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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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脫口而出:“公務再急能有你的身體重要嗎?” 她這乍然流露的關切,讓他心口一熱,差點沖口而出,我們一起去。 但最終,他還是默然搖了搖頭,說:“此次太子殿下受驚,怕是要臥病一段時間。而刺客的真正目標顯然是太子殿下,我怎可獨自抽身前往杭州?” 阿南這才想起,他的父母目前在應天,還身陷危局之中。 “看不出你一個神機營提督,事兒還挺忙。”阿南說著,見他神情黯然,顯然對父母安危十分憂慮,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道,“也好,本來我想讓你派個人關照綺霞,現在你可以直接出面解決她的案子了,畢竟她的案子和刺客大有關聯。” 朱聿恒道:“你放心。” 短短三個字,但阿南知道他既已許諾,綺霞便沒多大事了,于是轉移了話題問:“對了阿言,你會天元術(注1)嗎?可以解到幾?” “三吧,再上面的沒試過了。”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數排在最后,而且當今圣上最重騎射,所以他的射御是每日必練的,但數算則較受忽視。 “才到三?”阿南有些失望,“唐朝王孝通就能解到天元三了,現在都快一千年,阿言你居然也只算到三?” 朱聿恒道:“他是算歷博士,我是軍營提督。” “好吧,我教你。”阿南抓了把算籌,展開紙卷,將《四元玉鑒》及增乘開平方法一一解說了一遍。 朱聿恒掃了她畫給自己的圖一眼,拿著算籌按照她說的算法,抹平四元后逐一消解,最終物易天位,得到結果。 他輕舒了一口氣,抬手按住寫著最終數字的紙,輕輕推向阿南。 “我就知道阿言什么都是一學就會!”阿南早已看到結果,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歡喜道:“交給你啦,用天元術和割圓術,替我算出這組數據最詳細的中心點,割圓術要退位(注2)后七位數,我要誤差不超過三尺……不,一尺。” 那上面的數據十分龐大,最大有百余丈,最小也有八、九十來丈。數據詳盡到寸。要計算這樣不規則的一個巨圓中心點,殊為困難。 朱聿恒推算著這組數字,問:“這是你新設的陣法嗎?為什么不做成正圓?” 阿南含糊道:“在水力沖擊下,維持正圓不太可能。” 朱聿恒料想應該是她要在東海使用,想到她要為了他的安危而奔赴海上,心中不覺為她涌起巨大的不安。 他叫人送了個三十二檔算盤過來,又拿起算籌,在桌上開始計算。 阿南則到旁邊銀店里買了些米粒珠,又借了他家爐具,拿回來在檐下燒好炭,陪著朱聿恒。 朱聿恒在計算間隙抬頭看她,見她掏出懷里一支素股金釵,放在小爐中熔了,重新倒出打制。 他隔窗問她:“這是什么?”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阿南朝他一笑,又低頭小心地用小剪刀和小錘子加工初成雛形的金釵,“快點幫我算出來哦,不許分心。” 朱聿恒看看面前這浩如煙海的數據,讓韋杭之去工部調了八個賬房來打算盤,他統合數據,一直算了約有兩個時辰,才得出了最終的結果。 朱聿恒輕舒一口氣,將結果又查驗了一遍,抬頭正想問阿南對不對,卻發現她已經進屋來了,正俯身專注查看自己的運算。他這一轉頭,兩人的臉頰幾乎湊到了一起,似貼未貼的肌膚上恍惚溫熱。 兩人都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彼此挪開,有點不自然地一個看向左邊,一個看向右邊。 略帶別扭的氣氛,讓阿南的語調都有些不自然:“阿言你好快啊,那我可以出發去杭州了?” “我給你寫份手書,一切事宜杭州府會替你安排好的。若需要海上助力,你就去找海寧水軍。”朱聿恒將手中數據卷起,交到她手中,低聲道,“你此番孤身赴險,我……” 見他欲言又止,阿南笑著朝他眨眨眼,接過數據:“阿言你只管忙你的,本姑娘我在海里長大的,大風大浪見多了,怕什么?