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 第65節
蒲川看著落地窗前佇立著的男人,知道他已經聽見了全部對話。 “霍董,饒小姐她...” 下一刻,卻聽見男人沉聲開口:“之前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 蒲川頗為為難地答:“我咨詢過相關的專業人士,雪山上的溫度太低,因為海拔太高氧氣不足,玫瑰存活的可能性很低。幾乎不可能實現....” 雪山上的玫瑰,簡直是天方夜譚。 無法實現的事,是不是也昭示了某種結局。 - 夜幕降臨,整座城市被籠罩在霓虹中,街道上車水馬龍。 晚上下班時,天空落了小雨,空氣中彌漫開了朦朧的霧氣,將路邊的廣告牌也鍍上一層光暈。 饒念和同事們一起在熱鬧的烤rou店吃過晚飯,大家都張羅著要來第二局,于是決定轉戰ktv。 不算很大的包廂里,大家吵吵鬧鬧的,酒過三巡后,氣氛越發高漲。為首的主角閆凌琳先一步拿起了麥克風,煞有其事地咳咳兩聲。 “點首歌吧,就讓我今晚來為我親愛的同事們獻唱一首我新學的粵語歌。《你瞞我瞞》,怎么樣?” 有人揶揄打趣道:“被前男友傷得太深,大家就體諒一下吧。” 話題好巧不巧帶到這一茬,鄔娜有些擔憂地轉頭看向饒念,卻見她已經帶頭鼓起掌來,淺笑嫣然,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包廂里光影昏暗,她安靜地靠在那里,清麗的臉龐被昏黃的光線籠罩著,讓人看不透她此刻的情緒。 不多時,音樂從音響中緩緩流瀉出來。 “約會像是為分享到飽肚滋味 有任何難題卻不提起 這若是浪漫我怎么覺得就快分離 ..... 用你指尖纏我用熱吻逃避我 你瞞住我我亦瞞住我太合襯。” - 出了ktv時,外面已經開始落雨了。 夜里不好叫車,只能在馬路上攔出租,一連攔下幾輛,饒念自己沒急著走,而是先讓其他人上了車,直到所有人都走了,雨勢也愈發大了起來。 路上再也等不到空著的出租車,手機軟件也叫不到,她索性坐到公交站臺附近,等著雨小些了再走。 對面高樓上的廣告牌變換閃爍,在薄霧中顯得光怪陸離。 她把頭靠在柱子上,目光放空地看著對面的廣告牌,任由剛剛進入胃部的酒精發揮作用,蠶食著理智。 饒念沒有察覺,遠處路邊,一輛熟悉的車隱在夜幕里,從她進到ktv,一直到現在,一直停在那里。 后排,男人看著那道纖瘦卻挺直的背影,漆黑的眸底,情緒翻涌著,又被他深深壓制回去。 蒲川看向后視鏡,恭敬道:“霍董,附近好像沒有空著的出租車了。” - 這時,一輛出租車緩緩在路邊停下,把今天的最后一個客人放下,司機關了顯示牌,準備收工回家。 正在他清點著今天的收入時,車窗忽而被人從外面叩了叩。 司機搖下車窗,頭也沒抬地擺著手拒絕道:“唔接客,放工咗收工啦,今日雨下得太大嘞!” 這時,從車窗里伸過來一只手,遞過來一沓港幣。 看著那一沓錢,司機頓時眼睛一亮,抬起了頭:“哎?” 細雨如絲,只見車外站著一個年輕男人,撐著黑傘,文質彬彬地開口。 “麻煩您現在再去接一位客人,可以嗎?” - 十分鐘后,看著饒念順利坐上了出租車,蒲川也快速驅車跟上。 后排,男人的身影籠罩在黑暗中,降下一側的車窗,點了根煙,讓窗外灌進來的冷風短暫驅散后座彌漫著的濃烈酒氣。 這幾天他攝入的酒精和尼古丁早就過量,毫無節制,近乎自虐一般的放縱,是他曾經幾十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 胃部的燒灼感逐漸加劇,他卻又在享受著疼痛的折磨。 小區里的便利店還開著,霍聿深看著她走進去,不一會兒,又提著一個塑料袋出來。 她走到花壇邊,把剛剛在便利店里買好的熟食雞胸rou拿出來,細心地撕成了條狀的,喂給蜷縮在草叢里的那只流浪貓。 靜靜等著貓把雞胸rou都吃完,饒念把撕開的包裝撿起,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才終于轉身上了樓。 幾分鐘后,樓上某一處的燈光亮起。 這不是霍聿深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 他們還沒有在游輪見面的那晚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她家里的住址,也曾過來看過。 