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 第37節
聽到談戀愛這個詞語,饒念的心口忽而猛跳了下。 可惜,不算。 但她覺得她和霍聿深現在的關系解釋起來或許有些復雜,于是只好先默認了這個答案。 饒念目光哀求,做了個拜托拜托的手勢:“保密,求求了。” 鄔娜嘖了一聲:“這有什么可保密的?踹掉渣男,迎來春天。比起你之前那個未婚夫,霍董才是真極品啊,這你還拿不出手?” 她一轉頭,看見沙發上被男人遺忘了的西裝,驚訝地張大嘴巴:“等等,你是昨晚被送到醫院的,那霍董豈不是在這陪了你整整一個晚上?這里還沒有第二張床,他就在沙發上呆了一個晚上?” 饒念覺得霍聿深一定是潔癖,不習慣睡醫院的床,索性直接坐在沙發上。但那沙發不大,肯定是不可能舒服的。 可他又沒必要這樣紆尊降貴地陪她,畢竟他才是付了錢的那個。 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饒念只能竭力控制著自己別再深想下去。 鄔娜這時又開口,關心道:“對了,現在情況怎么樣了?是不是能證明你的清白了?” “嗯,警察已經拿到錄音了,綁架我的人也抓到了,人贓并獲。” 接下來只需要交給警察,調查出更多的證據,證明莊成康曾經做過的那些事,她的冤屈就能被洗清。 只是...還有一件事。 饒念垂下眼,沉默良久后,忽而出聲叫她:“鄔娜。” “嗯?” 她抬起眼,輕聲問:“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 醫院走廊里。 聶佳靠坐在冰冷的長椅上,臉上淚痕未干,神情迷茫又無助。 莊成康被抓進了警察局,答應給她的錢只拿到了一半,可弟弟的手術費還未湊齊。因為這件事,她所努力了十幾年的夢想和前途就此終結。 還有最多的愧疚,對饒念的愧疚。 這時,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在她面前停下。 她轉過臉,看見來人是鄔娜。 鄔娜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想罵她忘恩負義,可最后只長嘆了一聲。 “你弟弟剩下的醫藥費,饒念已經自己用錢墊上了。” 聶佳愣了片刻,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怎么會...” “我們一起共事了三年,她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你忘了你當初是怎么留在清宇的嗎?是饒念,她放下身段去求了莊成康。” 聶佳羞愧地低下頭,喃喃道:“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經對她....” 她明明已經背叛了饒念,是她為了錢,把那份蓋著假章的文件遞給饒念簽字,利用了她的信任,為什么饒念還要幫她。 鄔娜垂眸看著她此刻愧疚的模樣,緩慢地道:“她沒怪你。” 她從包里拿出一枚便利貼,遞給聶佳。 “如果你想離開清宇,她也幫你聯系好了其他拍賣行,不會讓你因為這次的事情受到影響。打這個電話就好。以后別再犯錯了。” “饒念說,只要你能記得最開始的約定,別忘了初心,就夠了。” 聶佳怔在原地,拿著那張便利貼,眼淚逐漸迷蒙了眼前的視線,淚珠啪嗒啪嗒地砸落在紙上,暈染了上面的字跡。 她記得,她和饒念最開始的約定。 那時候她還坐著最基礎的打雜工作,只能羨慕地看著屏幕里,看著別人萬眾矚目地落槌,對未來滿懷憧憬。 她咽下手里的盒飯,忍不住去問身邊的人:“饒念姐,我什么時候才能上臺主持一場拍賣會呢。” 她只是一個來自大山里的女孩,還說不出自信流利的英語,也沒有最好的專業背景,所有和夢想有關的一切都只像是在癡人說夢,甚至連愿意聽她傾訴的人也寥寥無幾。 只有饒念,笑盈盈地望著她,認真地道:“那你要加油啊,等以后站到世界最大的拍賣場上,記得告訴臺下的人,你是來自中國的拍賣師,是這個行業里最優秀的女性拍賣師。” 可是終究,她還是食言了。 - 深夜,維多利亞港口。 月明星稀,海浪一層層席卷而來,碼頭的游輪燈光照映著,對岸霓虹斑斕,繁華的夜景倒映在水面上。 饒念一個人坐在長椅上,海風吹拂她散亂的發絲,她大腦放空,看著眼前的夜景。 檢查結果出來,一切無礙。她下午就離開了醫院,腳邊是一袋已經空了的酒瓶,她喝了不少,好不容易讓酒精徹底吞噬了清醒,才感覺心臟沒有那么難受了。 其實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總是有些理想主義,總以為付出的真心可以得到平等的回饋。 可實際上,月亮的背面是陰影,愛的反面是背叛,信任的背后是辜負。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分辨不出。 饒念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想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霍聿深,為什么會這么信任他。 