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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隱婚之后 第87節(jié)

    秋霜覆河渠時(shí),紫蟹黃膏最肥美,謝青便差奴仆買來蒸食;香榧子九月里結(jié)果子,晾曬后碾粉,再?用以炒跑山豬rou最酥香,他又特地喊屠戶殺豬放血, 留幾斤rou送往秦府……凡是沈香沒吃過的新鮮食材,謝青都?逐一為她辦定, 興師動(dòng)眾博美人一笑, 寵得實(shí)在不像話。

    沈香受寵若驚, 主要?是沒習(xí)慣在旁人家宅里這樣囂張。

    夜里,沈香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謝青:“咱們占秦家諸多便宜,沒事嗎?往后會(huì)不會(huì)不好抽身?”

    他們是來黜邪崇正的,可不是來同流合污。

    謝青噙笑:“小香若是不狠狠宰上?秦刺史?一刀, 他又怎敢信我真收他入麾下?”

    沈香懂了, 他們待秦刺史?越不客氣, 對(duì)方越安心?。而?這一份安心?,足夠沈香查探更多消息。

    還是夫君辦法多, 沈香不再?多問了,老實(shí)享受山珍海味。

    她愜意?地窩到謝青懷里, 還沒瞇眼睡上?一會(huì)兒,謝青忽然湊近她的耳廓,低喃一句:“哦,倒是還有一樁,為夫忘記說。”

    沈香瞌睡散了一半,迷茫抬頭,看?沐于燈火昏昏里的漂亮郎君。

    看?得眼睛都?發(fā)酸了。小娘子水汪汪的杏眼迷了一層水霧,勾魂攝魄。

    哈欠打到一半,下顎就被謝青捏上?。他逼她對(duì)望,鳳眸里翻攪著駭人的暗潮。

    夫君軟滑的長發(fā)蹭到沈香的頰側(cè),輕輕一掠,攜帶熟悉的蘭草香。

    她的心?尖子像是被火灼了一下,綿綿的熱,四肢百骸都?催生出汗。

    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了,為何?沈香每次被謝青靠近,仍會(huì)這樣手足無措?倒沒有討厭,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緊張。

    謝青慵懶地笑,似在作怪,又似誠心?:“對(duì)外都?道‘小香乃寵妾’,若你不使盡渾身解數(shù)勾為夫久留房中,怕是會(huì)泄露底細(xì)。”

    “夫君,我不是三歲孩子。”

    “嗯?”

    “不好騙。”沈香無奈搖搖頭。

    “唔……倒是我失策了。”盡管如此,他還是俯下身,于暖洋洋的錦被里,覆上?沈香,“那就當(dāng)為夫入戲太深,不得自拔吧。”

    “噯?!嗯?!等等!”再?多的話,被那一下又一句無禮的頂撞,全壓入沈香抽抽噎噎的嗓子眼里。

    時(shí)至今日,沈香才明白。郎君若是想將她吃拆入腹,根本無需理?由。

    謝青還算有點(diǎn)善心?,知道臨時(shí)編幾句說辭,粉飾一下太平,不至于那樣霸道地冒犯她,一碰床笫之歡,舉止就不近人情。

    思?來想去,謝青還是道貌岸然的壞郎君!真缺德啊。

    沈香雖然想倔強(qiáng)地?fù)我换?,哪知道郎君越戰(zhàn)越勇,她終是忍不住累得閉眼昏睡,就連沐浴更衣,都?是謝青親力親為。

    這夜,叫了兩三次水擦身,丟人丟大發(fā)了。

    好在翌日,沈香來了月事。

    她思?來想去,心?里平添幾分酸楚……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huì)感激腹痛難耐的癸水,能助她躲過夫君日以繼夜的“疼愛”。

    謝青知沈香腰疼,特地囑咐奴仆,取黑蔗糖、姜絲與?雞蛋煨湯給小妻子喝。月事疼痛源于宮寒,先暖腹,再?用手爐與?湯婆子烘手腳,能減緩許多身子骨上?的不適。

    秦刺史?府上?專門派了個(gè)?名叫“石榴”的婢女伺候沈香。聽得這話,石榴詫異極了,哪家郎君會(huì)連女科藥方子都?涉足,他明顯是一心?照看?沈香,這才專注于婦科醫(yī)書。

    沈香疼得滿額頭生汗,手腳瑟縮發(fā)虛。

    石榴聽說過焦姨娘的死相,心?里懷疑郎主是為了討好謝提刑,這才痛下殺手。生養(yǎng)過兒女的妾說殺就殺了,人情真涼薄啊。她們只是螻蟻,賣身契都?捏在主家,命如草芥,什么都?不敢多說。

    石榴能派到沈香的院子里伺候,其實(shí)她是很慶幸的,至少沈香出手闊綽,打賞也足,不少人削尖了腦袋也想進(jìn)?院子隨侍呢!

