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第十四章 起死回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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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飛揚不知是怎么樣的心情離開楚頌房間,本以為到了錦屏山莊就能解決麻煩,沒想到這才是麻煩的開端,死者復活,主從離心,看著無聲啜泣的楚頌,應飛揚有心勸慰,但身為局外人,不知改從何說起,只能默默退出,替楚頌將房門掩上…… 直到邁出院外,應飛揚才長嘆出一口氣,卻感覺自己像逃兵一般,從戰場上落荒而逃。 而此時,恰見旁邊的院落——趙雅所在的“雅心居”,韓賦正攙著趙雅緩緩而出,趙雅腳步虛浮,如扶風弱柳,一襲藍衫襯得面色更顯蒼白,眉宇不似過往威嚴,而多了幾分凄楚之意,看來真如所聽聞的那般傷心嘔血。 相距不遠,二女的話語也隱隱能聽聞。便聞韓賦正柔聲道:“你身子不好,便莫相送了,回屋歇息吧,安心一些,別想太多。” 趙雅咬牙道:“安心?你要我如何安心?死人復活不過天方夜譚,定是有人要算計公子,可公子被那陰魂不散的女鬼迷了心竅,還毫無自知!” 韓賦撫著她的后背,平復她的激憤道:“好了好了,公子又不是初出茅廬之輩,他性子縱然狂傲,可心中向來有分寸,何況事關主母,更會格外小心。” 趙雅搖頭道:“可是有什么事不能與我們明說?死人復活這么大的事,他連前因后果都不愿告知。” 韓賦道:“公子也說了,他是找到了隱世異人,奇人皆行奇事,奇人要求不許將此事外泄,公子自然信守承諾,也不是信不過我們。” 趙雅又不甘道:“照我說哪有什么死人復活,那便是謝靈煙那小丫頭,她對公子早暗生情愫,真當誰看不出似得,定是她假扮她姑母……” “你看你,又瞎說了,你讓我去找她試探,我今天也試探了,不管舉止動作都與我印象中的主母一樣,連只有我和主母知道的小秘密她也知曉,這哪是能假扮來的?”韓賦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惋惜的看著趙雅道:“雅姐,若不是公子,南苗萬尸坑中你我早就埋尸多年,咱們皆是從地獄中撿回性命的,做meimei的也該勸你一句,凡事該當知足,莫要執著強求。jiejie你心性才智,無不勝我百倍,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錦屏山莊總管,誰人都需敬你三分。而我庸庸碌碌,才早早就出莊外嫁,可如今夫唱婦隨,不也幸福,公子雖橫絕當世,卻未必是你的良配。” 趙雅凄然一笑,道:“強求?如我這種妖,怎敢奢求什么?我只是想伴在公子左右,不想看公子傷心,可那女人的出現,會傷了公子啊……” “傷不傷得了公子我不清楚,可現在公子還好好的,你便先傷了,便是為了公子,你也該先養好身子,好了,外頭風大,你便先回去修養吧……”韓賦好說歹說,才將趙雅又推回院中。 應飛揚雖是無心,但聽到兩個女子談話也頗不好意思,又躲了一會,裝作剛出來的樣子走出,道:“韓賦姐,你那邊探視完了?” 韓賦輕一點頭,也不多客套,直接道:“你若也忙完了,我先帶你去男賓客房,錦屏山莊女眷眾多,可不能任你亂闖。” 韓賦前頭領路,應飛揚緊隨其后,沿路曲廊精舍,盡顯精雅,紅葉含霜飄墜而下,掩住鳴叫的秋蟲,還見到了方才幾個在門口斗蟲的半大小妖,此時換了崗又在后院,半蹲在地上翻掘著土石,尋找藏身其中的蟲兒,嘰嘰喳喳,吵鬧不休聲將蟲鳴聲都掩去了,偌大山莊內,好似也只有她們無憂無慮。 迂回了許久,到了山莊最偏僻的一角,終于到了男賓的院落,只是—— “這根本就是柴房吧……”應飛揚放眼看去后,心中不由暗道。 偏僻不說,此處房舍明顯破舊,內中更有柴垛堆疊,讓應飛揚不由作此猜想。 韓賦也看出應飛揚想法,有些尷尬道:“公子極少留宿男客,此處荒廢已久,便被拿去當……嗯,倒也不是公子存心為難你們,總之,我夫君也在此留宿,你們也算做個伴吧。” 起居小事,應飛揚向來不在意,也就跟著進去了,方入院,便聞忽忽破風聲,便見一名男妖沉腰扎步站在院中,手中揮舞著柴刀正在劈柴,出刀凌厲迅疾有一種要將柴火和腳下大地都一劈為二的氣勢,收刀卻是干脆利落得將千鈞之勢收歸于無,只這架勢,便能看出修為不低。 韓賦見狀快步上前,口中嗔怪道:“夫君,說了讓你在這歇息,你怎還劈起柴了,不嫌累啊?”