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從東海來 第26節(jié)
船艙狹窄,他這聲音人人都能聽見,隔了許久,烏蘭的簾子后頭終于傳來小聲的道歉,到最后聲音幾乎哽咽起來,楊光聽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在心中默默咒罵幾句,沒有再說話。 在海上呆了一輩子的漁民都知道,出海要過的第一個坎兒,就是暈船,之前門德剛來船上工作的時候也吐得夠嗆,但遠(yuǎn)沒有烏蘭這么厲害。之后連著的陰雨,烏蘭甚至連做飯的力氣都沒了,門德代著做了兩頓,味道說不上好,整船人的臉色都更難看了,背地里,楊光聽到陳貴又去找王顯川說:“要不下一次上岸就把這個娘們兒送回去好了,也不頂事,這么下去大家伙兒都要有意見的。” 王顯川臉上不樂意,但烏蘭的情況放在這兒,也實(shí)在沒辦法,只能點(diǎn)了頭。當(dāng)天晚上,烏蘭因?yàn)楸Р]能上桌,陳貴在吃飯的時候開玩笑:“等到九月咱們就方便了,要不咱哥幾個想要弄一下都不方便。”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一時間連王顯川都笑了,門德的臉色不好看,他知道原來黃宏有一疊整理好的畫報(bào),上頭都是穿泳裝的美女,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收來的,個個都是胸大屁股翹。原本這本畫報(bào)在船上都都傳著看,就一個規(guī)矩,不許搞臟,但自從烏蘭上了船,黃宏他們就很少拿出來,私底下抽煙的時候都說是憋壞了,門德也聽見過,曹向明說對著烏蘭打手槍都打不下去,他心中生氣,但也只能忍著。 晚飯過后,門德沒把飯桌上聽到的事情和烏蘭說,但船也就這么大,烏蘭隔著艙門將外頭的說話聲都聽得清楚,安靜地憋了滿眼的淚。 那天晚上,烏蘭大半夜起來去甲板上吐,吵醒了所有人,本來休息的時間就精貴,如今還頻頻叫人打擾。這事兒一出,就連王顯川都有點(diǎn)生氣,門德不得已給所有人都道了歉還發(fā)了煙,當(dāng)眾答應(yīng)了要在九月初那次靠岸補(bǔ)給的時候?qū)跆m送上岸,就這樣,才好不容易平息了陳貴曹向明等人的怒火。 距離上岸補(bǔ)給的日子還有不到一周,烏蘭幾乎已經(jīng)不睡在船艙里了,現(xiàn)在即便海上沒有風(fēng)她晚上也會吐,又因?yàn)楹ε聲承褎e人,只能縮在上頭的艙室里睡,后來幾天,門德也去照顧她,船艙里終于又傳起了畫冊,陳貴占了烏蘭的床,晚上時不時便從簾子后丟出幾團(tuán)草紙來。 日子不咸不淡地過了幾天,烏蘭身體不行,白天也不跟著他們一起干活了,門德每天點(diǎn)頭哈腰地給所有人遞煙,再加上過兩天就要上岸了,陳貴他們便也沒說什么,就這樣挨到了9月1號這天,天似乎有點(diǎn)不太對勁,王顯川從早上便發(fā)現(xiàn)了風(fēng)向有變,大片的烏云從天際壓下來,伴著陰沉轟鳴的雷響,似乎又是一場新的風(fēng)暴正在云層深處醞釀。 海上的天變得很快,不到半個小時,暴雨傾盆而下,無線電里傳來的天氣預(yù)警到底遲了一步,3048號在海上顛簸得幾乎騰空,船長室里的儀器開始發(fā)出報(bào)警,王顯川的嘶吼在巨大的風(fēng)聲里幾乎被淹沒:“都他媽扶好!浪太大了!” 