    石榴當(dāng)然不愿好差事被人占了,于是她一面照顧沈香,一面閑聊陪解悶:“謝夫人想吃些什么嗎?奴婢吩咐灶房的廚娘去做。”

    “前兩天的蟹黃饅頭不錯(cuò)。”

    沈香想到皮薄rou厚的饅頭,咬一口,唇齒留香。

    石榴愁眉苦臉:“不可。謝提刑說了,秋蟹性寒,吃了腹痛更甚,不能沾。”

    “那來點(diǎn)白菜石鍋煨鯽魚,魚湯濃郁,很下飯。”

    “白菜清熱下氣,也是寒食,您少吃為妙。”

    沈香瞠目結(jié)舌,連問了幾樣,都?說吃不得。

    她嘆一口氣:“那我能吃什么?”

    說到這個(gè)?,石榴就知道怎么回?話了。

    她笑道:“謝提刑說了,羊油排骨,草菇雞湯都?可……要?是想吃甜口的,您還能嘗一嘗栗糕,栗子都?是剛打下來的,很新鮮,甜味兒還重。”

    “……”既然都?有菜單子了,還問沈香作甚?!

    沈香懂了,夫君在耍她玩。

    不管怎么說,這頓飯,沈香都?吃得很飽實(shí)。石榴伺候細(xì)心?,沈香還把剛蒸好的栗子糕挪過去,喊她:“你也吃點(diǎn)。”

    “這、這……奴婢不敢,不合規(guī)矩。”石榴體?態(tài)圓潤,平日里就是個(gè)?好吃的。她的確饞糕,但也知府上?規(guī)矩重,一個(gè)?不留心?就是挨罰。

    她哪里敢和主子家共食?要?是被人瞧見了豈不是小命沒了?

    沈香笑說:“那你幫我闔上?門窗,風(fēng)漏進(jìn)?屋里,我受凍了更難受。”

    聞言,石榴乖巧行事。

    待屋里唯有兩盞貝殼燈罩煌煌冒光,很隱蔽。

    沈香狐黠一笑:“現(xiàn)在總可以吃了吧?”

    石榴反應(yīng)過來,小娘子千方百計(jì)掩人耳目,原來是要?供她一口吃喝啊。

    她怯怯地捏了一塊栗子糕,塞到嘴里,心?里想:謝夫人也沒有傳說中那樣“恃寵生嬌”呀?她分明很平易近人的……

    然而?,識(shí)人不清的石榴全然不知,沈香喊她關(guān)上?門窗,是想同她打聽私事兒。

    小姑娘家家,被幾塊糖糕就哄了。

    沈香這個(gè)?做大人的忽然覺得做賊心?虛。

    她輕咳一聲,揣著手里的湯婆子,道:“你知道秦大娘子,就是如今長史?家的上?官夫人……她從前居府上?很愛吃油桃香糕嗎?”

    石榴小心?翼翼接過沈香遞來的茶碗,咽下嘴里的甜糕渣子,小聲答話:“知道!雖然那時(shí),奴婢只是外院的掃灑丫頭,近不得小娘子們的身。不過我每次上?灶房幫廚娘子燒火時(shí),都?看?到她們?cè)趧冇吞业钠ぃf是要?用杵臼搗碎了混蜂蜜做油桃香糕。年年油桃熟了,府上?就會(huì)采買好幾十斤備著等大娘子催食。不過,討好了大娘子,就開罪二娘子了。她不能聞?dòng)吞椅叮B碰都?不行,手上?會(huì)起疹子,送食需小心?繞開她的屋舍。”

    “等會(huì)兒,你說什么?”沈香受了驚,“二娘子……碰到油桃會(huì)起疹子?是不是不慎吃了還會(huì)嗓子眼紅腫?”

    石榴驚訝:“您怎么知道?”

    “偶然在醫(yī)術(shù)上?看?到過……”

    “您真是博學(xué)多聞。”

    “這位二娘子還在府上?嗎?”沈香問。

    石榴搖搖頭:“二娘子失蹤了。”

    “失蹤了?什么時(shí)候的事?”

