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我不往 第75節
音音眼睛一圓:“我要是喜歡肯定給自己改名叫淵虹,自然是因為人家淵虹喜歡劍呀!” 陸子期默,瞥了音音一眼,這人才到音音身邊幾天,她連一個暗衛喜歡什么都知道了,他問:“偃月,是你娘取名的?”偃月彎刀,同樣的起名套路。 “我娘——直率,當時直接管人叫——”音音露出一言難盡的樣子。 陸子期嘴角抽了抽:“總不會是——彎刀?” “那倒不至于!”音音忙擺手,略帶局促回道:“叫彎刀刀。”說著還小聲為娘親解釋:“你細品品,雖直白倒也不失少女的可愛.....后來,我姨母可能沒品出來,看不下去,給改名偃月了。” 陸子期:..... 在音音烏溜溜眼睛注視下,他不得不努力品評道:“你娘確實——挺有想法的。”顯然,這么一句音音不滿足,陸子期瞧著她巴巴看過來的視線,默了默又加了句:“與眾不同,別具一格。” 她要是還要,這樣類似的評價他這里還有很多。 音音不貪心,心滿意足,哥哥果然慧眼,評價很到位,她娘就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呀,跟謝府里誰都不一樣,謝府以她爹為首的一干人,知道什么好壞,哪里能看清她娘美貌外表下那顆別具一格的心。 看,她哥哥就能看明白。 音音喜滋滋道:“你是我哥,你娘就是我娘,我娘也是你娘。咱們的娘親,還能差了!” 房間里瞬間格外安靜,音音探身問:“哥,臉怎么有點紅,是不是悶?”為了她,這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是悶了些。 陸子期起身背對她來到窗前,掀開往后看了看,說的卻是:“下雪了。” 音音忙過來,順著半抬起的窗,果然見雪粒子飄散下來。 這時陸子期才注意到音音腰前掛著的除了那塊他贈的玉佩,還多了一個新的玉飾,掛玉的絲線是金黃色,結的是蟠龍結,他眼角一跳,故作自然伸出手,拈起這枚玉飾打量,頗為樸拙的一個小兔子。 見哥哥注意到自己的新玉,音音高興:“是不是很可愛?是不是沒見過這樣胖嘟嘟的小兔子?哥哥仔細看,兔子腿還瘸了呢,哥哥看出來沒?”太子哥哥刻的是它們小時候救下的一個瘸腿小兔子,三皇子射的,一箭射中小肥兔后腿。 為了這只兔子,當年音音差點跟三皇子發火。好歹她還記得那是個皇子,改發火為輕聲細語地哄。三皇子這個人,脾氣大,但好哄得很,一下子就哄好了。用太子哥哥的話說,就是“三弟天真自在,不類其母,很好”。 陸子期翻轉玉佩,果然在下面看到小小一個“政”,當今太子,名政。他眼角再次不受控制輕輕一跳,轉過玉佩,看著這小丑兔漫不經心評道:“頗有意趣。” 更漫不經心問:“哪里得的?” “太子殿下贈的。”確切點說,是她從太子殿下那里要來的,但這么瑣碎的細節就不用強調了。音音低頭就著哥哥的手看這小兔,低聲興致勃勃講當年這只小兔的故事,“三皇子從小就既吃軟又吃硬,只要讓他玩得舒坦,別說要只小兔子,要什么只怕他都能應,看著是個不好惹的皇子,其實很好說話的。” 音音于瑣碎故事中透露著朝堂皇家其人其事,哥哥這樣聰明,必然能從中聽到他想知道的。 陸子期果然默默聽著,卻突然道:“我很喜歡,贈我吧。” 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這枚玉佩,陸子期的目光卻看向謝念音。 音音二話不說,當即伸手去解這枚玉佩。 陸子期低了眼,隔袖按住她的手,這才笑了,輕聲嗔道:“哥哥隨口說說罷了,這是太子殿下所賜,豈能隨意贈人。” 音音抬眸,望著哥哥:“哥哥又不是旁人,哥哥想要,我管它誰賜的。” 說著還要動手,卻感覺到隔袖的大手微微一使力按住讓她動彈不得,音音眨眼:“真的不要?” 