這是一場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風(fēng)暴,楊光和陳貴在船側(cè)拉住拖網(wǎng),卻險(xiǎn)些給直接拋出船外,楊光手緊緊把住護(hù)欄,電閃雷鳴間,大量的海水被掀上了甲板,所有人幾乎都渾身濕透,在狂暴的大海面前,他們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苦苦支撐,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念著羊山大帝保佑……就這么過了不知多久,浪頭才終于漸漸小了下去,船上的所有人都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甲板上甚至還落著一些撲騰不停的海魚,門德大聲呼喊烏蘭的名字,再一看,烏蘭竟已經(jīng)在他懷里吐地昏厥過去。 王顯川焦急地在船長室里cao作著,然而儀器的報(bào)警卻仍是不停,之前一直在斷斷續(xù)續(xù)傳來信號的無線電此時也已經(jīng)完全歸于寂靜,王顯川心中冒出一個不祥的念頭,他檢查了發(fā)動機(jī),在打開蓋子的一瞬間,一股混合著焦糊味的黑煙便冒了出來,發(fā)動機(jī)內(nèi)側(cè)冒出火星,竟然已經(jīng)是徹底停擺了。 無線電和發(fā)動機(jī)都壞了,而且看這架勢,并不像是在短時間內(nèi)能修好的故障,而是非常徹底的機(jī)械癱瘓,在沒有零件替換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讓它重新開始工作。檢查完發(fā)動機(jī)的王顯川心頭一片冰涼,作為一個老海頭,他已經(jīng)知道他們面對的是什么,而這是過去他從來不敢去想象的結(jié)果。 3048號完全失去了動力,同時無法和海岸邊求救,他們雖然乘坐著一艘現(xiàn)代化的漁船,但如今就如同在一葉浮舟上一樣無助。 如果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失蹤,不來找他們,又或者他們之后沒有碰到任何其他漁船,那么3048會一直這樣飄蕩在海上,最終像是一艘幽靈船一樣,永遠(yuǎn)消亡在這片大海上。 第57章 。 災(zāi)星·★ “媽的,修不好了,徹底他媽修不好了。” 船在海上漂的第二周,第無數(shù)次嘗試修理發(fā)動機(jī)的曹向明惡狠狠將扳手一丟,幾乎是癱坐在了地上:“他媽的,是徹底報(bào)廢,如果沒有零件根本沒辦法。” 楊光靠在欄桿上,幾乎絕望地看著遠(yuǎn)處的海面,在那場風(fēng)暴之后,這片海已經(jīng)平靜了好幾天,同時卻也沒有任何的船只經(jīng)過,他們就像是一座孤島一樣,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原地,還是已經(jīng)漂流出去一段距離了。 整整七八個晝夜,船上從一開始的爭吵到最后的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像是失去了希望,曹向明在所有人當(dāng)中年紀(jì)最小,在地上癱坐了一會兒,很快竟抱著膝蓋哭起來,一邊的王顯川看不下去:“哭什么哭!我們船又沒翻,也有東西吃,修不好就等著別人來救我們! 陳貴冷笑一聲:“都這樣了能不哭嗎?我就說這一趟要出事,壞了規(guī)矩了,能不出事嗎?” 他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著在遠(yuǎn)處給所有人做飯的烏蘭,陪在一旁的門德感知到他的視線,卻也只能低下頭王顯川見狀皺眉道:“現(xiàn)在搞這些內(nèi)訌還有什么意思?所有人要保持體力等救援來,還是要正常吃飯睡覺!” 