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其言——”那女聲開始說話,語調(diào)絲絲哀怨,嬌軟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朝夕還處在天人交戰(zhàn)的境地,聽這聲音渾身打一個哆嗦。 “那個叫宣穗的就是你未婚妻是不是?我已經(jīng)聽說了。” 白茉仙質(zhì)問著眼前的人,眼圈整個紅了,眼中含著淚珠。 “是怎么樣?不是又怎樣呢?” “其言,我后悔了!你帶我走吧,我們離開這里,我們重新開始,其言。”她抓著慕欽手臂哀求道。 慕欽審視著梨花帶淚的臉龐,失聲笑了一下,把她從身邊拉開。 “茉仙,別再說這些傻話了,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該過去的都過去了,當初的路是你自己選的,你該自己走下去。” “可是我受不了,直到她出現(xiàn)在這里,我才明白我唯一不能失去的人是你。我不甘心她能嫁給你,是我才情不如她嗎,樣貌不如她嗎?為什么她能輕而易舉在你身邊,我不甘心!” “茉仙!”慕欽難得變了臉色。 “有得必有舍,對你求而不得的東西,未必對別人也是這樣,她未必愿意嫁給我。” “你們沒有感情,為什么還要在一起呢?其言,你忘了?我們從前是相愛的,從前你說過要帶我走,從前我在這里跳舞,你彈琴,那些日子你都忘了嗎?我忘不了,三年了,每想起來一遍,這些記憶就折磨我一遍,可是我不能忘,只有這些東西支撐我活下去了。” 那些記憶也浮現(xiàn)在慕欽眼前,都是過往的,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在他心上,留下很深的一道疤,他看她現(xiàn)在這情形,只覺可憐可嘆。 “那你要什么呢?”慕欽反問她,。 “茉仙,人不能太貪心什么要得到。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已經(jīng)在跟我走和留在云渡之間選擇了后者,得到了,應該珍惜。” “憑什么冷朝夕就不用選呢?憑什么她都能得到!其言,我后悔了,我求求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只要你。” 慕欽覺得跟她說不通。 “跟機會無關(guān),你要的東西,我過去給你不了你,以后也給不了,我們之間早就是陌路。你以后不要來這里了,我們也別見面。” 慕欽要走,白茉仙苦苦地挽留他,兩個人爭執(zhí)不過,慕欽要叫高聲叫他五叔過來,白茉仙才慌忙走了。 這里還能聽到未婚夫的勁爆消息,也算朝夕的意外收獲。不過她現(xiàn)在并沒有心思去理會這些,熱毒已經(jīng)慢慢消下去,寒毒慢慢涌上來,她體溫迅速降下來。朝夕現(xiàn)在只希望慕欽快點走,自己能立刻從池子里爬上來。 不想這山頂只剩下慕欽一個人了,他反而不走了,就到一邊亭子里顧自彈起琴來。他的琴藝很好,挑剔迤逗,無一不精,流暢的曲調(diào)自他手下在這山巔紛紛地傳開來。不過大概心情不快,他彈的節(jié)奏很快很急,曲風凌厲,像是純粹發(fā)泄情緒。 朝夕根本沒心情聽人彈琴,她覺得自己渾身沒有一點溫度,在池子里撐不了多久了。雪上加霜的是,她能感覺到,慕欽除了修習木系功法,也修了水系功法,他心情不好,彈琴時候運了靈力,揮發(fā)到周圍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上,本來山頂就冷,又是寒潭,被他一影響,周圍簡直如處冰窟。 朝夕凍得牙齒打哆嗦,她甚至覺得自己頭發(fā)眉毛上都結(jié)了霜,她在繼續(xù)忍下去跟跳出來對著慕欽破口大罵之間反復徘徊。 慕欽還在全心全意彈琴,那邊水潭里“撲通”落水的聲音把他打斷了。 動靜不算大也不算小,出于警惕,他這邊住了手過去察看。一看不要緊,饒是他見多識廣外加心態(tài)鎮(zhèn)靜也給嚇了一跳。 朝夕就半浮在水面上,還穿白日里那件白色的衣服,臉色煞白,畫面跟唯美扯不上關(guān)系,完全是驚悚。 好在這潭水不深,淹不死人。 慕欽趕緊把人從水里撈上來抱到亭子里,檢查過了,倒是沒嗆水,就是身上奇冷無比。他使內(nèi)力把她衣服烘干,接著解了她外衣和鞋襪,來回搓動四肢。 忙活了將近一炷香功夫,朝夕終于有好轉(zhuǎn)的跡象,慕欽松一口氣,后覺過來自己也出一身細汗。 腰夠細的,兩只手好像就能掐過來。 他百忙之中竟然涌起來這個荒唐念頭。 朝夕半偎在他懷里,身子還是發(fā)涼,一點點吸取他身上溫度,察覺到熱源,甚至抱得更緊了,慕欽推開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就這么僵坐著對她。 已經(jīng)是中夜,月光偏照過來,照到亭子里朝夕身上。慕欽真有一種自己是在抱著一灘冰雪的錯覺。 將近天明,朝夕轉(zhuǎn)醒過來,感覺自己躺在一個人懷里。她迷迷糊糊的,努力揉揉眼想看清楚。 感覺到身邊人異動,慕欽也醒過來。 兩個人還保持著相抱的姿勢,互看了一眼對方后,迅速分開起身各坐到一邊。 朝夕活動活動僵痛的身子,只覺身上還殘存著他的體溫,尷尬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慕欽先開口。 “宣穗——冷朝夕?” 朝夕低頭嗯了一聲。 “我們是不是見過一次,在金墉城?”他問她。 慕欽把她從水里撈上來,給她把脈的時候就認出來。 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朝夕一定要來云渡。當日憑那女子留下的鹿角珊瑚佩,他認出來,那是信陽宣氏的象征物,這人一定是宣家的人,而且在族中地位不低。直到剛剛把完脈,他才把人都對上。他的未婚妻、之前救過的人、冷朝夕都是眼前的這一個人。 他也明白,朝夕來云渡的目的確實是療傷,不是葉川說的借機對他死纏爛打。 這么一想,慕欽還挺愧疚,之前那樣誤會她,上午還誤傷了她。 “是。在城東的郊外。報名選拔的那天我就認出你來了,本想當面謝你,可是后來知道,你就是和我訂婚的人,就不好意思找你了。”朝夕坦言道。 慕欽應了一聲,跟她道歉。 “我先前或許對你有偏見,我很抱歉,還有昨天傷了你,雖然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朝夕搶下他的話。“你并沒傷害我什么,反倒是我該謝謝你,你救了我兩次。對了,剛剛,我不是故意來偷聽你們說話的,我其實早就在了,不好打斷你們,就一直等著。” 慕欽說他知道。 朝夕看看他臉色,吸一口氣,提起來兩家聯(lián)姻的事。 “我們之間——如果你實在對我不喜,或者耽誤了你另覓良人,你可以說出來,我自愿退婚。” 慕欽反問她是怎么想的。 “我舅舅希望我嫁過來,他覺得云渡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歸宿,我——愿意順從他的安排。你呢?” 朝夕說完了,抬起頭來審視慕欽的臉,看見他曜黑的瞳仁,他背后是微明的曙色。 “云渡缺一個少主夫人,你很合適。”他開口道。 朝夕聽明白了,點點頭。 這算是達成了默契。 作者有話說: 所以云渡其實人人都是扒墻小分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