再說杭州那邊你都安排好了,說不定我去了也就是扎個猛子下去看一眼的事兒,沒問題的。” 她笑容輕快,仿佛不是去往那不可測的深海,而是要前往繁花盛開的春日。 “阿南……”朱聿恒的心口彌漫起nongnong的酸澀與不安。他頓了頓,最終才艱澀道,“萬事小心。” 阿南朝他輕快一笑:“放心吧。你記得好好練手,我回來會檢查你進度的,到時可別讓我失望哦!” 送走了阿南,剛回到東宮,朱聿恒遙遙聽見了嘈雜聲響。 韋杭之立即打探消息,回來稟報:“邯王殿下來了,正在清寧殿后堂敘話。” “邯王?”朱聿恒微微皺眉。 他這個二叔烈性悍勇,仗著太子孝悌溫善對他多有容忍,雖封地在九江,但常來應天,每次過來必有一場大響動。 果然,朱聿恒剛進前殿,便聽到了邯王的聲音。他混跡行伍多年,一開口便是高聲大氣:“太子殿下,袁才人何在?我家王妃算著本月就是jiejie生日了,托我送了賀禮過來呢。” 袁才人出身滎國公府,當時一雙姐妹花,jiejie入東宮,meimei邯王妃,也是一時佳話。 太子殿下神情低黯,嘆道:“袁才人壽辰未到,二弟遠來辛苦,先歇息幾日再說吧。” “也行,那壽禮便先送進去吧,讓她給meimei寫張回函,我在此等著。”邯王喝著茶,一派悠閑模樣。 見他這樣說,太子只能道:“袁才人她……怕是倉促間無法回函。” “怎么了,我千里迢迢過來,幾個字都不給我寫?” 見太子面露悲戚之色,太子妃便答道:“昨日去行宮避暑,袁才人失足落水了。不過邯王無需擔憂,袁才人溫柔婉順,在東宮有口皆碑,相信吉人天相,定能得上天庇佑。” “靠天不如靠自己,人都出事了,難道還能坐等她被風吹回來不成?我看現下該加派人手,盡快搜尋為好!”邯王立即道,“需不需要本王搭把手,替東宮找找啊?” “二皇叔您率兵打仗精熟搜索,若是肯幫手那是求之不得,本王正要找您討教一二。”他話音未落,只聽朱聿恒的聲音自殿外傳來,清朗自若。 殿上眾人正因邯王氣焰而大氣都不敢出,一聽到他的聲音,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朱聿恒自殿外跨進,大步從容向邯王走去。 殿外暑熱正盛,他頎長的身軀披著一身燦芒,如攜著日光而來,格外熾熱明亮,連日光都要臣服于他腳下。 他朝坐在上方的父母一點頭,對著邯王拱手行禮:“二皇叔遠道而來,侄兒遲迎,還望見諒。” 邯王皮笑rou不笑地拍拍他的肩,道:“聽說你這幾個月接連犯病,圣上都心疼你了,讓你回應天養病?改天二叔帶你打獵去,好強身健體,年紀輕輕的可別落下病根兒啊。” “多謝二皇叔。不過應天虎踞龍盤,是太子所鎮之處,二皇叔怕是不熟悉地勢,還是讓侄兒帶您去吧。”朱聿恒還以一笑,抬手請他落座。 東宮最難惹的就是這個侄兒,邯王見他說話綿里藏針,自己無從借故發作,只能悻悻問:“你剛說搜索的事兒,是找袁才人么?” 朱聿恒在邯王身旁坐下,接過后方宮女遞來的茶盞:“是,袁才人此番出事,父王心急如焚,東宮傾盡全力,本王奉命夤夜搜尋,更排布了數百士卒沿著瀑布水流打撈,所有河灣溝壑全部細細尋找,可至今一無所獲。” 邯王雖是來借故鬧事的,但聽他描述也是疑惑頓生:“侄子你親自出馬,帶那么多人去瀑布下游找,還能找不到?” “袁才人落水之時,秦淮河入口處便緊急封鎖了,山間水道更是梳篦了四次,可惜一無所獲。”朱聿恒啜著茶若有所思,“按理,水流再急也不可能沖刷得這么快,但……再找尋不到的話,可能就要去秦淮河尋找了。” “這……”邯王對水性一竅不通,哪里說得出門道來,只能干瞪眼道:“總之,還是得加派人手,緊急搜索!” “二皇叔說的是。”朱聿恒就坡下驢,道:“如此,侄兒得盡快去了,便先送二皇叔至下榻處接風洗塵吧。” 眼看朱聿恒將邯王帶出了東宮,太子與太子妃默然相視,都松了一口氣。 “這可正是巧了,袁才人剛剛出事,邯王便來興師問罪了。” “沒有這么巧的事。”太子緩緩搖頭,在太監們的攙扶下向著內堂走去,“邯王對此事的了解比我們所透露的要多得多,袁才人的消息也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傳到九江去。” “所以……”太子妃沉吟著,兩人心知肚明,但都沒說出口。 