在王顯川的嚴(yán)詞厲色下,最終所有人還是不情不愿地坐到了飯桌邊,風(fēng)暴之后王顯川撈了不少魚上來,作為等待救援期的食糧,如今既然沒有辦法上岸補(bǔ)給,煤氣和淡水就都成了稀缺資源,烏蘭的魚做的半生不熟,還有一股奇怪的腥味,黃宏到最后實(shí)在無法下咽,將筷子一扔:“這他媽吃個屁啊,這么難吃的東西誰吃的下去?” 烏蘭渾身一抖,立馬便不敢吃了,王顯川皺眉道:“煤氣和淡水都要省著用,能做到這個程度就不錯了,你他媽是想餓死在船上?” “要不是你找了這種掃把星上來,會發(fā)生這種鳥事情?”曹向明一聽王顯川的話也火了,指著烏蘭道,“這么多年船上都是不上女人的,你非要找,現(xiàn)在出了事他媽怪誰啊?” 氣氛幾乎在瞬間就劍拔弩張起來,黃宏罵了一句,丟下筷子走了,很快曹向明也跟著走了,隔得老遠(yuǎn)還能聽見兩人的罵娘聲,楊光嘆了口氣:“川哥,我們跟著你多久了,怎么這時候你還向著這個掃把星?就因?yàn)樗诖希鐜讉€給羊山大帝燒高香都沒用了。” 王顯川面色鐵青地不說話,烏蘭兩手緊緊抓著膝蓋,啜泣道:“對不起,王老板,我,我一會兒重做......” “現(xiàn)在別說這個了。” 王顯川粗聲粗氣地丟了一句,起身又去看發(fā)動機(jī)的情況了,整個飯桌上轉(zhuǎn)眼間就剩下楊光陳貴和烏蘭門德夫婦,楊光不冷不熱道:“都說你是掃把星了,還有臉坐在這兒?” 陳貴冷笑一聲:“本來就是看我們船老大是老好人貼上來的,誰想到把兄弟幾個一起連累了呢?要照我說,掃把星就是該付出一點(diǎn)代價的。” 他的語氣陰冷,門德幾乎立刻就警惕起來,將烏蘭護(hù)在身后:“你要干什么,沖我來,不要動我老婆。” “誰說要動你老婆了?”陳貴點(diǎn)上一根煙,嗤笑,“你老婆長成這樣哥幾個都下不去手,就是讓你們做事小心點(diǎn),現(xiàn)在大家都活不了,別當(dāng)?shù)谝粋€死的。” 陳貴丟下一句就帶著楊光走了,留下臉色慘白的烏蘭緊緊抓著門德的衣服,后者輕聲地用蒙語安慰著她,楊光留心聽了兩句,卻也聽不出他們在說什么。 “陳哥,這兩個掃把星私底下說什么也聽不懂,不會是在罵我們吧?” 走到船尾,楊光拉住陳貴,如今船沒了動力,他們也離不開船,無計(jì)可施下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幾乎所有人都是滿身煙味。 陳貴倒出煙盒里最后兩根煙,給楊光塞了一根,又冷笑道:“馬上老王要是不幫他們,這兩個掃把星的苦日子就要來了,閑著也是閑著,不讓他們吃點(diǎn)苦頭,他們就不知道這些事兒都是自己惹來的。” 楊光一愣,卻見陳貴臉上的表情陰冷起來:“我今天去找老王說這個事兒,哥幾個給他們連累的現(xiàn)在都快死了,還不能撒撒氣,那人憋也得憋死。” “撒氣?”楊光吐出口煙,“陳哥你要對那個娘們兒下手啊?” “丑歸丑,總比沒有強(qiáng)吧?你還想靠著黃宏那些畫冊一直弄下去啊?有沒有點(diǎn)出息。”陳貴咧嘴一笑,“要不哥幾個在船上還能干什么?你真想要每天這么等死啊?” 楊光看陳貴好像是認(rèn)真的,奇道:“這個事兒老大不可能答應(yīng)吧,再說那個娘們兒老公也在這兒,雖然是個傻子,但好歹這么大塊頭呢。” 陳貴一陣吞云吐霧:“所以這種事兒你們小年輕就會想著蠻干,也不想想要是把老王給說服了,之后的事情就簡單了,那傻大個他塊頭大,但我們?nèi)硕啵綍r候要是不同意就揍他,你看他是選自己還是選他女人?” 陳貴的話楊光聽得一愣一愣,他之前就聽說陳貴是在社會上混過的,之前還進(jìn)過局子,在這方面比他們老道的多,又猶豫道:“陳哥,那咱們要是這么干了,萬一之后有人來救我們,這個娘們兒不會把我們點(diǎn)了吧?” 陳貴笑道:“你說這事兒說出去對她自己有什么好?