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152節
書迷正在閱讀:托起(校園H)、霸總和他的小作精、【女尊】男子高校里的女職工、我不是受虐狂(虐男 BG NP GL 友情向)、八零凝脂美人,嫁個軍人帶帶崽、林太太她沒心沒肺(人妻出軌,NPH+SM)、聽說你迷戀我、你是歸宿、色情明星培養計劃、黑白棋【nph】
朱聿恒微皺眉頭:“你說這只孔雀是他幼年的陪伴,還是他母親送的。” “是啊,可傅準想下手的時候,立刻就做了,毫不猶豫。”阿南的目光也隨著吉祥天而游曳,聲音略帶寒意,“可能他喜歡一樣東西,就寧可自己動手將其終結,不會允許它衰老頹敗。” 朱聿恒知道她曾被傅準囚禁在拙巧閣,是以深刻知曉他的過往。 城外風沙漫漫,城內日光也逐漸偏轉,阿南與他望著流轉的光線,暫時地陷入了沉默。 阿南低下頭,望著自己的手,略略曲著手指,仿佛在再次確定這雙手還是自己的。 而朱聿恒凝望著她的側面,心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傅準將阿南的手足挑斷,是因為,她也是他人生中最絢爛最渴求的那個存在,所以,他絕不允許她離開自己,就像…… 就像在孤島之上,不顧一切,瘋一般強行挽留她的自己一樣嗎? 這可怕的念頭,令整個沙漠的寒意風沙似全都聚攏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體灼熱,掌心卻涌出冷汗,讓他悚然而驚。 他強迫自己從那可能會失去阿南的可怕念頭中抽身,轉頭看日頭已不再炎熱,他調勻氣息,轉身慢慢向外走去:“走吧。” 阿南問:“回敦煌嗎?這么遠,估計今晚趕回去也很晚了。” “去月牙泉吧。西北落日晚,我們入夜時應該能到。” ……第148章 月牙鳴沙(1) 一路行去,月出東方之際,一成不變的昏暗沙漠中忽然奇跡般閃現出一彎湖水,在月光之下波光如鏡,靜靜安憩于沙丘懷抱之中。 天上地下,兩彎月牙一大一小,彼此相映。泉邊的樓閣之中,此時已是燈火通明,在月牙泉中上下倒映,如瓊樓玉宇,縹緲仙闕。 可惜,在這般美景中,卻出現了一個他們并不想看見的人。 “提督大人親往沙海巡視,辛苦辛苦!下官已備了薄酒,望提督大人千萬莫要嫌棄,大人,請!” 敦煌將軍馬允知,仿佛忘記了自己如何在朱聿恒這邊一再碰壁,笑容滿面地率眾站在道旁迎接,一副盛情款款的模樣。 阿南朝朱聿恒挑挑眉,朱聿恒給她一個“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的表情,敷衍地朝馬允知點了一下頭,說:“有勞馬將軍。” 見他沒有像之前那般斥責自己,馬允知喜不自勝,忙道:“不敢不敢,能為提督大人效勞,那是下官的福分。” 朱聿恒沿著月牙泉向旁邊閣內行去,問:“馬將軍案牘勞形,怎么有空來這邊?” “下官正要請提督大人幫忙,看看我敦煌為圣上西巡所備是否合適,更望大人能指點一二,以免下官出了什么紕漏……” 聽他又提起此事,朱聿恒不由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耳邊已經傳來絲竹樂聲,面前月牙泉的弧形水面之上,忽有明燈亮起,照徹了湖面上一片絢爛景色。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湖面上忽然漂來一座蓮臺,蓮臺之上燈光漸亮,眾人才發現,那燈正持在一個身披五彩輕紗的舞姬手中。 此時那舞姬提著手中宮燈,向著岸上的朱聿恒盈盈下擺,隨即提著宮燈擺了一個裊裊飛升的姿勢。 湖面風來,吹起她遍身的輕紗,踩在浮蓮上直欲乘風而去,也送來了絲竹管弦之聲。她借著樂聲翩翩起舞,便如千佛洞壁畫之中那些散花的仙女般,姿態柔美飄逸。 蓮花在月牙泉上漫無方向地飄蕩,美人手中的燈隨著動作而火光明滅。月光燈光在湖面上閃爍不定,波光倒映著她婀娜輕盈的身姿,水面上下照影相對,渾如姑射神人。 周圍所有人都沉浸在曼妙的舞姿之中,一時不知今夕何夕。仿佛他們在這個沙漠腹地望見了海市蜃樓,窺見了奇跡仙蹤。 阿南悄悄湊近朱聿恒,低聲笑道:“哇,這個馬允知,欺壓人有一套,討好人也有一套啊,在這種邊疆當個游擊將軍真是屈才了!” 