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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隱婚之后 第83節

    孫晉為難地?答:“小香,秦刺史在容州職事多年?,州縣官吏同他都有勾結牽扯,恐怕不好動他。”

    謝青似笑非笑:“若謝某非要?動他不可呢?”

    聽?這話音兒,是下了?殺心。

    “這……”孫晉猶豫不決。

    沈香分析利弊給他聽?:“干爹,如今有夫君在容州鎮著,秦刺史不敢動手。若年?底,我等歸京述職了?呢?您和干弟留在任上,焉能有好日子過?便是從前不招惹秦刺史,他都拿修繕金算計您了?,如今悶頭?吃了?個大?虧,還摔了?跟頭?,這種心胸狹隘的人怎么可能放過您?”

    沈香的話沒錯,眼下風平浪靜是托了?謝青的福氣?,往后他一撂開手,秦刺史的軟刀子便捅進來了?,那時真的“入地?無門?”啊!

    孫晉不蠢笨,他嘆了?一口氣?:“看?來為今之計,只能立下大?功,改官入京……”

    “是了?。”沈香寬慰孫晉,“京中,夫君不至于鞭長莫及,還能照看?孫家一程子。”

    孫晉起身,拜謝高官:“下官多謝上峰庇護。”

    “不必多禮。”

    謝青虛虛攙了?一下,讓他全了?禮數。

    時局艱難,不能坐以待斃。孫晉深知不破不立,他決心反這一趟水:“秦刺史不是平庸之輩,他同諸道觀察使交好,考課有人擔待,基本不會?出差池。”

    諸州長官的考課均由諸道藩鎮的觀察使判定。

    謝青抿了?一口酒:“怪道他生了?熊心豹子膽,敢囂張做事……有上峰罩著,自然萬事便利。”

    沈香問:“秦刺史同州縣里?哪個官員交好嗎?這樣一只老狐貍,直接去查恐怕難得手,得從旁打探,才不至于打草驚蛇。”

    孫晉如夢初醒,道:“哦!小香不妨去探一探秦刺史麾下的長史。”

    “長史?”

    沈香知道長史乃州官麾下幕府的長官,也就是幕僚之長。一般無實權,多由閑散官員就任或者宗室子弟填補上去。他們全聽?州府刺史差遣,等同于秦刺史的傀儡身。前朝或許還重?用過,今朝只是一個六品小官,權看?上峰倚重?與?否。

    “對!”孫晉意味深長地?道,“上官別架(長吏)明明是閑散小官,有秦刺史壓著,往后也未必能高升入京。如此好拿捏的佐官,竟頗得秦刺史青睞,還娶得了?秦家嫡女?為妻,讓人不敢小看?啊。”

    沈香懂了?:“若要?用姻親拉攏,鞏固關系,恐怕他真是秦刺史的心腹了?。既為趁手的利刃,總會?委以重?任的。”

    孫晉話說得十分明白——要?拿下他,利用這位上官別架,扳倒秦刺史。

    沈香心下有了?計較,沒再說旁的。今日的家宴真就散了?。

    夜里?,沈香吃了?酒,面色微微酡紅。她?下意識往從前的寢居里?走,還沒邁開步子,忽覺腰上一緊。

    原來是謝青打橫抱起了?她?。

    夫君略帶梅子清甜的酒味縈繞她?耳廓,他咬著她?的耳骨,小聲低語:“呵。看?來夫人是真醉得不輕,連路都走岔了?。為夫領你,歸于正道,可好?”

    聞言,沈香心里?無奈。

    明明他要?帶她?去的路,才是歪門?邪道吧?

    瞧瞧,只要?同房過一次,她?再無可能獨自一人入睡了?!

    第70章

    隔天, 沈香和謝青啟程,坐馬車去往慶海縣。

    謝青得償所愿, 能領小妻子歸京。既如?此, 帶不帶孫楚同往倒是沒那么?重要了。思來想去一刻鐘,他吩咐隨行的謝家臣小舟,由她指點孫楚武藝。

    孫楚拜的師父是謝青, 來個小嘍啰指點他算什么??

    正要叫囂, 被小舟三招打趴下?。

    孫楚忙跪著行禮,虔誠:“您往后就是我二師父了。”

    “不敢占小郎君便宜。”小舟冷淡答。

    “您說這話的時?候,如?果能把玉足從我背上挪下?來,那就更好?了。”

    “哦。”小舟挪開?了腳。

    孫楚輸得心?服口服,沒想到姐夫手?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奴都這樣厲害,還是個患上面癱癥的小娘子, 那他確實還不夠格讓謝青親自指點。

    沈香頭一次見到謝家臣里還有小娘子,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舟好?奇起來。她問:“小舟怎么?入的謝家?她是家生子嗎?”

    謝青皺眉:“我不記得了, 這事兒, 小香可以問問阿景, 他嘴碎。”

    “……”夫君上眼藥好?能耐啊。

    沈香緘默一會兒,干笑:“您日?理萬機,確實沒阿景閑暇時?辰多?。”

    沈香拋出去一枚石子,聽得車簾外一聲巨響, 原是阿景到了。他嬉皮笑臉鉆進車廂, 還沒來得及和沈香說兩?句俏皮話, 就被主子一記凌厲的眼神嚇退。

    阿景想起山寨里的苦難,老實巴交瑟縮到角落, 問:“小夫人尋我什么?事兒?”

    沈香笑瞇瞇拋了一塊鹽梅子酥油餅至他掌心?,當作獎賞, 問:“小舟是什么?來歷?”