又不是殺了她,我們?nèi)硕啵綍r候就說是她勾引我們的,長成這樣,也沒人會信我們先動手吧?” 楊光原本心里還有點(diǎn)打鼓,如今叫陳貴這么一說反倒定下心來,原來他也聽說老家有個娘們走夜路給人弄了,但這事兒到底說出去太丑,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他想到這兒也不由佩服陳貴真的是人狠膽子大,忍不住道:“陳哥,早知道之前就跟你混了,川哥心實(shí)在太軟,干出這種糊涂事坑的都是咱們兄弟幾個。” “這種事情心里想想就行了。”陳貴拍拍他的肩,“馬上我找機(jī)會和老王說,這事兒不能急,你也抽空跟曹向明還有黃宏說說,看黃宏那個饑渴樣子,之前在岸上就沒趕上去洗頭房,兩個女人都沒碰上,沒道理這么稀里糊涂死了。” 晚點(diǎn)時候,楊光去找了黃宏和曹向明,說了陳貴的想法,曹向明還有些不敢:“這個,犯法吧?要上了岸還不得槍斃啊?” “槍斃不了,你傻逼啊,就說這個女的你情我愿不就完了?”黃宏膽子大些,一臉無所謂,“就是比起我畫報(bào)里那些也差太多了,要不是不想就這么死了,我是真下不去手。” 楊光給兩人遞了煙,恨恨道:“那就這么說定了,馬上陳哥去找老大說這個事情,要是能把川哥也說動,那咱們這事兒就辦,叫這兩個掃把星付出點(diǎn)代價。” 當(dāng)天晚上,船上的氣氛愈發(fā)古怪起來,烏蘭甚至不敢在桌上吃飯,她的胃口很小,而且還在反復(fù)吐,門德陪著她在小艙里吃了一點(diǎn)之前沒吃完的剩菜,之后就沒再出現(xiàn)過。船艙里一片靜悄悄的,除了王顯川外,飯桌上的人互相交換著眼神,楊光時不時要看陳貴一眼,后者的嘴巴動了動,說了句再等等,便沒有人再說話。 這樣漂流的日子又過了幾天,白天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也不知是不是因?yàn)闆]事做,所有人的體力消耗不掉,晚上便都開始睡不著覺,加上煙抽的太多,整個船艙里都是咳嗽聲。黃宏的畫報(bào)快給翻爛了,但偏偏陳貴還是沒去找王顯川,他心里發(fā)急,拉著楊光問了好幾次,但這事兒既然是陳貴牽頭,他們也沒膽子直接去說。 9月16號,楊光已經(jīng)有快三天晚上沒睡著覺了,白天抽著煙腦子都是暈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聽見黃宏和曹向明在說話,但是一轉(zhuǎn)頭人都在船尾呆著,根本沒人開口。白天實(shí)在沒事做,他們幾個人湊在一起打牌,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后突然就莫名其妙吵了起來,膽子一直很小的曹向明一把掀了桌子,罵罵咧咧走了,黃宏后來追上去罵了兩句,兩人差點(diǎn)動手,最后還是被陳貴攔下來的。 海面上一直沒有其他船經(jīng)過,楊光看著海面,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要死在這兒了,這一切都要怪他們船上來了兩個掃把星。明明出海最忌諱這些,他們偏偏還踩了大忌諱,出了這種事,就是老天爺要罰他們。 幾天了,烏蘭不敢在甲板上露面,門德一直不離左右,楊光看得心里窩火,又找陳貴問了一次,結(jié)果陳貴這回也像是吃了火藥一樣,幾天沒睡好,陳貴嗓子也是啞的,罵道:“老子都和那個窩囊廢說好幾回了,媽了個逼的就是沒膽子做!老子都給這娘們害成什么樣了還不能瀉瀉火?把她弄死都是活該!” 陳貴的話就像是一個火星,直接點(diǎn)燃了楊光心里那股邪火,兩人對視一眼,很快便去找了曹向明和黃宏,四人一拍即合,去廚房和庫里拿了棍子和菜刀,一腳踹開了烏蘭在的小艙艙門,門德見狀不對,攔在他們面前:“你們要干什么!” “我們要干什么?”