也許是很多次狼狽的時候,都是霍聿深出現在她的身邊,她已經對他產生了本能的依賴。 電話很快接通,她遲遲不出聲,霍聿深察覺出了她此刻的壓抑的情緒。 會議剛結束不久,辦公室里的高層還沒離開,就看見向來沉穩貴重的男人已經拎起椅背上搭著的西裝,匆忙地快步往外走。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霍聿深拿著電話,聲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在哪?” 饒念拿著手機抬頭,盯著海面上緩慢行駛著的游輪,蕩開一圈圈的波紋。 “在...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 掛了電話之后,饒念感覺到頭更暈了,呼吸也越來越灼熱,甚至快要分不清自己現在在哪。 她彎下身體,雙手環抱著自己,試圖隔絕掉外界的一切嘈雜。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在面前響起。 饒念慢慢抬起頭,看向眼前背光而立的身影,酸澀的眼睛慢慢眨了眨。 身后港口昏黃的光暈鍍在他周圍,將他的輪廓也映襯得柔和下來。 看她蜷縮成了一團,霍聿深半蹲下身,平視著她的視線。 沒哭,只是眼睛有些紅,像是在強忍著。 他淡聲道:“難過就哭出來。” 說完這句,面前的人忽然撲過來,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終于忍不住抽泣出聲:“為什么要騙我...” 霍聿深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那一團涼意,她很難過,被信任的人背叛欺騙,讓她難過到身體都在微微發抖,這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甚至隔著衣料傳遞到了他的身上,讓他難以被掀起波瀾的心臟重重地跳動了下。 他已經知道,她現在的難過是因為曾經信任過的人背叛了她。 不僅如此,她還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了一部分,不計前嫌地去幫那個人。 她太過天真,天真到被人欺騙利用,也要把剩下的所有掏出來。 在霍聿深從小到大接受過的教育里,沒人這樣教過他。 他只會用溫和的外表來偽裝自己的冷心無情,也從未見過如她這般的。 赤誠。 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剛剛教她的是否正確,是否也要把她變成一個和自己一樣冷血的人。 靜默片刻,霍聿深忽而啞聲問:“為什么她背叛了你,你還要幫她?不恨她嗎?” 因為角度,饒念并不能看到他此刻眼眸深處翻涌的情緒。 她自顧自地搖著頭,哽咽地輕聲喃喃:“因為..因為她也曾經對我好過。” 因為得到過的愛太少,所以她對每一份感情都格外珍惜。 正是因為這樣,在遭受背叛時,才會更加痛苦。 霍聿深的目光暗下來,垂眸看著她此刻難過失神的模樣。 他的眸光晦暗,似乎在以長輩一樣的口吻教導她:“饒念,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壞人,大多唯利是圖,你不需要對每一個人都善良。” 大概是因為天生所處的環境,霍聿深曾經見過很多眾叛親離,為了利益,為了權勢地位,親人反目成仇,戀人互相背叛。 可當見得多了,也會覺得不過如此,因為這才是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 殘酷,無情,連憐憫和同情都是奢侈,遑論真心。 她的這份善良,只會讓她今后面臨更多的痛苦。 饒念緩慢地眨了眨眼,看不出她此刻是徹底醉了,還是尚存一絲清醒。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直直地望著他,問出那個他意料之中的問題。 “那你呢?” 話音消散在海風中,霍聿深靜默片刻,眼底洶涌的情緒被湮沒在一片墨色中。 “我也是壞人。” 這是極少數,他如此坦誠的時刻,也只敢在她醉酒的時候。 他希望她能看穿他的本質,看穿他所有的卑劣,遠離他,讓他被迫停止這場陰謀,一切就還有轉圜的余地,這是他僅存的善心。 看著她眼尾晶瑩的淚花,男人忽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摩挲過她的眼尾。 霍聿深的目光定定地望著她,嗓音沉而緩慢地問出那個問題。 “想要終止合約嗎?” 周圍的喧囂好像在他問出那個問題后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海風徐徐吹過,掀起身后層層浪潮。 安靜片刻后,她卻答非所問,抓住他的手,歪頭蹭了蹭他冰涼的手掌,細眉皺了皺。 “你的手好冷。” 好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