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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從東海來 第24節

    我心想這女人多半已經被毒品弄得腦袋瓦特了,說的這種毒藥跟腦白金似的,其實光是看她這個鬼樣子就知道這個什么鬼魚毒和尋常概念下的興奮劑根本不是一個概念上的東西,說到底,他們所做的一切還不是貪圖其中巨大的利益。沒好氣道:“你頂著這張臉說這個話可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就好像肺癌患者說香煙有益健康一樣,你之前說,你早就知道你meimei是怎么死的了,她是被海罐頭害死的吧?她都被海罐頭害死了你還不知悔改?”

    宋玲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提到宋麗的事情像是不愿說,我瞇起眼:“還是你又覺得現在呼吸順暢了,需要我幫你攏攏氣管?”

    宋玲渾身一顫,幾乎下意識地就把住了自己的脖子:“我meimei......我meimei其實很早,就被我帶去英國下葬了,她的墓就在曼切斯特。”

    “下葬了?衣冠冢啊?”趙大有一愣,“還是說,她的尸體你找到了?”

    宋玲低下頭,臉色終于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一開始我并沒有......找到她的尸體,在躍進號出事之后,我也沒有想過,我還能找到阿麗的尸體.......”

    我一聽這意思,宋玲好像真的找到了宋麗的尸體,我和趙大有對視一眼,我一腳踹在宋玲的耳朵邊上,她給我嚇了一跳,終于意識到不說不行,于是聲音嘶啞地開了口,在一片安靜的船艙里,就像是一個瀕死的老者,說起一個多年前的噩夢一樣。

    1995年夏天,因為東海帶魚產量連年縮水,浙東的第一個休漁期開始,夏天的港口不見一艘漁船出海,海邊有巡邏員監督,要是出海被發現是要被罰款,這種景象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在浙東看見。漁港靜了,但濱海路上卻還是人頭攢動,幾個漁民坐在路邊打撲克,有些說要去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討營生,還有的則動了要賣泳衣畫報賺游客錢的念頭。

    日子這么不溫不火地過了大半天,下午五點來鐘,朱家尖的海邊忽然有幾個游客眼尖地發現在遠處的礁石邊靠著一艘不大的漁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靠過來的,似乎已經在那兒停了一段時間了,因為一直藏在一塊礁石后頭,所以沒人看見。

    幾個游客的叫喊聲很快吸引來了附近的一些漁民,他們的眼睛毒,一眼就看出那是條漁船,側面還寫著浙岱漁2042號,休漁令第一天,誰能想到就有人頂風作案,好在巡邏員還沒過來,幾個漁民互相看著,最后都決定要幫一把這個膽子肥的同行,他們在海邊喊了兩嗓子,聲音傳得很遠,那艘漁船卻是毫無動靜,甚至甲板上連個人都沒有。

    快漲潮了,天氣也有點不太對勁,放眼望去的整片天空都是紅的,熟悉這片海的人都知道這是臺風要來的前兆,隨著風漸漸大起來,幾個熱心的漁民見那艘漁船始終沒有動靜,都不禁奇怪地交換著眼神,最后一個皮膚黝黑國字臉的漁民實在等不住了:“借個摩托艇來!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要是艘船給刮跑了,我也好把它給開回來。”

    他們在海邊的人水性都差不到哪兒去,即便這時候浪頭已經大了起來,國字臉還是很快騎上摩托艇朝那艘在礁石邊搖晃不停的漁船開了過去,為防止一會兒沒人開船,他后頭還帶了個人,兩人到了近處國字臉又喊了兩聲老鄉,船里卻是一片靜悄悄的,摩托艇后頭的瘦猴道:“我上去看看,要是沒人我給開回去,多半是給風刮跑的。”

    他話音剛落,漁船里卻是傳來一聲十分響亮的嬰兒哭聲,遠處的天已經開始黑沉下來,在呼呼的海風里這個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詭異,瘦猴和國字臉對視一眼,瘦猴咽了口唾沫,卻還是大著膽子讓國字臉把摩托艇停得近一些,他手腳利索,一下就從漁船的船頭爬了上去。

    船艙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嬰兒哭泣聲,同時卻是聽不見一個成年人的聲音,這件事明顯非常不符合常理,雖然是夏天,但瘦猴叫海上的風一吹背后還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國字臉見浪越來越大,在他背后不住地催:“馬上起風了!趕緊的!”

    瘦猴心想這時候要是慫了回去還不給笑話死,他捏了捏拳頭,推開船艙的門,里頭卻是黑咕隆咚一片,一股極其濃重的臭味一下叫他差點沒吐出來,瘦猴干嘔了好幾下,覺得船上肯定是有什么魚臭了,他退到門口去:“不行,太黑了,手電給我!”