說著,從懷中掏出絹帕,輕輕替那男子擦拭額上汗珠。 看著親昵神態,便知眼前男子是韓賦口中夫君,應飛揚已從先前話語得知,韓賦和趙雅一樣,是從山莊創立前便跟隨公子翎,論資歷猶早于秦風,那能從喜女惡男的公子翎那,將錦屏山莊的元老級侍女娶走,這名男子定非尋常。 可再細細打量,卻覺此妖相貌平平,身材壯實,濃眉大眼,黝黑的皮膚因妻子在外人面前親昵舉動而窘迫得發紅,更顯得老實而木訥。 “不累,我就閑得發慌,找點活干,也沒出汗,別擦了,有人看著呢……”那男子有些難為情的輕輕將韓賦推開。 韓賦伸出纖纖手指點他額頭,埋怨道:“你個憨貨,就勞苦的命!不知道的還當你上門做傭工的呢。” 男子憨憨一笑,道:“能從公子那把你娶來,當一輩子傭工都是賺的。” 韓賦面帶紅暈,啐了口道:“剛說你憨呢,現在又會說好聽話了,不臊啊,好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韓賦將男子拉來,對應飛揚道:“這是我夫君,沒像你們人族專取什么名姓,你叫他鐵山便可。” “這位是應飛揚,山莊的客人,這幾日你們要住在同院,互相認識下吧。順便互相監視下,山莊漂亮姐妹這么多,省得入了夜你們瞎跑。”韓賦調笑道,如她所說,山莊女眷眾多,多有不便,所以他們兩個雖為夫妻,也得暫時分居兩處。 “哪會……哪會……”鐵山摸著后腦勺訥訥道。 應飛揚見他木訥模樣,越發好奇,不禁問道:“能從錦屏山莊中娶出韓家jiejie,鐵山兄也是非比尋常,不知兄臺怎么做到的?” 鐵山道:“嘿嘿,僥幸而已,也就仗著一股莽勁,就像我家娘子說的,傻妖有傻福。” 韓賦笑罵道:“可不是嗎?明明上門求親,結果一聽到公子不愿放我出嫁,也不動動腦子就鐵了心的搶親,一股腦的往莊里闖,錦屏山莊是你能闖的地方嗎?活該你白挨公子一掌。” 鐵山跟做錯事是的,垂頭小聲道:“挨便挨唄,反正我皮糙rou厚,也沒出事。” 韓賦又啐道:“什么沒事,還當是你本事了?公子是故意考驗你,放了不知多少水,若不然,莫說接下公子一掌,連秦風那關你都過不了!虧得你心還算誠,要不,我也不可能便宜了你!” 韓賦雖是叱罵,眉宇間卻難掩甜蜜笑意,雖只是只言片語,應飛揚卻已知悉了事情大概,不禁對著外貌平平的鐵山肅然起敬,只身闖入孔雀山莊搶親,當著公子翎的面要人,甚至公子翎不世妖威前也不做絲毫退讓,硬生生接下公子翎一掌,這是何等的勇氣,有此誠意,也難怪公子翎會網開一面。 又叮囑了幾句,韓賦另有她事,便先行離開,應飛揚有心與鐵山攀談,問問當年他搶親的具體經過,可鐵山實在不擅言辭,問一句答一句,卻半天也扯不到重點,終令應飛揚放棄了與他交談,回房內打坐練氣。 雖處一院,應飛揚與鐵山的房間各在一端,互不相擾,本也算清凈居所,時值寒露,窗外蟲兒“吱——吱——”鳴叫不休,蟲鳴韻律卻有天成的節奏,應飛揚真氣隨著蟲鳴的節奏運轉周天,心緒卻是難平,越飄越遠。 “天女雖無性命之憂,但卻不知何時能醒來,當真令人擔憂……” “死人真的能夠復活,還是另有蹊蹺,那人當真是我師叔謝安平?” “便是姑侄,她與謝靈煙生得也太像了吧,會不會真是謝靈煙假扮?” 朦朧間,不知過了多久,應飛揚發現自己在一片荒野中蹣跚的走著,黑色的天幕像一個巨大的棺槨蓋,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濕冷霧氣,猶如幽靈從沉睡中蘇醒,開始盤旋,騰涌,舒展,沿著荒野大地侵略。 霧氣深處,隱約有女子的歌聲傳來,“蟲兒鳴,蟲兒叫,紅葉落時魂斷了。妾命薄,君心杳,今生緣未盡,黃泉回首再相邀……” 歌聲凄迷,幽怨,帶著幾分鬼氣,應飛揚撥開濃霧,向前奔走,尋找著歌聲的來源,卻見一名朦朧霧氣中,一名女子如虛似幻,孑然而立。 應飛揚搭上她肩頭,女子回首,露出一張秀麗而蒼白的面孔 那是謝靈煙的臉。 “師姐?”應飛揚迷茫的呼喚。 謝靈煙雙目睜大,面上皮rou卻融合了般向下墜落,只剩空蕩蕩的眼洞,白森森的骨骼。 聲音卻依舊柔美,上下嘴骨開合,吐出輕柔聲音:“你認錯人了,我是你師姑……” “啊!——”應飛揚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還在床上,回了回神后,隨即暗罵自己,在打坐時浮想聯翩,活該他差點走火入魔。 放眼屋外,光線已暗,竟已在不知不覺間入了夜,才剛差點走火入魔,應飛揚也不敢再繼續運功,索性脫去外衣,準備睡下。 可方合上眼,便聽聞外頭傳來嬌斥聲。 “是誰,敢擅闖錦屏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