朱聿恒微皺眉頭,一言不發。 馬允知顯然對自己安排的驚喜十分得意,他示意侍女們將手中的燈籠高舉,將月牙泉上的情形照得更清晰一些,光影匯聚中,蓮臺之上的婆娑舞姿更顯動人。 馬允知撫須自得,待一曲即將舞畢,忙小步趨至朱聿恒面前,笑問:“提督大人,您看這小小布置,應當不會驚擾圣上吧?” 月光下朱聿恒的神情有些疏淡,聲音也自偏冷:“馬將軍真是有心了。只是圣上大概更愿意看到你將這些精力放在敦煌一地的百姓身上。” “這個自然,卑職也是希望圣上對敦煌留個好印象,讓我方百姓沐浴天恩哪!” 朱聿恒淡淡一哂,此時絲竹之聲已經漸歇,岸上人以絲繩牽著蓮臺近岸。舞姬提起輕紗裙裾上了岸,朝著朱聿恒盈盈下拜:“拜見提督大人。” 北國佳人冶艷奪目,就算面容低垂,也依然看得出她那嫵媚的眉眼,濃睫高鼻格外搶眼。 誰知朱聿恒未曾搭理她,目光從她臉上掃了過去,連一瞬也未曾停過,反而望向了阿南,輕聲道:“沙漠風大,你還是先進閣內吧,免得被水風吹到了。” “我哪有這么嬌弱。”阿南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美人兒幾眼,被她氣惱地翻了個白眼后,才發覺這個美人脾氣和外表一樣咄咄逼人。 她挑挑眉,轉而去打量那朵蓮花去了。 本以為這蓮花浮在水上,應該是木頭所制,可她一打量才發現,這蓮花居然是石頭所雕,浮在水上既穩且沉,頓時興趣大發。 眼見朱聿恒被一群人簇擁進閣內去了,阿南沒跟上去,而是上手摸了摸石蓮。 那美人心下正自郁悶,當下便打開阿南的手,道:“別亂摸,小心弄臟了我的花!” “你的花?”阿南笑笑,敲了敲石頭,頓時了然——這是用浮石榫接拼湊起來的蓮花。 浮石多出于火山之處,石中充滿孔竅,因此比尋常石頭輕上不少,自然能浮在水面之上。 只是搜尋這么多、這么大的浮石,并且做出這么大一朵蓮花,實屬不易。 而這個美人能在這樣的浮石蓮花上穩住下盤翩翩起舞,也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阿南朝她一揚唇,見她只惱恨地瞪著自己,也懶得逗她,幾步追上了人群,進了閣內。 高閣三層,臨泉而建,頗有氣勢。閣內鋪了猩紅氈毯,陳設鮮花香爐,侍女手捧果盤,正候在樓梯下,迎接來客上二樓。 在馬允知的殷勤引導下,朱聿恒一行人上了二樓,尚未走完樓梯,只見眼前一亮,燈火通明的二樓,正中間陳設著通天徹地十二扇云母屏風。 那屏風由五色云母雕鏤鑲嵌而成,匠人巧手借助云母天然生成的顏色花紋,拼接成瑩瑩放光的一條夭矯巨龍,飛舞于祥云之中。 阿南抬手撫摸屏風,贊嘆不已:“這也太美了吧,真是巧奪天工!” “姑娘,云母輕薄,下手小心點。這可是我敦煌一鎮獻給圣上的貢品,毀壞了一星半點,你擔得起責嗎?”馬允知這邊訓斥著阿南,轉頭他便變了臉,滿臉堆笑對朱聿恒道,“這是新發現的云母礦,特地雕琢進獻。” 阿南卻存心拆他的臺,指著屏風上的龍眼,說道:“這龍的眼睛,好像做得差點。” 朱聿恒仔細看去,只見煥發云母輝彩的整條龍,果然只有眼睛灰白蒙蒙,大失氣勢。 馬允知悻悻答道:“這個得等待圣上畫龍點睛。” 原來是準備好的馬屁呢。阿南嘆服著此人的功力,笑著越過屏風。 后面是寬闊的樓閣,擺了十八人大圓桌尚不見擁擠,旁邊分列四對交椅茶幾,外面還有挑出來的飛檐欄桿,正對下方月牙泉,景致如天上仙宮。 侍女們沿著樓梯而上,擺放酒菜。朱聿恒示意她與自己在閣中交椅上坐下,先喝一盞茶休息。 阿南啜了一口,抬眼看見外面是被燈光照亮的月牙泉湖面,水波粼粼,在沙海之中令人心曠神怡。 “真沒想到,在這般沙漠中,我們居然也能賞景喝茶。”阿南正說著,忽聽得轟隆隆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就如萬千海潮鋪天蓋地涌來,要將他們連同這沙漠中小小的泉眼一同掩埋。 阿南錯愕抬頭,見朱聿恒和旁邊眾人都是面不改色的模樣,頓時了然:“這就是鳴沙山的聲音嗎?” 朱聿恒點頭,與她一起起身,并肩看向后方。 月光之下,沙漠如起伏時被瞬間凍住的大海,凝固出一種波瀾壯闊的氣勢。 鳴沙山的沙子在月光下白亮如雪,而未曾被照亮的那一邊則是漆黑如影。