陳貴冷笑,“就是因?yàn)檫@個女的上了船,咱們現(xiàn)在才會碰到這種事兒,我們要干什么?我們要她付出點(diǎn)代價!” 烏蘭臉色慘白地捂著肚子往角落里縮,黃宏上去要抓她的腿,被門德一下推開,緊跟著門德的胳膊上也挨了一下棍子,陳貴冷笑:“老子他媽人都?xì)⑦^,還干不過你?” 他說完拿著刀就要撲上來,烏蘭給嚇得大喊了好幾聲“王老板”,王顯川這才終于匆匆從外頭趕過來,厲聲道:“你們要干什么!他媽造反了?” 陳貴將舉著的刀放下,咧嘴一笑:“老王,咱們也認(rèn)識幾年了,我跟你著你跑船就是信得過你,覺得你這船不會出事,結(jié)果現(xiàn)在你放了這個娘們兒上來,哥幾個都得死,死之前你還要護(hù)著她?” 楊光也跟著冷笑:“川哥,你胳膊肘往外拐一次哥們幾個還能擔(dān)待著,結(jié)果次次都向著外人這就說不過去了。” 王顯川臉色難看地不說話,黃宏見狀又去拖烏蘭,被一腳踹開后上了火,破口大罵道:“臭娘們還給臉不要臉了,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們看的上你?你要不給我們弄,要不就直接宰了你丟進(jìn)海里喂魚!” 他抓住烏蘭的腳想將她直接往外拖,此時門德已經(jīng)和其他幾人扭打成一團(tuán),眼看情勢就要失控,烏蘭忽然像是崩潰一樣地哭嚎起來:“求求你們了!我肚子還有孩子!你們別打了!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我,我沒想到……是上了船才發(fā)現(xiàn)……” 她抽噎著說不下去,而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響徹天際的雷鳴,幾人的動作都是一僵,沒幾分鐘,風(fēng)已經(jīng)將玻璃吹得噼啪作響,王顯川出門看了一眼,只見大片烏云正從東北方向飄了過來,巨大的風(fēng)在海面上掀起波瀾,他臉色一白:“媽了個逼的真是倒了血霉,又碰上風(fēng)暴了!” 第58章 。 意外·★ 海上的天氣瞬息萬變,上一秒還萬里無云,下一秒就能風(fēng)雨大作,楊光聽到王顯川這句話,也再顧不上和門德扭打在一起,同其他幾個人一起沖出船艙,就見3048號正迎頭漂進(jìn)一片布滿烏云的區(qū)域,大風(fēng)混雜著海水和雨點(diǎn),打在人臉上冰冷刺骨。隨著浪頭跟著大起來,3048號就像是一片孤零零的樹葉被拋向了天空,重重落下時大量的海水漫上了甲板,王顯川大喊:“快扶好!沒有動力,全他媽看命了!” 楊光看著黑沉沉的天手腳都打顫,他出了這么多年海,也知道在海上風(fēng)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要3048能出了這片風(fēng)暴區(qū)一切就會立馬停止,然而如今3048動力全無,在風(fēng)雨中只能聽天由命,楊光給大浪打的魂都沒了,只能死死抱著一邊的鐵桿,生怕給直接拋下船去。 雨越下越大,漸漸的楊光誰的聲音都聽不見,耳邊只有巨大的雷鳴和風(fēng)聲,他滿臉都是海水,抬頭看去,卻見迎頭打來的大浪里似乎也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盯著他看,楊光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神劇震,險(xiǎn)些沒當(dāng)場尿褲子,趕忙又把眼睛閉上了。 那幾乎是他一生中經(jīng)歷過的最長的半小時。 