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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夫君隱婚之后 第41節

    不滿、憤恨、難過……陰雨天,雨水終于打濕了他,謝青好似一只被棄養的家犬,只能受風雨摧折與煎熬。

    生生受著,無傘遮蔽。

    沈香怎忍心他吃苦頭呢?可是,郎君就是要指點?、要調教的。

    她?硬下心腸,抬手摸上謝青的胸口,鄭重問:“您這里……是不是很疼呢?”

    一把刃血淋淋地刺入,攪動?塌皮爛骨,再猛地拔出。不留余地,一心置他于死地。

    好疼。

    謝青不是個怕疼的人,可是今日,他疼到蜷曲,心里很難過。

    心情不好,想殺人。

    又不敢亂殺,怕沈香不高興,怕她?怪罪,怕她?真的再也不要他。

    為什么這樣好拿捏他的把柄?

    是不是不該留下軟肋……

    “小香……很壞。”他落寞地開口,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小妻子,比他還會作惡。

    他好狼狽啊。

    沈香捧著謝青的臉,溫柔落下一個吻。她?小心翼翼試探,咬上郎君凜冽的唇峰,真漂亮的一張臉,但?她?要教他吃痛,要教他記住今日。

    “夫君,我昨日和你一樣疼。”沈香說得很認真,“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不會的。”

    “會。”沈香執拗地答,“好比現在,你害怕我離開一樣。如果你我不能坦誠相待,你擔憂的、害怕的事,都可能變成殘酷的世情。”

    “小香……”

    “您也不想的吧?”

    謝青心臟疼得要命,他頭一次屈服于疼感之?下,應允了她?:“不要和離,我答應你。”

    “好。”沈香親了一下郎君的臉頰,笑得眉眼?彎彎,“您這樣才好,這才是真正的、患難與共的夫妻。”

    謝青總算松了一口氣?,他偏執地抱起沈香,把她?一下子攬到膝上,緊緊摟住。

    受了一回?驚嚇,他繼續撫慰,需要小妻子不厭其煩安撫他。

    謝青把下顎抵在沈香的肩頭,可憐兮兮。

    他打算告知她?所有應當規避的險要,這般,沈香入了局,才不會受傷。

    謝青想保護她?,又想她?能開心。所以,他成全她?,只要她?別離開他。

    唉,小妻子原來也沒?想象中那樣簡單好騙啊。

    是他上當了。

    第36章

    小兩口親昵沒多久, 便見花鳥雕花窗欞外,來來回回映著人影, 有?人在外走動?。

    沈香小心爬下謝青的膝頭, 臊道:“有?人在。”

    “進來。”冷到骨頭縫里都發酸的字眼?。謝青對刁奴起了騰騰兇相,他不滿地揚眉,倒想看看, 誰在壞他好事。

    趙mama自尋晦氣?, 腆著臉進門,頭都不敢抬,賠笑:“小夫人,尊長。老夫人命奴來通稟一聲,膳后可入荷香院小敘,她將將睡醒, 從庫房摸出兩只瓣花紋藍色琉璃盆,盛了些梅子汁鹽漬櫻桃餅, 這?樣不陰不熱的天氣?吃, 正?好。”

    這?應當是謝老夫人口述的話, 她總那樣鮮活,把浮生小記上的所?有?事都拿出來絮叨說道,聽著心里熨帖。

    沈香意動?,她展顏一笑, 道:“那敢情好!聽著就饞。眼?下我與夫君吃得差不多了, 拾掇一番便過去, 有?勞mama通傳了。”

    沈香早年?也是學過掌家事宜的,在官場之中雖是郎君身, 人情打點卻也做得不錯。她摸了一枚如意金錁子按到趙mama手里,道:“往后有?哪處不懂的地方, 還勞你提點。”

    趙mama哪里敢收,瞥了一眼?謝青,誠惶誠恐地跪下了:“小夫人真是折煞老奴了!若有?哪處您覺著不盡心的地方,還當是您指教咱們?,萬不敢說提點的。”

    沈香沒料到謝家家門規矩這?樣嚴苛,莫說刁奴了,在主家人面前?,就是一句含沙射影的諂媚話都不敢說。

    她笑了笑:“趙mama收下吧,今兒是好日子,可不興跪的,你快起來!好啦,你回去幫咱們?遞話給祖母吧,免得老夫人好等。”

    “是是。”趙mama如蒙大?赦,戰戰兢兢退下了。

    沈香無辜地摸了摸鼻尖子,同謝青小聲說:“我還以為家宅里要手段圓融才能有?立足之地,甚至這?幾日熬了整夜補了許多宅門斗亂的話本子,就等著一展拳腳呢!”

