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從東海來 第12節
第26章 。 爭鋒 我一邊捆著烏那格一邊問趙大有:“你一直懷疑他就是因為楊光的事?” “楊光還有這小子的父母和當年的事情是有關的,你不是說嗎,他是被大魚墓考古隊約到這個地方來的,至少說明,這小子的身世和大魚有關。他說了一些話把楊光直接刺激得發瘋,還連著發病兩次,這種手法默哥你不覺得熟悉,但是我對我來說,就跟龍女號上的人發瘋前一模一樣。” 趙大有看著烏那格沉思道:“現在看來,船上的人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海罐頭,出現了非常急性的致幻反應,突然斷電和船底下的那個抓撓聲是一種外界的刺激,誘導他們發病,先下毒,然后通過強刺激促使發瘋,這就跟楊光的感覺非常接近。這小子說不定是要滅楊光的口,即使他沒有上船,沒有直接參與龍女號的屠殺,但是楊光畢竟是因為他才瘋的。” 我把烏那格捆好,在我的經驗里,這個手刀不可能讓人昏太久,尤其是他還年輕,我問道:“所以你覺得,烏那格給楊光下了海罐頭?” 趙大有皺著眉:“不好說,但是他又非要纏著我們一起行動,還不惜不擇手段地逼你帶他入伙.....楊光都說這小子是殺人兇手了,可疑到這種地步總得要查一查吧。” 我無奈道:“那現在怎么辦?之前在海上那么逼他了也沒講出點什么,你難不成要對他用老虎凳?還是捆起來彈丁丁啊?” “要彈你彈。”趙大有白了我一眼,又突然道,“你說他的身份證上真的是內蒙來的,內蒙人,第一次出草原,你覺得他會游泳嗎?” 我一愣,而后很快反應過來她要干什么,趙家人個個都是行動力爆棚,我這邊剛把烏那格塞上車,她那邊已經聯系好小游艇了。趙大有家境殷實,水性又極好,本身有游艇駕駛證也不奇怪,按照她的說法,要不是開漁船需要考單獨的證,之前她完全也能開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楊光作為船老大提出自己不上船的時候,趙大有才壓根沒覺得這是個事兒。 這么多年來,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體會到趙家人有礦了,趙大有不屬于物欲爆棚的那種女孩兒,對買包買鞋都沒有愛好,花錢都花在海上,過去每逢學校寒暑假都要去菲律賓潛水,她學校里的工資養不起這個愛好,也因此總有要求趙無妄的時候。 舟山的游艇俱樂部在朱家尖,我開過去的時候太陽已經有點落山了,趙大有從沖進去到拿鑰匙出來一共也就花了不到十五分鐘,上船的時候她甚至還拎著幾瓶啤酒,說是送的,想想也知道估計又是趙無妄打了招呼,也不知道這丫頭又找出什么理由誆她哥給她花錢。 暮色將暗,我以前只在007里看人租過游艇,本來還以為這種事這輩子都跟我沒什么關系了,但現在看來還是因為我沒認識足夠有錢的朋友。趙大有熟練地駕駛小游艇到了海中央,這個點四周一艘船都沒有,現在這個季節,租賃游艇是淡季,比基尼美女都嫌冷,我鼓起勇氣問趙大有一個小時多少錢,她擰開一瓶啤酒看我一眼:“兩個人頭。” “人頭?” “相親的兩個人頭。”趙大有喝了一口啤酒,“我答應趙無妄,回去要去見兩個人,我媽對這事兒有點著急,總得應付一下。” 我心想豪門的生活我果然很難想象,去見趙大有的小伙子一定想不到自己是去當秀女的,和她喝完兩瓶酒,看太陽掉下去的差不多了,要是再黑,水里的溫度就該變得很涼,趙大有抹了一把嘴站起身:“你把他弄出來。” 我生怕她弄過了火:“你行不行啊,這畢竟在海上,他如果真是完全的旱鴨子這就是謀殺。” “小時候我姐問我,她和趙無妄兩個人掉水里了我救哪一個,你現在在問的問題白癡程度和這個差不多。”趙大有看我一眼,“再說他如果真是個旱鴨子,怕死就該說實話,說實話我為什么要搞他?” 我拗不過趙大有,把烏那格提上了甲板,剛剛我聽過,他的心跳已經比原來要快了,說明離醒不遠,等到船頭海風一吹,烏那格眼皮動了動,很快便睜開了眼睛。 “你們.......”