最終,太子妃只問:“要知會聿兒一聲,提醒他嗎?” “你沒見他剛剛面對邯王的模樣嗎?他比我們察覺得只會更早。”太子低聲道,“放心,這世上沒有聿兒應付不了的事,也沒有聿兒應付不了的人。” 將邯王安置妥當,朱聿恒又到刑部,對照行宮地勢圖和工圖冊,準備再研究一下,袁才人還能有什么消失的途徑。 甚至,他還考慮起了尸體被猛獸從河中拖到周邊山林的可能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找到的可能不會是全尸了。到時邯王必然聯合滎國公興風作浪,對于東宮自是不小打擊。而邯王此次顯然是趁機而來,他與刺客是否有關聯,也值得思量。 正在思索間,韋杭之忽然進來稟報道:“殿下,已經尋到疑似袁才人的……骸骨了。” 朱聿恒微皺眉頭,沒想到他正在設想最壞的結局,結局便真的出現了。 他起身與韋杭之向外走去,問:“如何找到的?” “之前諸葛提督提議,認為水性不定,或許漁民常在水上,會較易知曉方向,因此招了一批人來幫忙打撈。” “此事我知道。” “果然,一個常在蘇杭一帶來往的疍民,叫江白漣的,他撐著船過來,片刻間便尋到了……” “江白漣?”朱聿恒停下腳步,打斷了他的話,“他沒在杭州?” 韋杭之有些詫異:“殿下認識此人?” 朱聿恒搖了搖頭,下意識看向了南方,心口涌起一絲不安。 看來,阿南的青鸞臺之行,第一步便要撲空了。 希望她在未能徹底摸清情況之前,不要為了他而急著下水。不然,若東海水下與順天地下一樣危機重重,她一個人要如何應對? -------------------- 注1:天元術,即古代的解方程。四元術是古代解四元高次方程的方法。 注2:退位,這里用作小數點后的數字。 第75章 東海揚塵(3) 錢塘江上游為富春江,下游折之字形而奔東流,過最后一條支流曹娥江,匯入東海。 出杭州城,沿錢塘江而下,便是如喇叭型擴散的入海口。萬千海島星羅棋布,呈拱衛之勢護住杭州。 杭州衛副指揮使彭英澤看到阿南帶來的手書后,哪敢怠慢,親自帶領海寧水軍,百余人與阿南一起乘船出海,前往江白漣當初打撈到珊瑚鳳鳥的地方。 阿南到了杭州才知道,江白漣剛好運貨去應天了,不在杭州。而彭英澤當日正好出海巡邏,遇到過回航的江白漣,也是第一個看到珊瑚鳳鳥的人,對此事正是知情人。 江白漣是福建遷來的疍民,恪守永不上岸的規矩,靠出海捕魚為生。 江浙近海舟楫如山,他特意選了一個少人前往的海域,結果網在水下被纏住了,他竭盡全力也拖不回來。 漁民沒了漁網便是沒了吃飯的家什,他自然得跳下水去,潛到海底尋回自己的漁網。 “就在他解著被石頭纏住的漁網時,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怪異的聲音,如同鳥鳴,緩緩渡過大海……” 聽到此處,阿南開口道:“在水下很難聽到聲音的。” “但江白漣確實是這么說的。”彭英澤努力回憶當時他所說的話,道,“然后他就抬頭一看,一只青鸞從他的頭頂飛了過去,遠遠地飛到了海的那一邊。” 阿南想著禮部記敘中“于水下見青鸞翔舞”那句,微微皺眉。畢竟,這確實不符合常理。 “無論如何,先下去探看再說。”阿南看著手中的錢塘灣地圖,審視下方情況。 錢塘江泥沙甚多,但此處離入海口頗遠,海水已是一片清澈明透,就如大塊青藍色的琉璃,與天空上下相接,若不是中間隔了一層水面日光,幾乎難以分辨上下。 “阿南,什么時候可以回去啊?”因為在杭州這邊場面上到處是熟人、上上下下事務都精通,卓晏被指派跟她一起出海。他趴在船舷上吐得暈頭轉向,有氣無力問。 “阿晏,你看看咱們所處的位置。”阿南將地圖拿給他看,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不太規則的圓,“海灣與群島組成了一個包圍,咱們大差不差,剛好就在這個圓的中心點。” “你這么一說的話,確實是的……”卓晏掃了一眼,又吐了兩口黃水,“那,先喊幾個水軍下海探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