    謝青饒有?興致地追問:“宅門亂斗?都是些什?么樣的故事?”

    說起這?個,沈香可就不困倦了。

    她嘿嘿兩聲笑,如數家珍:“好比什?么《紅廂嬌艷嫡母記》、《繼室難為掌家苦》,都是先?入家宅,降服了刁鉆的老奴,再把持中饋,管好整個家的。我還當趙mama便是頭一關,命人融了這?么一袋金錁子擎等著打賞呢!”

    雖然沈香剛明白,在謝家,她不狐假虎威為難奴仆就很好了,哪里會受外人的氣??

    “那謝家清靜,倒教你很失望?”沈香想的事兒太有?意思,謝青忍不住笑了聲,“你若想玩鬧,我亦可讓她們?陪你演一出戲。”

    他真的很寵愛她啊。

    “那多麻煩呢?罷了罷了!”沈香說到一半,想起什?么事,又掩唇偷笑一下。

    含羞帶臊拉的小模樣抓撓人心,謝青忍不住問了句:“小香在笑什?么?”

    “有?辱斯文的事,不好說的。”她主要是怕yin.詩艷.詞辱沒了謝青的耳朵。

    謝青含笑:“昨夜紅被里翻滾的那些事,就很斯文嗎?”

    哇——耳尖子生熱,油煎火燎。

    郎君著學壞了,竟會說葷話挑逗她了!

    沈香輕咳了一聲,不甘示弱地道:“無意間、我真是無意間,還翻到了一點東西……”

    “哦?愿聞其詳。”

    謝青飯后有?飲茶習慣,眼?下自個兒點了紅泥爐子的炭,煮了一碗不算精致的茶湯子,小口啜飲。

    “我看到有?幾個說當家主母丈夫早死,同小叔子以及大?伯兄兜搭上了。當然,小叔子與大?伯兄自是相貌俊美,手段高?明的那起子郎子。”

    “咳——”謝青一口茶險些嗆到,他捻帕擦拭唇角的茶水,眼?眸滿是陰鷙,笑道,“那還算為夫命好,爹娘只生了我這?么一個郎君,沒旁的兄弟在世。不然夫人紅杏要出墻,為夫都未必能攔得住。”

    沈香倘若敢朝哪個墻角張望,謝青定?是要毀他人城池,誅滅人全族。

    沈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這?不是……說笑嗎?”

    “嗯,最好是這?樣。為夫的肚量沒那樣大?。”他笑得佛性,手背上嶙峋青筋,卻知?他是起了殺心。

    她不想再惹夫君啦,伸手拉住郎君腕骨,“走,咱們?去見祖母吧。”

    謝青凝望著搭在他腕骨的那一只白皙素手,心里漫起一腔柔情:“好。”

    他鮮少?有?這?樣耐心容忍一個人撒野的時刻了,唯獨小香不同。

    沈香同謝青說說笑笑來到荷香院,謝老夫人已經翹首以盼好久了。

    沈香一進屋子就告罪:“教您好等,都是孫媳婦的過錯。”

    她特地摘出謝青,不好給夫君攬事。

    沈香有?一點頂好,那就是識時達務,也不矯揉造作。她成?了謝家婦,便有?自個兒改口的自覺,都是一家子人了,忸怩可太生分了。

    謝老夫人沒打算哭的,可沈香脆生的聲音一響起,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鼻腔也催生出酸澀來。

    日光下踱來的一對璧人,真登對,沒想到她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孫子成?婚,還能留沈香在府上安居。她心愿得償,便是死都瞑目了。

