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暮冬時
建平二十七年冬,臨近歲末,是以宮中格外熱鬧。 為彰顯皇家恩典,皇后特意在長春宮中設宴,宴請四品以上官員女眷入宮閑聚。 這其中便有宣華的未來婆母鎮國公夫人紀氏,是以皇后宮中的惜芷一早便過來邀宣華前去作陪。。 蘅蕪宮中,銅鏡前的少女模樣光鮮亮麗,云鬢花顏,一身粉白小襖,下搭一件織錦如意百綾長裙。 茶芷給她梳了個單螺髻,瞧著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又拿起一只鎏金穿花戲珠步搖在她鬢間比劃著。 宣華挑了挑眉,詫異道:“打扮得這樣好看做什么?” 茶芷將步搖插上,一本正經回道:“今日太子詹事崔家大姑娘也在呢,公主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宣華笑了笑,知道她是要為自己爭面子,也不做多話,任由著她捯飭。 她與崔家大姑娘崔知薇倒是往日無怨素日無仇,怎奈何她那位婆婆紀氏,在她尚未與裴硯止訂婚時,便早早替兒子相中了崔家嫡女,誰知還未來得及訂下婚事,就先收到了梁帝為宣華同鎮國公世子裴硯止賜婚的消息。 這門婚事正是宣華的生母純懿貴妃病逝前,向梁帝求下的。 那時她跪在母妃榻前,只顧著低頭垂淚,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父皇允諾了一聲“好”。 紀氏想要同崔家聯姻的愿望落空,宣華反倒成了橫插一腳之人。 是以宣華還未過門,婆媳關系先不和起來。 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裴皇后哪里是要她去陪紀氏,分明是為了膈應自己。 果然到了長春宮,就見紀氏正拉著崔知薇親親熱熱的坐在一旁聊著,眼中仿佛沒有她這個未來兒媳婦一般。 她也沒往心中去,倒是崔知薇一臉羞愧,站起身欲給她讓座。 卻被紀氏一把拉下。 宣華思忖道,也難怪紀氏同裴皇后能成姑嫂,鎮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同國公夫人竟都是一個模樣,小氣愛記仇的脾性,可不是一家人的緣分嘛。 她若無其事的沖崔知薇笑笑,自己挑了個不打眼的位置坐下。 席間觥籌交錯,眾人談笑晏晏,唯她自斟自飲,仿若周遭無人一般。 宴中,太常寺卿家的何氏說道:“眼下后宮一片祥和,皆賴皇后娘娘治理有方。” 馬上有人接過話茬,附和道:“是呀,皇后娘娘以身作則,力主節儉,組織宮中女眷為涼州戰事募捐,當真是蕙心紈質,不比從前純懿貴妃掌管后宮時,鋪張浪費無度。” 裴皇后聽著極為受用,目光落在宣華身上,似乎想看看她會作何反應。 茶芷聽著來氣,卻也知今日這場合不能鬧事,只得貼在宣華耳邊低語安慰道:“這昌平侯府的許夫人是個傻的,公主不要同她一般見識。” 宣華心中頗為贊同,可不是個傻的么? 見過捧一踩一的,沒見過踩到死人頭上的。 許夫人還未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言有什么問題,甚至頗為得意,只奇怪為何自己說過話后,無人接茬,氣氛竟冷清下來。 同她素日里關系還不錯的何氏輕咳一聲,暗暗指了指上座的宣華公主。 她抬頭望去,就見宣華一臉笑意盈盈,正隔空沖她遙遙舉杯。 “許夫人說的極是。” 她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問道:“卻不知我母妃生前是如何鋪張浪費的?宣華愿聞其詳。” 許氏被她幾句話堵住,嚇得手中的筷子都掉了半只,漲得臉色通紅。 紀氏出聲陰陽道:“許夫人不過說了句實在話,公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宣華心中不屑,裴硯止那樣的人,怎的有這樣一位母親。 方才分明裝出一副同她不熟的樣子,此刻又想拿出未來婆母的身份壓她。 她一貫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既然惹到她頭上了,那自然是有一個算一個。 正欲出口還擊時。 裴皇后道:“今日宮宴,本該一團和氣,又何必爭一時長短。” 宣華嘔著氣,不咸不淡的說了句“是”。 出了長春宮,馬上摘下手腕上掛著的翡翠玉鐲,對茶芷說道:“皇后不是正在為涼州戰事募捐,你將這鐲子拿去,便說是本宮捐的。” 那鐲子通體碧綠,水頭極好,一瞧便知是價值不菲之物。 茶芷一臉為難道:“這可是裴世子送給您的訂婚禮物?捐出去等世子爺回來恐怕不好交代吧。” 宣華冷笑道:“怕什么,捐的便是他們鎮國公府的東西。” “況且這婚事,還不一定能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