    國字臉把手電筒扔上來:“趕緊!一會兒臺風來了,別說船回去,我倆能不能回去都成問題。”

    瘦猴撿起手電,心里頭卻是非常不想打開,他剛剛其實已經聽見了,黑暗的船艙里像是有什么在爬,還有嘴巴咀嚼的聲音,這些都讓他想到這海上的海鬼,據說要是碰到了人,會把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這艘船看上去這么古怪,總不會是船上的人都被吃了吧?

    瘦猴越想越害怕,但是偏偏國字臉在后頭一直催,他實在沒辦法,只能把手電筒撥開,跟著又戰戰兢兢地往船艙里照了一下,然而就是這一下,嚇得他當即慘叫一聲,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怎么了!”在摩托艇上的國字臉不明所以,還在問。

    手電筒斜斜地掉在地上,正照在船艙里一張腐爛了大半的人臉上,那是一具只剩下一半的女尸,身上的rou都沒了大半,下半身也不翼而飛,周身有蒼蠅飛舞不停,同時還有個渾身污血的嬰兒,正坐在女尸身邊吮吸著她早已腐爛的rufang,爬動不停。

    瘦猴給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直接摔下了船,手腳并用地往摩托艇上爬:“快走!海鬼,海鬼吃人了!上頭有個女人被吃了!”

    國字臉給他這么一嚇臉色也瞬間便得難看起來,在海邊海鬼的傳說都聽過,誰能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撞上。他雖然心里好奇的癢癢,但看瘦猴嚇成這樣也不敢再做停留,兩人騎著摩托艇風馳電掣地回了岸邊,將其他看熱鬧的人也打發回去,隨著天色將暗,海邊的人越來越少了,就在國字臉要去還摩托艇的時候,一個老外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拉住他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道:“老鄉,剛剛那船上有什么呀,你們說是海鬼?”

    “別看熱鬧了!是個岱山的船,上頭的人都給吃了!海鬼可不會管你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的!趕緊跑吧!一會兒趁著臺風天爬上岸就不好了!”

    國字臉丟下一句就跑了,天色變得很快,老外抬頭看了一眼,想了想,卻是很快掏出一只大哥大,他打完這個電話沒幾分鐘,遠處的岸邊停下兩輛車,很快就有人開著摩托艇朝那艘在浪頭里顛簸的越發厲害的漁船駛去。

    臺風很快就來了,那天那場大雨下下來的時候,一個渾身擦傷又嚴重營養不良的嬰兒被送往了舟山的一個私家診所,而同時,與它一起被發現的女人殘肢被送往了另一處,幾個小時后,這艘漁船便在朱家尖的礁石灘上觸礁沉沒了。

    由于當地公安后來沒能找到漁民們說的尸體和孩子,這件事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只有海鬼和大魚吃人的傳聞在海邊越傳越廣。

    聽完宋玲的故事,船艙里一度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過了很久,趙大有才干澀道:“你說......這是你meimei的結局,還說你找到你.......”

    她還沒說完便捂著嘴巴干嘔,宋玲的臉色慘淡,虛無地看著腳下輕聲道:“阿麗的尸體會出現在那艘浙岱漁2042號上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我看到她的時候也崩潰了,我知道......她在海上頭一定出事了,我其實已經接受她已經死在外頭了,但是我沒想到,她的尸體竟然還會回來,而且甚至都已經不是全尸了。”

    烏那格皺著眉問道:“真的是海鬼吃的嗎?”

    “不是。”宋玲搖搖頭,臉色慘白,“海鬼怎么會留下人的唾液,在阿麗的尸體上有至少三個人留下來的唾液,其中有一個屬于那個嬰兒,這個樣本我們一直留著,在我們對海罐頭展開研究之后,證實了這三個人之前都吃過海罐頭,反應是陽性的,而這個孩子在診所里出現了嚴重的驚厥,應該也是吃了海罐頭之后的反應。”

    聽到這兒,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在暗示什么,我胃里不由一陣翻江倒海,又想到我之前說的那個海難里吃人的故事,本來我還以為躍進號的事應該扯不到這些,那些人指不定互相殘殺完就掉進海里了,但誰能想到,宋麗的結局竟然會這樣凄慘。

    宋玲凄然道:“我們看過,阿麗的尸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至少死了六個月了,因為那年的冬天冷,所以才沒有完全腐爛,但也已經不成樣子,她的尸體是給人切開的,對方的手法并不專業,可以說是用小型刀具一點點鋸開的,最后強行將她的上下身子分開。”

    我強忍著反胃深吸口氣:“所以說,宋麗并沒有在躍進號上死去,她逃了出來,但是她最終還是沒能徹底逃出生天.......”