一片漆黑中,海里什么聲音都來了,不光是風(fēng)浪,還有海鬼的嚎叫和大魚的嘶鳴,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撞擊著他的耳膜,楊光肝膽俱裂,兩手抓著欄桿用力到近乎麻木的地步,也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顛簸才終于平靜了一些。 3048最終成功從風(fēng)暴區(qū)里出來,楊光這時已然渾身濕透,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還活著還是死了,又等了一會兒,他終于敢睜開眼,然而在一瞬間,他看到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站著一個人身魚頭的怪物,這人穿著曹向明的衣服,但臉上覆滿了魚鱗,兩只黑白分明的魚眼睜得很大,正在直勾勾地在盯著他。 “cao!” 楊光給嚇得一個激靈,因?yàn)槊摿Γ瑤缀跏且黄ü勺诹说厣希偬ь^看的時候,曹向明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也像他一樣渾身濕透,正一臉惱怒地看著他:“你他媽別嚇人行不行!” 楊光揉了揉眼,腦中還滿是剛剛的那一幕,他緩了一會兒才爬起來,就見3048號已經(jīng)穿過了短暫的風(fēng)暴圈,因?yàn)閯×业念嶔ぃ踔链线€掉落了不少魚,王顯川沖下來點(diǎn)人頭,發(fā)現(xiàn)沒少人松了口氣:“媽的,好險(xiǎn),我們現(xiàn)在沒有無線電,也收不到天氣預(yù)警,但這個看上去應(yīng)該是從更東面過來的。” 楊光驚魂未定,回頭去看那片風(fēng)暴帶已經(jīng)被他們拋在了后頭,一般來說這種級別的風(fēng)暴他們平時出來碰上一次都屬少見,這次居然還連著給碰上兩次。楊光看到從一旁艙里探出頭來的門德,心里猛地竄起一股邪火,上去一下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還說你們不是掃把星!” 他說完便重重在門德肚子上打了一拳,烏蘭尖叫起來:“你別打他!你們別打他了!” 他們這兒的動靜很快把所有人都吸引了過來,陳貴經(jīng)過剛剛這一出也給淋成了落湯雞,從船側(cè)檢查完船只損壞情況后冷笑道:“現(xiàn)在好了,捕網(wǎng)也沒了,之后我們要是把艙里的魚吃完就得他媽餓死!” 陳貴從船艙地上拿起刀,陰沉道:“剛剛這個娘們兒說的話反正我是聽見了,她不但壞規(guī)矩,還敢揣著肚子上來,反正也活不了,老子這就先送你們一家子掃把星下去喂魚。” 楊光見狀和曹向明黃宏一起將還在掙扎不停的門德按住,陳貴上來用刀在他臉上拍了兩下,咧嘴笑道:“看你長得也跟頭內(nèi)蒙來的蠢羊一樣,不如宰了給哥幾個下鍋,別急,下一個就是你老婆,你們一家子很快就會在底下團(tuán)聚了。” 他說著要在門德臉上劃口子,烏蘭捂著肚子不敢上前,只能哭叫不停,王顯川見狀實(shí)在看不下去,沖上來拉架罵道:“你們他媽造反啊?我們現(xiàn)在還有可能得救,你們這么搞是要槍斃的知不知道?” 陳貴冷笑一聲:“王顯川,這時候還向著外人,你他媽是不是和這個女的睡過了這么護(hù)著她?” 楊光心里盼著這個時刻已經(jīng)很多天了,如今陳貴終于開了這個口子,當(dāng)即也不管不顧道:“老大,哥幾個都給害成這樣了,都是這個女人的事兒,你到現(xiàn)在還不讓我們給他們兩個掃把星放放血說不過去了吧?” 