    謝老夫人取帕子掖了掖眼?淚,溫柔地拉過沈香的手,同她道:“小香快到祖母這?兒來。”

    謝老夫人往她懷里塞了砌香櫻桃,又斟了一碗蔗漿牛乳子,哄小孩兒吃喝。

    “既過了門,今日小香改口,祖母是該給你置辦些好東西的。”謝老夫人笑瞇瞇地遞過去一個匣子,“這?是謝家庫房的鑰匙,這?么多年?累下的家財都存放在內,你要什?么盡管拿著玩,啊?還有?這?個,是府上的氏族對牌,你要是想更名房契、地契,契書都在里頭,同管事說一聲便是。橫豎往后謝家都是你們?倆口子的了,我今日轉交了這?些東西,真真卸下了一樁心事。”

    沈香沒想到謝家待人這?樣真誠,都不必考驗她掌家的能力,盡數把家財交到她手中。

    沈香眼?睛都直了:“這?、這?怎么使得?”

    謝青不以為然:“祖母既給了你,收下便是。”

    “多謝祖母。”沈香誠惶誠恐道謝,謝老夫人看得歡喜,摟過她親切地揉頭,“小香真是懂事的孩子。”

    沈香陪著謝老夫人聊了好一會兒話,待傍晚,兩人才回了房。

    因婚事耽擱了好幾日,明日又得赴朝會了。

    沈香如今是睡在謝府,晨起時也沒叮囑老奴來喚,睡眼?惺忪間,她意識到時辰不早,一下子驚醒。

    坐起時,謝青已經不在身側了。她摸了一把床榻,涼的,夫君去哪里了?

    再撩開薄紗床帳,蟹殼青的熹光泄入,落了一地光。漸漸有?了日芒,屋里的景致轉了幾道光,變得和煦溫暖。

    有?糕點的甜馨香飄入,沈香困惑地張望。

    原是穿戴好紫色朝服的謝青入了屋,他遞給女使們?一記眼?神,示意她們?布膳,隨后端一只梨花木胎拖盆到沈香面前?,是她的朝服。

    謝青溫文笑道:“你上朝會總不進食,日積月累身子骨捱不住。故而,我今日比你起早些,先?一步備好吃食,如此你才不至于太倉皇。”

    他貼心到極致,任沈香落地去拿巾櫛洗臉擦牙。

    沈香洗漱干凈,取綢帶束縛好了前?胸,也換上了朱紅(緋色)朝服,儀表堂堂。她裝扮得體,同謝青站一塊兒,真是一對芝蘭玉樹的俊俏郎君。

    早膳很豐盛,除卻河鮮與精rou粥,還有?一應腌菜、醬魚和腌咸瓜,謝青把控不得沈香愛吃什?么,糕點也上了十?多樣:有?滴酥鮑螺、蜜煎荔枝糕、山蜜綠豆糕等,端看沈香愛吃那幾樣,下回再慢慢調整吃食方子。

    沈香晨起慌里慌張,潦草咬了兩口綠豆糕便要過墻歸沈家。她和謝青是背地里的夫妻,人前?還是同僚,自然不能一道兒出府。好在兩府打通了洞門,出入十?分方便。

    謝青還要哄小妻子吃點,她已經心急火燎奔出了房門。

    謝青啞然失笑,拿她沒法子,只得顧好自己的行程,讓下人備車入宮了。

    沈香很懂避嫌,沒和謝青一道兒走,她回府上一看蓮花滴漏,時辰還早。

    沈香撩袍登上了自家的馬車,摸了摸后頸子,還是同車夫說了句:“上東巷去接一下任郎中。”

    任平之家境沒有?沈香好,馬車自然也沒她府上的舒適。平日里她喜歡清靜,也不愛車廂里有?旁人,今日事出有?因,還需任平之幫著做戲,故而她捎帶他登車一回,送他去秋官(刑部)衙門。

    任平之前?兩日也是赴了婚宴的,在官署里,他同沈香的關系最好,沒找到她還納悶。本來想去沈家一探究竟,可他離席便是對謝青不敬重,到底不敢,還是按捺住心神留了下來。

    今日一上沈香的馬車就問:“沈侍郎,你昨日怎么沒上謝家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