    我本想再問問那個孩子的事情,然而這時候宋玲忽然抬頭道:“你們如果想知道這一部分,你們可以自己看,當時發生在躍進號上的事情遠比你們想的要復雜詭異,我們從楊光那里問出過一些東西,但是其中的真假得讓你們自己判斷,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幻覺,這些東西在他的記憶里是以同一種方式呈現的。”

    她定定地看向烏那格:“還有,我們這里有個和你一樣的海罐頭受害者,你如果不信這個東西可以控制住,一會兒可以直接去問他。”

    第53章 。 治療記錄·★

    我沒想到宋玲突然來這么一出,瞇起眼道:“不要耍什么花樣,老話說的好,拳腳無眼。”

    宋玲抖了一下:“在濱港路一家叫勇叔海鮮大排檔旁有一條巷子,進門的地方貼著一個醫美的廣告,里頭的第二家店是個診所,里頭放著楊光當時的治療記錄,你進去說是我要來拿的,他們不會不給。”

    趙大有冷哼一聲:“一般來說電影里頭這種橋段十有八九是個陷阱。”

    宋玲哆嗦了一下:“你們要是不相信我.......”

    “拜托,沒有假設,我們肯定不相信你啊大嬸,搞搞清楚情況。”烏那格不等宋玲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不耐煩道,“拿你的臉當通行證當然比拿你的話要強,既然是家診所,我們就說你受傷了要上門,這不是完美的邏輯閉環嗎?”

    宋玲一愣,緊跟著臉又白了一截,趙大有抱著手臂上下打量她:“你們說,斷哪兒看上去比較嚴重啊?”

    我心里覺得好笑,這兩個小孩說白了切開都是黑的,但我們也不能一直在這個地方拖下去,趕緊查完要查的東西,最好還是能趕緊把人交到派出所去,畢竟這又是制毒又是走私的,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這種普通人可以管的范圍了。

    我問道:“樓上有多少人?”

    宋玲瑟縮道:“十三四個.......我可以讓他們不攻擊你們,真的。”

    “要是一個星期前我估計我會信你,但這個星期我被人騙的太多了,額度用完了。”我站起身看著宋玲,“你說的這個診所確有其事,我們也確實能在里頭找到楊光的資料,你在這兩件事上最好不要騙我們,否則我不敢保證你一會兒上診所會要治什么。”

    宋玲慌不忙點頭,扶著墻想要站起來,我搖搖頭,過去直接看準位置把她劈暈了,把人丟給趙大有:“她不會這么快醒過來,你們把人看好了,你倆的水平對付她一個我還是放心的。”

    我說完又看向烏那格:“他們怎么把我們運過來的?”

    “他們有輛車,我估計上頭那些老外有鑰匙。”烏那格笑瞇瞇對我握了一下拳頭,以示鼓勵,“馮大哥你加油,她沒騙你,上頭真的有十幾個人,不過看著都是華而不實,我覺得都不夠你打的。”

    我嘆了口氣,老爺子要知道我在外頭惹上這么大事,估計要給我氣的腦溢血,他從小別的都不擔心,就怕我把別人打出個三長兩短,一般來說一對一我還能控制的住分寸,群架就不一定了,只能盡量保證大家都只斷一邊胳膊或者腿。

    我大概在腦子里回憶了一下之前看過的這種船的構造,考慮清楚線路之后我把手放在船艙的門上,回頭看著二人道:“不要出來,等我來叫你們。”

    趙大有還有點擔心:“默哥,真的沒問題嗎?”

    烏那格笑道:“我見識過馮大哥的身手,這種裝逼的機會可不多,要好好把握。”

    我翻了個白眼,打開了艙門要往上走,結果沒想到迎面就撞上了一個正要下來看情況的白人,靜默了幾秒后我沖他咧嘴一笑:“能借下廁所嗎?”