他一下還搞不清楚狀況,想要起身才發現手腳都被我綁了,烏那格臉色一僵,隨即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姓馮的你他媽又綁我?老子什么時候對不起你了?” 我蹲在旁邊看著他,無奈道:“沒辦法,她是老板,是甲方,是給錢的爸爸。” 烏那格四下看了一圈,意識到我們在大海中央,隨即臉色變得更難看:“你們要干什么?我不會游泳。” “不會游泳就對了。” 趙大有根本不和烏那格廢話,一下拎著烏那格就讓他大半個身子都懸在了海上,又叫我拉緊繩子,烏那格整個重心都在外頭,往下一點就是水,臉一下綠了,大罵道:“我跟你們倆他媽有仇啊!老子不都說了,我是來調查我爸媽的事情的,你們還想怎樣啊!” 我看得出這個小孩是真的怕水,無奈地看了一眼趙大有:“快問吧,還真是個不會游泳的狐貍,這么搞下去要嚇出毛病的。” 趙大有抱著手臂看著他:“你到底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有什么關聯?你是怎么逼瘋楊光的?” 烏那格幾乎破口大罵:“什么叫做我逼瘋楊光?老子什么時候動他一根指頭了?你要不信問姓馮的,最開始是楊光先來邀請我上船的好不好!他他媽要打劫我,我是受害者。” 趙大有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又把繩子放長了一點,這下基本上烏那格身上的帶子已經有一點在海里了,他嚇得一動都不敢動,整張臉慘白地看著趙大有:“你這個瘋婆子信不信我上岸就叫你被惡鬼纏身不得好死?” 趙大有冷哼一聲:“我說了,我信科學不信這個,你就算真是個狐貍精,老子也可以科學地馴養你,你現在要不想做落水狐貍,就和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怎么把楊光逼瘋的?你爸媽又是怎么回事?” 烏那格咬了咬牙:“我要是不說你們還真想殺了我?” 我看這么弄下去只怕天黑了都搞不完,手一松,烏那格又往下滑了幾厘米,驚得失聲慘叫:“我沒有逼瘋楊光!我那天喊的話是我從小在噩夢里聽見的,師父說是我在襁褓時的記憶,平時記不起來,但是會在噩夢里出現,我來就是為了搞清楚這些事情!我爸媽在我一歲的時候就去巴爾虎草原,然后在那里絕食死了!” 烏那格說到最后已經咬牙切齒,我聽得皺起眉,自己把自己餓死,這聽起來絕對不是什么正常的自殺方法,趙大有繼續問道:“楊光瘋掉真的和你沒有關系?龍女號上的事情呢?” “長生天在上,我真的不知道那艘船上發生了什么,我要是知道,或者逼瘋楊光,立馬就讓我被九道天雷劈死!” 烏那格喊得聲音都啞了,得虧了這個點海上沒人,我拽著繩子,能夠感覺到這小鬼整個人一直在抖,嘆了口氣:“行了,到這種地步還不說真是烈士了,讓他上來吧。” 趙大有有點失望,但她也看得出烏那格應該沒在說謊,無奈之下道:“把他拉起來吧。” 我動手去扯繩子,烏那格給我們這個saocao作氣的快瘋,一邊上來一邊罵道:“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們這對狗男女,姓趙的,我知道他那根手指是為你家里人斷的,你信不信我從今天晚上開始,每天晚上都讓你看到那個人一遍遍死在你面前!” 趙大有臉一白,烏那格看了個滿眼,冷笑道:“我知道是個女孩兒,是你meimei,還是你jiejie?應該是jiejie吧,不用告訴我是怎么死的,我會有辦法知道,或者說你想想要她怎么死?我可以換著來,每天都讓你看不一樣的。” 小鬼罵得很難聽,這個事兒到目前為止確實都是我和趙大有不占理,于是我深吸口氣忍著沒說話,把他提上來,然而烏那格卻還沒消氣,又跟著轉向了我:“怎么,不說話啦?你之前不是已經見識過了嗎?我剛剛說的是你喜歡的女人是不是?肯為她切手指是真愛,你是不是很想她?你要實在想她我也可以讓你再見她,活的死的都.......” 他話還沒說完,我只覺得腦子里空白一片,接下來的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圍,我的指節發麻,緊跟著一腳就把站在邊緣上的烏那格踢了下去。 “馮默!” 