    “小舟啊!”阿景咬了一口餅,腮幫子鼓鼓的,“她是賀叔帶回來的小娘子……好?像是謝家舊部的孩子吧。不大?愛說話,每次找賀叔,都是問她爹怎么?死?的。不過賀叔沒一回告訴她,只說等她哪日?能打過他了,他就說出她爹的死?因。”

    沈香心?里“咯噔”一聲,她記得那些謝家舊部死?得多?冤枉。他們是被皇帝下?詔賜死?的,所有聽謝安平差遣的謝家將,一個不留,全部斬殺。

    不忠君的將士,沒資格活。

    她記得謝青提起的尸山血海,也記得那些屈-辱與不平。

    這些事,可憐的小娘子不應該知道,家仇不必她背,有謝青和沈香在負重前行呢,他們會替謝家枉死?的英魂伸冤。

    國運昌盛,是謝家將們用不屈的脊骨,一寸寸守下?來的,而不是君主無足輕重的幾道軍令。

    勿敢忘家仇啊,謝家將的命不能這樣輕如?鴻毛,遭諸神摒棄。

    阿景不知內情,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說:“小舟夙夜練武,如?今本事大?極了。前兩?天和賀叔過招,匕首來勢洶洶,差點割開?他喉嚨,好?在賀叔身手?老道,避了開?,沒在咱們弟兄面前丟臉。不過他說,再這么?下?去,怕是攔不住小舟了。”

    很快,她就知道真相了。到時?候,她會做什么?呢?為父親報仇雪恨……弒君嗎?不能輕舉妄動啊。

    沈香聽得憂悒,阿景走后,她半天不言語。

    苦著臉的小妻子,謝青不喜歡。

    他拍了拍膝骨,笑著哄她:“以往總趁機伏于我膝上,怎么?如?今能占便宜,倒矜持起來了?”

    謝青故意牽扯出從前和沈香共乘一車惹出的笑話,他費盡心?思逗弄她。

    沈香抿出寸許笑意,倚靠到謝青懷中。郎君會意,得體地環住她腰肢,摟孩子似的,抱她坐于膝上。輕輕一擁,衣布摩挲,周身都是綿長?不絕的草木清香。

    似是幽谷蘭蕙,其?香也符合謝青其?身。

    沈香任謝青撫著她的脊背壓驚,好?半晌,她問:“夫君,你知道謝老將軍出事那一日?,難過嗎?”

    沈香隱約記得,那天她撞見謝青肢-解死?物,是一只山畜。其?實她也害怕見血,不過為了寬慰謝青,沈香仍抱著甜糕,大?膽靠近他。

    謝青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有一點煩悶,想殺生。我……沒有落淚。”

    并不是不會難過,而是只會笑,沒有眼淚。

    這樣說,好?像一個怪物,他忐忑不安,怕沈香不喜。

    郎君垂下?眼睫,緘默不語。他不正常,和人間?格格不入。

    沈香忽然很心?疼他,她小心?翼翼摟住謝青的脖頸。

    謝青天生沒有眼淚,不是他的錯,是天神待他殘忍。

    沈香如?今很懂謝青了。

    他很可憐,本該哭泣的時?候,連情愫都發泄不了。

    神佛看他笑話,看他惶恐不安,怪異地幸存于世。

    難怪想瀆神,因為從未有人對他施舍過善心?啊。

    “往后,您難過的話,我替您哭,好?嗎?”

    她想到謝青傷重,靠在她膝上時?,晶瑩剔透的眼淚滾落入謝青的眼底……她借給他傷痛,教謝青好?好?哭了一場。

    謝青怔忪,懷里的小妻子變得好?耀眼。他仰首,虔誠地親了一下?沈香發顫的眼瞼:“我不想小香哭。”

    為了保全她的眼淚,所有苦難,他都會自個兒咽下?,無一例外。

    “永遠對我笑。”謝青含笑,又道。

    只要對他笑就好?了,不必難過的,他罩著她,給她撐腰。

    兩?日?的車程,抵達慶海縣已是熔金殘陽時?分。

    早聽聞高官要來,馬車外烏泱泱又圍了一堆官吏。

    為了以防萬一,沈香今日?已于鼻梁與眼窩處上了點易容的面皮,變成了另外一張美人臉。五官左不過一個嘴巴兩?只眼,稍作調整就能大?變樣。

    她仍舊嬌媚,姿容卻和以往大?相徑庭。秦刺史這些對她不熟悉的人定認不出新鮮眉眼,不過這點變化難不倒謝青。

    沈香都要懷疑,謝青認人,不是看臉,而是憑借氣味。

    他識得她,無論沈香變作何等模樣,他都知是她。

    謝青先下?的馬車,為了給沈香撐場子,他溫文含笑,抬手?去牽她。

    拿謝提刑當腳墊子?小娘子真真膽大?妄為啊。

    官人們面面相覷,私底下?嘀嘀咕咕——

    “她是誰啊?”

    “哦!這怕不是那位金垌縣的小香娘子吧?”

    “是了是了,我有印象,原是她啊……”

    “十?分得寵呢。”

    ……

    沈香明?白?了謝青的用意,和他出門已是招眼。既如?此,不如?再多?偏疼幾分,好?歹依仗他的勢力,她狐假虎威不會受委屈。

    今日?宴席,后宅里定是女眷們的天下?,官夫人各個眼高于頂,萬一她受氣,一時?都尋不到謝青的門頭告狀。

    夫君也太小心?了。

    沈香玩味地笑了下?,于無人處小心?勾了勾謝青修長?硬朗的指骨,當作他貼心?的獎賞。

    錦衣寬袖底下?,這點子粘稠濃厚的夫妻旖旎,無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