    “兩年前吧。二娘子乘車去往縣官府上?拜客,結(jié)果一整晚沒回?來。府上?派人去尋也沒尋到她,縣官府上?更是說沒接到二娘子。”石榴嘆氣,“郎主覺得二娘子徹夜未歸很丟人,大抵被歹徒擄了去,兇多吉少。又熬了三兩夜,定連清白都?沒了。于是,郎主對(duì)外宣稱二娘子暴斃,府上?也不準(zhǔn)提起二娘子了。”

    說完這些話,石榴自覺失言,忙捂住嘴:“您可別說是奴婢講的!”

    “我省得,我也不想石榴出事呀。”沈香親昵地開了句玩笑,心?下有了計(jì)較。

    沈香用吃食又騙出幾句二娘子秦蘭的事。

    原來秦蘭是秦家先夫人孕時(shí),秦刺史?醉酒和旁的婢子生下的孩子,兩個(gè)?女孩兒出生是前后腳,秦如梅打小就不喜歡這個(gè)?庶出的二meimei。

    秦如梅明知秦蘭對(duì)油桃起疹子,偏偏年年都?催下人蒸油桃香糕。

    未必吃得完,但餿了也要?在各個(gè)?廳堂里擺設(shè),用以驅(qū)趕二娘子,像是打小鬼用的桃木和鹽碟子一般,捉弄意?味十足。

    秦如梅和秦蘭都?是秦刺史?的女兒,眉眼上?會(huì)不會(huì)有幾分相像呢?沈香忽然想到了一樁可怕的事,上?官府上?的正頭娘子,真的是秦如梅嗎?

    夜里,沈香滿腹心?事先睡下了。

    她沒熄燈,留著給謝青照明用。夫君于公事上?格外勤勉,手不釋卷,常常要?臨近天明才回?房。

    夜深了,燈也滅了,是謝青回?屋了。

    沈香本想撐起身子和他說幾句話,猶豫來猶豫去還是再?次睡著了。

    睡到一半,覺得口干。沈香終于睜開眼,原是謝青摟著她,小小的姑娘家蜷在郎君寬闊的胸膛前,格外有安全感。

    沈香想掙脫下地,倒一杯水來喝。

    若是往常,她一點(diǎn)動(dòng)靜,謝青早醒來,含笑幫她倒水了,偏偏今日,他遲遲醒不過來。

    非但沒醒,還把沈香抱得更緊。

    郎君岣嶁脊骨,像是夢(mèng)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漂亮的眉峰緊蹙成黛山,薄唇抿成青白一線。他在出汗,額頭不停沁出細(xì)密的汗。

    沈香握住謝青的腕骨,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微鼓起的青筋,虬結(jié)縱橫,抱她的力道很大。

    他在微微發(fā)抖。

    “您怎么了?”

    沈香有點(diǎn)害怕,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青,怕他醒不過來似的,又用力搡了一下。

    幸好,謝青還是被她喚醒了。郎君茫然睜開眼,無措的神情稍縱即逝。

    他松了一口氣,下顎抵在沈香肩窩,小心?翼翼蹭了一下,笑問:“小香渴了嗎?”

    謝青是她肚子里的蟲,她一記眼神、一個(gè)?動(dòng)作,內(nèi)里所思?所想,他都?了如指掌。

    可是今日,沈香發(fā)現(xiàn),她并不是完全了解謝青的過去。

    沈香轉(zhuǎn)過身,幫謝青擦去鬢邊的汗,語笑嫣然:“您……是不是還對(duì)我瞞著什么事?”

    她沒有怪罪,只是平和地詢問謝青這些事。

    謝青垂眉斂目,良久不語。

    他一貫將這些事藏得很深,怎料午夜夢(mèng)回?,記憶匣子出了差池,還是漏了一星半點(diǎn)兒的貓膩出來。

    沈香緩慢挪向謝青,珍重地抱了抱他:“我不怪夫君瞞著,見您這樣,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好事吧?”

    連家仇都?愿意?告訴她,為何?偏偏藏了能讓他夢(mèng)魘纏身的事?

    謝青斟酌了很久,終于艱澀開口:“是一些……年幼時(shí)發(fā)生的難堪事。”

    難以啟齒。不愿暴露自己狼狽的一面。

    他唯獨(dú),在沈香面前很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