好像沒有他出現的生活里,她的日子就是這樣平靜,卻又讓人覺得孤單。 不會有那個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親來要求她捐出自己的骨髓血,也不被祁檀那樣扭曲的瘋子纏上。 霍聿深闔上眼,喉結滾動了下,眼前全是那晚,她在他身下,落下的那一處冰涼。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已經知曉了一切,只是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 可她明明已經發覺了,卻還是答應了他。 她還哭著跟他說,好疼。 她承受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來源于他。 這一次,他選擇把自己困在這一隅之地里,像是一只沉默而壓抑的困獸,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他看著滿目黑暗里,唯一那處亮起的窗口,卻又不敢靠近半分。 只能徒勞地握住手中唯一的那抹光亮。 是那枚戒指,一直被他緊握在掌心里。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克制多久。 他只覺得,他快要瘋了。 - 出發去英國之前,饒念把冰箱里的食物都清空了,現在廚房里空空如也,連一枚雞蛋都找不到。 雖然樓下就有便利店,但她也懶得再換衣服下樓一趟。 剛剛經歷過人群里的嘈雜喧囂,現在回到空蕩蕩的家里,饒念也沒去開燈,索性靠在沙發上,剛才在包廂里喝了幾瓶啤酒,現在酒意開始發散,麻痹了大腦神經,仿佛痛感也終于變得不那么清晰。 直到門鈴聲響起,饒念才清醒了幾分。 她走過去,透過貓眼,發現外面站著一個提著保溫箱的外賣員,衣服上的標志還是旗食記,一家有名的茶餐廳。 “饒小姐,您的外賣。” 饒念遲疑地開了門,頭還有些暈,搞不清眼前的狀況。 “我沒有點外賣...是不是弄錯了?” 外賣員再次和她確認:“您是姓饒,對嗎?” “是的。” “那就沒錯了。” 很快,外賣員把東西放下離開,饒念茫然地拆開外賣的保溫袋,看見是一份艇仔粥。 打開蓋子,騰騰熱氣從里面爭先恐后冒出來,氤氳了眼眶。 她很喜歡這家的艇仔粥,之前也和全霏一起去吃過幾次,只是次次都要排隊。 饒念開始還以為是全霏點的,于是給她打了通電話。 電話那頭,全霏茫然道:“啊?我沒有啊。” 她又反問:“那家店不是不送外賣嘛,只能排隊取號的,你忘啦?” 饒念的喉間有些發澀,隱約猜到了這是誰的手筆。 “嗯...我沒忘,是我看錯了。你早點睡吧。” 掛掉電話,饒念垂眸看著剛剛還噴香撲鼻的粥,忽然讓她一瞬間失去了胃口。 他連她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是當初調查她時做好的功課嗎? 步步縝密,算無遺策。 房間靜得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聞,忽然,饒念意識到了什么,她快步走到窗前,剛想要拉開窗簾,動作卻驟然停住。 她頓了頓,最后只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縫隙,順著那道縫隙,她看見雨幕中停著的那輛車,幾乎快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這么大的雨,他等在這里做什么? 是因為還未到一個月后,她尚且還有利用價值嗎? 饒念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彎起唇角的時候,眼淚忽而順著眼尾流下來。 撕心裂肺的痛感,幾十個小時過去,卻依然分外清晰,越是壓抑,就越是洶涌。 她要逼自己記住每一次難受的感覺,饑餓也好,疼痛也罷,都在提醒她,不要再重蹈覆轍,不要再傻傻地把真心交付出去。 他明明知道哪種方式傷她最深,卻還是偏偏用了最殘忍的那一種。 她她還記得,上一次這樣的暴雨天,他從背后環抱著她的手在顫抖。 現在回想起來,已經讓人分不清,那晚究竟是真實的,還是只是為了讓她更加心軟。 可這一次,她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