趙大有驚叫一聲,立馬就要脫衣服下海去救人,我拉住她,冷冷道:“急什么,死不了的,我還沒見過狐貍游泳呢。” 趙大有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害怕起來:“默哥你......” 烏那格身上穿的衣服厚重,喊了幾聲救命之后就開始嗆水,手指每次要碰到船我就把他踢下去,笑道:“這小子挺天賦異稟,能把我逼到這個地步,還是第二次。” 趙大有看著在海里撲騰的烏那格,兩次想要直接往水里跳都被我拉住了,她急道:“默哥,再這么下去他會沉下去的.......” “別急,我看他還有點力氣,再問他幾個問題。”我蹲下身子看著烏那格,他連嗆了幾口水,確實在慢慢失去力氣,整個人看上去都慘極了。 我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明夷的事情的?” 烏那格在海里撲騰不停,艱難地沖我喊:“你......你說你沒桃花運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有喜歡的女人,然后看你又那么清心寡欲......和我說話的時候一直摸著那根手指,就知道了,救命!馮大哥,我真的要沉下去了......” “還有你怎么知道去雞心島那一趟要見血?” “因為很危險.......我,我猜的!錯了也可以圓,求你了馮大哥,我真的......我真的不會游泳!” “楊光的密室呢?” “我聞的到味道!那個里頭的味道和外頭不一樣,馮......!” 水沒過烏那格的口鼻,趙大有驚叫一聲,這聲音弄得我耳邊嗡嗡作響,回過神的時候我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眼看著烏那格越掙扎離船越遠,我心里一涼:“丫頭快去!” 趙大有甚至都不等我說完就跳進了海里,她身上即使穿著衣服在海里也像條魚一樣靈活,立刻就把烏那格托了起來往船邊帶,我把小孩拉上來,給按了兩下,烏那格吐出一口水,睜開眼渾身發抖地盯著我看:“你......” 我發病但是不會失憶,剛剛做了什么腦子里一清二楚,我嘆了口氣,想要扶他,又被烏那格一把把手揮開了,他滿臉是水,縮到角落警惕萬分地盯著我:“你們放我走。” 趙大有也上了船,她有點不確定地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想問什么,搖搖頭:“是我,放心。” 我過去很少這么連著發作兩次,如今連我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天已經要徹底黑了,趙大有把船開到碼頭,幾乎一靠岸烏那格就直接從船上跳了下去,頭也不回地跑了,速度非常快,我心知這次他恐怕不會再回來,無奈道:“本來還想請他吃頓飯賠個罪,現在看來是把他徹底弄毛了,希望一會兒警察不會找上門。” “他看上去像是那種可以談條件的人,如果真的鬧到這一步,就想辦法私了。” 趙大有擰著衣服,被凍地原地打了個噴嚏,又坦蕩道:“是我急于求成想出這個辦法把他弄到海上來的,之前也是我傷了他,到時候警察真找上門了,我會負全責的。” 第27章 。災年 我沒想到我們和烏那格的聯盟最終沒能撐滿一整天,到晚上就不歡而散了。趙大有回酒店洗澡換了衣服,之后和她哥打了電話,應該也是為之后可能出現的麻煩給趙無妄打預防針,好在我這個病趙家人都知道,趙無妄聽完之后也沒多說什么,只問我藥帶得夠不夠。 住在舟山的人大多數都會去海鮮大排檔吃飯,這個點在酒店餐廳里的人寥寥無幾,我從海上回來之后就一直有點頭疼,看著點的海鮮和川菜都沒什么胃口。趙大有看我這樣還以為我是擔心烏那格會報警,安慰地給我碗里夾了兩塊水煮rou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能跑能跳的,又不是上岸就進icu了,不至于。” 我搖搖頭,將rou片放進嘴里,這邊的川菜燒得都不怎么走心,就連這樣五星級酒店燒出來的味道都好像是白水涮過三遍,我搖搖頭:“我倒是不擔心這個小子,他的前科應該比我多,沒事不至于會跑到派出所去送人頭,我只是在想,為什么我會連著發病兩次。” 