    事情甚至比我想的還要容易。

    這些老外不止是華而不實,我估計他們多多少少都沾過宋玲弄出來的這個東西,晚上不睡覺,身體都給掏空了,連拳頭打在身上都沒有力氣,反倒是我得小心不能把他們弄出問題。一路上到甲板,許多人甚至連叫的時間都沒有就直接倒在地上,我生怕太久沒動手下手沒輕重,甚至還一個個試過鼻息,確保我沒惹上什么大事。

    安德瑞的船上一共有四個亞裔八個老外,都撂倒之后我已經出了一身汗,緊跟著在船艙里四處看了一圈留證,在其中一間船艙里我里找到四五個海罐頭的殘品和碎片,應該都是今年進入秋冬季以來安德瑞在這邊的魚市上收來的,另外還有許多大的養殖魚缸,其中是他們在海中捕撈出來的含有致幻成分的特殊魚種,看起來和尋常魚類也并無什么區別。

    我把所有人拖進一個船艙,搜到鑰匙之后就下樓去找趙大有和烏那格,我們三個像是拖著死魚一樣把宋玲拖上了車,在濱港路上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勇叔海鮮大排檔。就像宋玲說的,在旁邊的巷子里確實有一間沒有門牌的診所,門上貼著大塊磨砂,里頭透出光來,乍一看別說不像診所,都不像是什么我爸媽會讓我去的正經場所。

    我聽里頭有人再用舟山本地方言說話,心知安德瑞這么長時間在東海盜撈,幾乎已經是當地的地頭蛇,勢力肯定不小,進去好好說話多半是不可能的。我想了想,還是讓他們先把宋玲帶遠一點,我一個人過去拉開玻璃門,客廳里就坐著兩個人一邊泡腳一邊抽煙,其中一個有紋身地看著我奇怪道:“兄弟,是不是走錯路了?我們這兒不是洗頭房,只有男的,要找洗頭房去前頭,那邊妞兒好看。”

    我問道:“你們倆姿色確實差了點,我問點別的吧,請問這兒有個診所嗎?”

    兩個人對視一眼,臉色慢慢變了,我嘆了口氣,上去直接踢飛了紋身哥的洗腳盆。

    二十分鐘之后,烏那格和趙大有從門口把宋玲給拖了進來,看我忙得滿頭大汗,烏那格問道:“馮大哥,裝逼shuangma?”

    “這還不夠裝,打個cs都比這個難。”

    我抹了一把汗實話實說,這些吸毒的癮君子別說是我,我估計趙大有那三腳貓的身手都能勉強撂倒一兩個,海罐頭讓這些人跟夜貓子一樣,但內里的底子都被掏空了,要我爸說,氣血兩虛,腿僵拳軟,估計按照他老人家的訓練量,這些人扎馬步扎不到十分鐘就能厥過去。

    烏那格惦記著之前宋玲說的和他一樣的海罐頭受害者,結果在診所里找了一圈都沒有,倒是趙大有搶先一步在二樓的資料柜里找了一個名叫“樣本001楊光”的文件夾,在這個診所里儲存了很多海罐頭接觸者的相關資料,編號一直到一百多,但000的位置卻是空著的。

    趙大有從楊光的盒子里倒出一堆資料和兩個硬盤,她大概翻了幾頁便道:“這些都是復印件,是1995年楊光在3048回到岸邊之后接受相關治療的記錄,這上頭寫他是‘急性精神錯亂,重度懷疑是致幻劑中毒’。”

    “這種記錄他們怎么會有?”

    “這看上去像是醫院的文書直接復印的,在楊光回到岸邊之后他在舟山當地的醫院做過兩個月的治療,病情一度好轉了,但卻始終無法吐露出關于那次海難的任何信息。”

    趙大有又翻了幾頁,皺眉道:“之后的記錄就不是舟山醫院里的東西,這些都是英文的.......我記得之前在海邊問的時候是不是說,楊光后來又在什么中外合資的診所里接受過治療?”

    烏那格一愣:“就這兒啊?”

    “那只是個幌子,楊光是被他們搞過來做人體試驗的。”

    趙大有的博士也不是白讀的,看英文文件比我看得快多了,我還在半蒙半猜的時候,她已經看完了整頁,說道:“他們用了很多種方法想知道楊光到底在海上發生了什么,因為那個時候安德瑞的人已經在猜測,3048和躍進號在海上有過相遇,他們想通過楊光的嘴巴知道宋麗的真正死因,所以前后給楊光用過許多精神疾病的療法,但后來發現,傳統療法在楊光身上沒有什么效果,最終他們使用了一種非常規的手段,終于讓楊光說出了一點當時船上的內情,這種治療方法就是吐真劑。”

    烏那格沒聽說過吐真劑這個東西,奇怪道:“真有可以讓人說實話的藥嗎?我小時候曾經想讓師父告訴我我爸媽的事情,但是想想師父他老人家太神通了,我也不敢冒犯他。”

