫。

    “再熱下去，可能就要想辦法弄一臺電風扇了。”

    電風扇白棠家是沒有的。因為倒座房本來就偏陰涼，前幾年夏天雖然熱，但在屋里扇蒲葵扇是可以度過的。但今年看樣子，這個熱短時間是過不了了。

    “電風扇那可難弄。不說電風扇票，光是電風扇的價格就不便宜。”

    見孫大媽說起錢的問題，白棠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孫大媽，這段時間我可能會經常喊你過來幫忙。你這邊沒問題吧！”

    聽到后續還有活兒，孫大媽驚喜地點頭。順嘴問道：“白棠，你男人之前不是負責集資樓的嗎？他現在有沒有收到什么新消息不？”

    孫大媽想要買房子不是一天兩天了，白棠當然也聽說了。

    “他現在就是個學生，不知道廠里的政策。不過，這集資樓剛建沒兩年。很難說什么時候會再建集資樓。”

    白棠說著，見鍋里煮著的豬頭沸騰起來。立刻招呼孫大媽一起，把兩個豬頭用長筷子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