趙大有看我一眼:“默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道,也可能跟那個小兔崽子昨天晚上給我下的藥有關系。” 我戳了兩下盤子里已經涼了的扇貝,腦子里嗡嗡作響,也提不起興致吃,頻繁發病不是個好兆頭,雖然瘋狗不會傷害趙家人,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會傷害別人。 如果再有下一次,可就不一定只是把人踢進海里這么簡單了。 像是看出我的不對勁,吃完飯趙大有便讓我早點回去休息,我長大之后就很少有過“失控”這種感覺,想來想去,其中應該也有睡眠不足的鍋,因此回去之后我也不管能不能睡著,又給自己打了一管鎮定劑,悶頭就睡。這一覺從晚上八點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五點,我起來的時候外頭的天還是霧蒙蒙的,我打了兩套拳,出了一身汗,洗完澡終于感覺有點緩過來,至少這一兩天內都不會再出什么幺蛾子。 早上八點半,休息足夠的我和趙大有去了一趟舟山市檔案館,現在知道了楊光也是在鬼船出事的同年出了海難,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查當年的新聞。趙大有是專業搞學術的,進了檔案館就跟回了家一樣,很快便找到1994年的相關記錄,上頭的標題寫得很是聳人聽聞:“海上災年!又一漁船未歸!” “我們國家1998年才開始統一漁船的命名,但是在一些漁業發達的地方,很早就開始統一命名方便管理,1994年的時候楊光那條船就已經有了具體的編號3048,說明它肯定是經由統一管理登記的漁船,這樣的船如果出海一直沒回來,肯定會引發關注的。” 趙大有一邊低頭讀著報紙上的內容一邊小聲同我交流,我跟著她的指尖看了一下,大概就是3048出海捕魚本來三個月左右就該回來,然而卻沒想到這一去就徹底失去了聯系。看時間,3048比躍進號的出海還要早,在94年7月的時候就已經離港,8月底的時候和岸邊徹底失去了聯系,到了10月還沒有回來,同時也沒有任何船員和家中聯系,等到11月份的時候,3048失蹤的事件也終于登了報。 趙大有嘆了口氣:“95年東海就施行休漁期了,要是再晚一年,或許出不了事。” 趙大有因為趙無涯的關系,對躍進號也很了解,又道:“同年躍進號是9月出港,因為海罐頭大多是在秋冬季被打撈出來,當時有我爺爺那邊的叮囑,給他們配的雖然是漁船改造的科考船,但是應該是當時最好的船,按道理是要一直和岸邊保持聯系的,本來一切順利,但是在9月中旬的時候,躍進號的無線電壞了,又過了沒幾天,定位也跟著消失。94年gps剛剛建成,躍進號的定位并不準確,搜救隊去到海上也沒能找到船只,誰也想不到,它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鬼船了。” 我在腦子里艱難地理著時間線,而趙大有畢竟是個學者,動作很快地找了紙筆,開始畫簡易的時間軸:“因為搜救失敗,10月份的時候躍進號失聯的消息已經在這邊傳開了,所以報紙在報道3048號的時候,才會用‘又’,還把那一年叫做災年。” “同一年失蹤的兩艘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失聯的,一個是八月底,一個是九月中旬,是不是那段時間海上的天氣不對?” “不是,我爺爺查過了,躍進號失聯之前海面上有過一場風暴,但是風暴后躍進號還和岸邊聯系了,失聯的時候天氣很正常。” 之后趙大有又找了幾本存檔的老報紙,在94年12月份的報紙上找到了一則消息:“消失數月的漁船歸港!6人獨活1人!” 這幾篇報道里說的漁船就是3048號,報紙上描寫3048號在歸港時已是完全失去動能的狀態,純粹是漂回了嵊泗列島附近,經當地核實,船上只剩下一名楊姓漁民,被發現時已經是神志完全潰散的狀態,靠吃船艙里的生魚才活了下來。 