    “吐真劑就是一種鎮定劑而已,會讓人在無意識地狀態下回答問題,但是這個東西是無法區分開來記憶和幻覺的,是一種非人道但是效果不好的刑訊工具。”

    趙大有冷哼一聲:“吐真劑和催眠本質是上一回事,都是挖掘人潛意識里的東西,但是潛意識的記憶不一定是真相,而且還有可能更加主觀,就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宋麗的日記一樣。”

    她拿起那兩個硬盤,冷冷道:“當時安德瑞的人是全程錄像的,這個硬盤里有當時留下來的資料,這些人完全不計后果地想要撬開楊光的嘴,但是這些強行進入潛意識的手段也給楊光帶來了毀滅性的結果,這上頭也有寫,楊光在治療結束之后似乎是回憶起了一些不該回想的事情,不久之后就挖去了他妻子的眼睛,一門心思要去海里尋找什么。”

    “他是要去找海罐頭吧。”我嘆了口氣,又看向旁邊全無意識的宋玲,楊光的悲劇有一半的罪魁禍首都是這個女人,“不是說了嗎,海罐頭有一定成癮性,楊光是為數不多吃了海罐頭還幸存下來的人,他在想起來那些事情之后,肯定是想要再去海里找那個他吃過一次的東西,為了能找到,才會在瘋狂之下將他妻子的眼睛挖出來,祭船。”

    趙大有利索地將硬盤插上桌上的電腦,我沒想到她就打算在這個地方看,提醒道:“你還記得我們現在是在敵人的老巢里嗎大小姐?”

    趙大有埋頭在硬盤里找相關的記錄:“我們之后一定會報警,單把這里頭的證據拿走但是不知道里頭是什么,我們自己會說不清楚,很容易被人反咬一口。”

    她說完輕輕點了一下鼠標,將電腦轉過來,就見視頻上是一個像是治療室一樣的地方,早期的監控畫質十分不清晰,但是依然能看出是楊光躺在一張治療椅上,旁邊的醫生往他血管里打了什么,等了一會兒后,穿白大褂的人問道:“你是誰?”

    楊光沉默了很久,終于用一種含糊干澀的聲音說:“楊.......楊光。”

    “你是不是浙普漁3048號的船員?”

    “是.......是的。”

    “和我們描述一下,1994年你們離開沈家門漁港之后,在海上發生了.......”

    視頻剛播放了一個開頭,忽然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我一把把站在靠外口的烏那格拉到我身后去,起手式都擺好了,卻見外頭跌跌撞撞沖進來一個十分狼狽的姑娘,穿著很單薄的衣服,臉色慘白,趙大有一看到她眼睛就瞪直了:“林美宣!你......你怎么會還活著?”

    第54章 。 幸存者·★

    我也沒想到龍女號竟然還會有幸存者,之前趙大有曾經和我們詳細地講過龍女號上發生的事情,還講了好幾遍,她和楊光說的總體來說是對的上去的,這個林美宣在最后應該是被人抓出了船艙殺害了,誰能想到會突然從這個地方冒出來。烏那格輕聲在我后頭道:“馮大哥,我的狐貍說可能有鬼。”

    我心想別說狐貍了,我也覺得有鬼,手上的架勢沒松,趙大有難以置信地看著來人:“你怎么會在這兒,你不是已經在海上......”

    “趙姐……”

    林美宣哽咽了一下,緊跟著便體力不支地倒在地板上,我這才發現她身上有很多傷,不光如此,手背上甚至還在流血,就像是剛剛拔掉針頭一樣,趙大有想去扶,我拽住她,輕聲問道:“你是怎么從龍女號上逃出來的?”

    林美宣捂著手背上的傷渾身顫抖著抽噎:“我被他們鎖在閣樓里,之前給我用了鎮定劑一直在睡,我聽到你們這兒有動靜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烏那格一愣,緊跟著反應過來:“你就是宋玲說的,海罐頭的另一個受害者?”

    林美宣滿臉茫然:“我不知道,我給他們救出來之后就一直被關在這兒,每天抽血,他們就說我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我想逃但是根本沒有機會,天天都有人在外頭看著,就飯點給我送飯吃,然后會來人給我扎針掛水。”

    我和趙大有對視一眼,趙大有警惕問道:“你到底是怎么從船上逃出來的?是誰害的你們,你知道嗎?”

    林美宣因為沒力氣,在地上掙扎了半天都沒能站起來,我上去拉了一把,只覺得她渾身都在發抖,好不容易終于能夠坐在沙發上了,林美宣小聲說了句謝謝,緊跟著深吸口氣,開始同我們說起那天在船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