曹向明經(jīng)歷過剛剛這一出,膽子再小這時候也紅了眼了:“老大,哥幾個跟你什么委屈都受過,你放了這么個掃把星上來,想過我們嗎?” “別和他廢話了,他要向著外人,我們也不把他當(dāng)老大!”黃宏罵道,“不就是個女的,連碰都不給碰,不如直接弄死得了還解氣!” 王顯川沒料到他們會突然這樣同仇敵愾,氣得臉色發(fā)青,指著陳貴的鼻子道:“你他媽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你犯了事殺了人你說哪個船老大敢要你,就我收了你,你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他娘的說什么屁話!” “你還知道我殺過人啊?”陳貴左右也撕破臉了,如今一改原來那副經(jīng)常笑瞇瞇的樣子,冷笑道,“王顯川,你知道我殺過人還敢攔我,知不知道老子上一個人是怎么弄死的?” 他沖楊光他們使了個眼色,很快所有人把門德松開,反倒步步朝王顯川逼近了過去,陳貴在手里把玩著菜刀,悠閑道:“老王,我承認(rèn)你是個老好人,知道我殺過人也沒和任何人說,但知不知道人要是太發(fā)慈悲會被人弄死的?” “你們,你們他媽瘋了嗎?”王顯川一步步朝后退,他沒想到陳貴能瘋到這個地步,惡狠狠瞪著他道,“你以為在船上殺人就不是殺人嗎?你他媽就不想上岸了嗎?” 陳貴冷笑一聲:“你在這兒也只會礙我的事,要不接下來就別來礙事,要不你就別呆在這個船上,怎么樣?” 楊光一愣,聽這意思陳貴是要先弄死王顯川,他們畢竟都跟了王顯川幾年了,也沒想把事情弄到這個地步,他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勸,但看陳貴這個樣子,又擔(dān)心自己說了會被弄,正是糾結(jié)的時候,向來膽小的曹向明小聲道:“陳哥,我們,也沒必要弄成這樣吧?” “怎么,你還想繼續(xù)跟著他?”陳貴冷冷看他一眼,手里玩刀的動作也停下了,曹向明看著他的動作頓時像是噎了一下,很快縮到了后頭去。 王顯川看出他的意圖,冷冷道:“怎么?你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現(xiàn)在還想弄死我?你是不是早想要弄老子的船了?” “是你害得兄弟幾個跟著你一起受罪,老王,這可怪不了別人。”陳貴話說得慢悠悠的,眼底卻是兇光畢露,“我也不想弄成這樣,要不成你答應(yīng)之后不管船上的事,那兩個掃把星我們來管,那行,我們還是兄弟,我也不為難你。” “好啊,我他媽幫了你這么久,結(jié)果你早想著要和老子對著干。” 王顯川氣急敗壞,撲上來就和陳貴扭打在一起,王顯川常年跑海,身子矮胖結(jié)實(shí),很快竟把陳貴的刀給奪了下來。楊光和一邊的黃宏曹向明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還是決定拉架,五人正是纏成一團(tuán),然而這時也不知是誰撞了一下王顯川,他踉蹌地倒退了兩步,一時重心不穩(wěn),竟是直接從船舷邊栽了下去。 “cao!” 楊光聽著王顯川的慘叫聲,心里一涼,一下子撲到船邊去看,王顯川還在船邊的海里撲騰著,漁民的水性都不差,王顯川邊罵邊游:“他媽逼的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兔崽子還想弄死我,老子上來第一個就弄死你這個姓陳的!” 楊光下意識要去拿東西救人,陳貴卻一把拉住他,冷冷道:“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沒聽他說,他要是上來了,就成我們推下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