在這對比強烈的黑白山巒之上,是橫亙長空的銀河,如仙子們潑灑了一片凌亂珍珠,漫天光彩幽瑩。 而天河之下最亮的這座沙丘,因為搜檢巡邏的護衛們從上面滑下,正發出呼嘯咆哮聲,讓站在樓閣之上的他們都感覺到了隱隱震動。 “世上事真是無奇不有,這么一座山丘,下面到底埋藏了什么,會發出這么大的雷霆聲響?” 朱聿恒見欄桿低矮,便示意她別往外探身太多,一邊道:“聽說距玉門關百余里,還有一處魔鬼城,里面怪石林立,每逢大風吹過,便有鬼哭狼嚎之聲,可見世事的奇妙之處,我們常人難以想象。” “那咱們有空一起去看看?”阿南開玩笑道,“照影鬼域中嘛,或許過去一探,里面也能呈現出一朵青蓮來呢?” 朱聿恒想起短短時日出現的三處青蓮蹤跡,不由搖頭苦笑。 后方馬允知帶著那個舞姬走近。她毫不忸怩,落落大方地請朱聿恒上座,又侍立在他身后斟酒布菜,殷勤萬分。 朱聿恒并不動筷,而韋杭之已經走到她身旁,將她夾的菜與斟的酒全部撤掉了,又對馬允知說道:“馬將軍大概尚未知曉,未經查驗的陌生人,不得近提督大人身旁伺候。” 他是東宮副指揮使,對一個地方游擊說話自然老不客氣,馬允知的笑容僵在臉上,只能趕緊示意美人退下。 美人臉上終于有些掛不住,強自笑意盈盈,施了一禮就姿態曼妙地離開了。 馬允知訕笑解釋:“這……梁鷺絕無問題,不然我也不敢讓她出現在提督大人面前……” 聽得梁鷺二字,阿南覺得有些熟悉,正在想著,卻聽身后韋杭之低聲提醒道:“梁輝的女兒,梁壘的雙生jiejie。” 他負責皇太孫安全,所以周圍一應人等,不論是否會出現在殿下面前,他全都曾經摸過底細。 阿南詫異地回頭看他,問:“什么,她居然就是那個梁鷺?” 梁鷺和梁壘這對雙胞胎姐弟,雖然長相都是濃眉大眼圓臉寬頤,但他們的神態舉止也未免太過迥異。梁壘看來就是個淳樸的鄉下少年,可這個jiejie卻看來頗有氣勢,絕不像是出身農家的模樣。 朱聿恒對此并無興趣,只低聲詢問阿南,西北這邊的菜式是否符合她的口味。 “好吃!”阿南開心地手抓羊肋排,還給他撕了一根遞過去。 皇太孫殿下擦凈手,極自然地接了過去。 馬允知在旁邊偷偷關注,內心受到了極大震撼。他埋著頭,苦苦思索皇太孫的口味。 這女人一身塵土臉上帶傷,既沒有絕世姿容,皮膚還黑,何德何能與皇太孫如此親密,甚至連他出巡都帶在身旁寸步不離? 第149章 月牙鳴沙(2) 在沙漠中折騰到深夜,一行人都有些疲憊。 阿南與朱聿恒的房間就在旁邊,侍女幫她弄洗澡水。沙漠之中弄一浴桶水頗為費勁,她便裹上袍子,去樓下觀賞了一會兒月牙水月。 腳步輕響,她抬頭看見韋杭之從樓上下來,對她打了個招呼:“南姑娘。” 阿南見他神智清明,不由敬佩:“你怎么日日夜夜不用睡覺,永遠這么盡忠職守?” 韋杭之道:“我夜間已很少當值了,但殿下今夜在陌生地方留宿,我肯定要各處巡視一遍。” “趕緊去睡吧。”阿南說著,見他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便往柱子上一靠,問,“有事嗎?” “沒什么……”韋杭之移開了目光,在她面前筆直站了片刻,才道,“今日發生的事,我至今尚在后怕……若殿下當時有個閃失,我們東宮一眾侍衛除了自戕,無法向圣上交代。” “是啊,我也跟他說過了,以后不可如此冒險了。”阿南語氣有些無奈,心道,你還沒見過他更不要命的時刻呢,這男人看起來沉靜淡定,可骨子里那股潛藏的狠戾強悍,每每令她心驚,甚至有些懼怕。 韋杭之也知道殿下行事任何人無法阻攔,更何況他當時是為了救阿南,她更無立場幫他勸阻殿下,因此只點了點頭,抿緊了雙唇。 “放心吧,我以后會盡力注意他的,看能不能把他性子磨一磨。”阿南說著,又隨口問,“韋指揮使跟殿下多久了?我看這天底下,你應該是與他最近的人了吧?” “七年。”韋杭之居然真的開口回答了她,令阿南有些詫異,“十七歲時我被圣上親自選拔為貼身侍衛之一,從此后改名換姓,再也沒有親人與家族,此生只有殿下。” “改名換姓,所以其實你本來不叫韋杭之?”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殿下要去任何地方,我便是他踏足的依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