趙大有指著報道輕聲道:“3048號上沒有發現其他5名船員的個人物品,懷疑可能是在船體損壞后,為了減輕負重被楊姓船員拋入海中,經公安部門調查,船上并未發現明顯打斗痕跡,也并未發現血跡殘留,船只發動機機械故障,捕魚設備缺損,初步可判斷是由海上惡劣天氣引發的海難,由于幸存船員的精神狀態不宜接受調查,故暫時由舟山第二人民醫院收治。” 我心想果然我們懷疑的當年警察叔叔都調查過,楊光就算是真的在海上殺了人估計在船靠岸以前也早就毀滅證據了,再加上海上殺人找不到尸體,以至于最后他還給放回來挖了老婆眼睛。 之后趙大有又草草翻了一下1995年的舊報紙,春天的時候躍進號漂回了沈家門,媒體向來會咋呼,以至于那一天報紙頭版頭條上就寫著鬼船進港幾個大字。 經報道,相比于干干凈凈的3048號,躍進號的狀況就要慘烈得多,幾乎全船都覆蓋著早已干涸的血液,不僅如此,公安部門到現在進行勘察后,還有了一個更讓人毛骨悚然的發現。報紙上稱,雖然因為船只漂流時間過長,血液樣本早已被嚴重污染,無法做精度很高的檢測,但是經由他們初步判斷可以得知,躍進號上的血,絕不止來自于一兩個人。 我和她出了檔案館已經接近中午,我想來想去,都覺得應該再去找那天那個滿口胡謅的老大爺聊聊。他說的東西雖然玄,但是也有一定的參考價值,這些事情在檔案館里找不到官方的記錄,但是老百姓是不會忘的,很多歷史最終都是以一種非常離奇迷信的民間故事形式流傳了下來,只要足夠細心,就能從里頭分辨出真實的部分。 我和趙大有又去了一趟十里白沙,這一次正是飯點,他們家人還挺多,我遠遠看到老爺子坐在門口抽悶煙,心想這次得把老太太一起討好了,進去之后,我和趙大有一人四個菜,跟吃年夜飯一樣闊氣。很快老板,老板老婆,還有丈母娘都出來了,老太太看我的眼神跟看兒子一樣親,我直接講我們是來做論文調研的,這一回老太太二話不說,直接把老頭從外頭揪進來按在椅子上,和我們說盡管聊,要是論文寫不好就都賴他。 我照例給老爺子點了牛欄山,又給了黃金葉,老頭很快就紅光滿面了,我問道:“爺爺,這次來我們主要就是想問一下,1994年1995年這兩年,你們這邊海上是不是出了不少事啊?” 老爺子瞇起眼:“94年95年......” “就是來鬼船出海和回來的那兩年。”我提醒他。 “哦哦,那一兩年可是大災年啊。”老爺子反應過來,夸張地嘬了口煙,“94年的時候,我們這邊魚都快給撈空了,很多人都不干這個,跑到其他地方搞什么批發去了,那兩年我們在海邊討生活的都不好過。” 趙大有皺眉道:“過度捕撈造成魚產量銳減,也是因為這個95年的時候才開始有了休漁期,這個事情,應該是本地幾個船老大聯名提的。” “沒錯,就是他們幾個搞休漁期,說帶魚苗快給撈沒了,95年的時候突然說我們這兒有幾個月不能開工,好多人都不適應,畢竟一年有三個月不能捕魚,那干嘛呢,靠什么吃飯呢?”老爺子搖了搖頭,“得虧了我和老太婆還有點積蓄,當時搞了個飯館,后來慢慢得日子才好過。” 我問道:“這個事兒和大魚有關系嗎?” “有關,哪能沒關系,不就是大魚給鬧騰的嘛,那幾年撈不上來魚,打漁的都越跑越遠,都說是大魚吃不上人,把近海的魚都吃完了,逼得人要往更遠的地方跑,這樣它才好吞人。” 老爺子被香煙熏得瞇起眼睛,又磕了兩下煙灰:“我記得94年,就在休漁期之前,我們這邊好多人撈不上魚,海上還連丟了兩艘船。一艘就是那個鬼船,還有一艘一整船人出去,就回來一個,回來之后就瘋了,我估計肯定是大魚,把其他人都吃了,就他運氣好點,撿回一條命,但是魂給吞了,腦子就不清楚了。” 趙大有聽完老爺子的話,默默在對面翻了個白眼,開始悶頭吃飯,我知道這種東西她是不會信的,又問道:“那95年呢,95年因為休漁期情況好轉了嗎?” “95年大魚還是吞了人的,跟著吃飽了,它就走了,我們也都松了口氣。” “吞人?是又有船出事了?” 老爺子抽了口煙:“就在那個鬼船漂回來之后個把月吧,天氣熱了,政府突然說要搞什么休漁期,被發現出海要罰款,大家就都不敢動了,個個都眼巴巴的,結果就在那個時候,海邊又來了一搜船,尖頭小漁船,給卡在礁石灘那邊了。” “也是那一年丟的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