陸子期看進她烏溜溜的眸中,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只覺心滿意足。 他輕聲:“不要這個。” “哥哥想要什么,只管說,但我有,無有不應的。”音音說得非常認真,這樣的話她從小說到大,如今到了金陵,她還是這話。 陸子期看著她,默了好一會兒,才松開了手,右手負在身后,淡淡道:“知道。”轉而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提醒道:“既然每日還練鞭子,指甲就別留這樣長,萬一斷掉,會疼。” 這說的是她最近留起的小拇指長指甲。 音音啊了一聲,橘墨也這么說,看樣子是真的要剪掉了,她鞭子是一定要練的,只是——,她瞧著小拇指甲,都養長了,還說再長一長,就染上新色呢。 陸子期聲音愈發淡:“你這么怕疼,真斷了,到時就是躺在床上打滾也不頂用。” 想到指甲齊根折斷的疼,音音咧了咧嘴,點了點頭。她的人生哲學一向樸素,除非必要,不然她拒絕一切苦和疼。人生必須要受的苦楚和疼痛已經很多了,何必再找著受呢。 好一會兒兩人都沒再說話,似乎都在聽著外頭落雪。 直到陸子期淡淡聲音閑話一樣問道:“聽人說,小時候,三皇子很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6-29 08:32:31~2023-07-03 12:0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九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長生亦三七 33瓶;鴿派、祁未央 11瓶;薄荷想想、30964291 10瓶;發發財財 7瓶;傲嬌小公舉、菜菜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8章 尷尬住了 “聽人說, 小時候三皇子很喜歡你?” 陸子期視線落在窗外落雪,問得淡淡的。 不然也不會訂親了,雖說金陵貴族多聯姻, 可那時候殷家在金陵正煊赫,音音又這樣得先皇后和大將軍疼愛,這樁婚事縱有其他考慮,也必然考慮到音音的人生。 音音哼了一聲:“三皇子這個人, 漂亮小姑娘他都喜歡。如今更過分了,只要是個平頭正臉的,他都喜歡。”當時姨母說,做三皇子妃比做太子妃快活,三皇子是注定的富貴閑人,只愛吃喝玩樂, 跟著只有享福的, 再說三皇子脾氣她又拿捏得住。 可笑高貴妃和高家人,還不如她姨母了解三皇子,竟然妄想把這樣一個人往大位上推, 只怕從來沒把三皇子說的話當真。 音音簡單解釋了幾句, 內中暗含了如今的朝堂風向。 “那太子殿下呢?”陸子期看向音音, “太子殿下如今也有心悅之人嗎?” 這樣問的時候,陸子期聲音愈發輕, 似乎比窗外落雪還輕。 “太子殿下呀, 誰都不喜歡。”音音回答得分外篤定。 她沒有說的是,她覺得,太子殿下根本就厭惡女色。也是, 殿下小時候, 正是陛下廣開后宮, 沉迷女色,執著雙/修的時候,那幾年宮中孩子一下子多了起來,短短幾年皇子公主就多了快二十個。 孩子多了,女人心思難免更多了,就不為了自己,為了孩子也得爭一爭。見多了后宮爭寵的腌臜事兒,要還能像三皇子一樣喜歡漂亮女子才是稀罕事兒呢。 想到這里,音音皺了皺鼻子:“昨日說到將來的太子妃,殿下都淡得很,還不如談論小肥兔興趣大呢。” 陸子期肩膀松了松,輕輕嗯了一聲,目光落在音音身上,才要說話,就聽外頭傳來有節奏的敲擊聲,很輕,卻讓兩人心都一沉。 時辰到了,該離開了。 陸子期抿了抿唇,抬手要幫音音把兜帽戴起來,誰知音音反而一屁股坐在窗下,噘嘴:“我不想走,我就要住在這里,我——” 說著她抬手一指:“我想我這個花瓶!花瓶都能住在這里,我怎么不能呢?我還不如個花瓶?” 明明無理取鬧的是她,她反而吸了吸鼻子,委屈得要哭。 陸子期垂落的手攥緊,像舊日一樣,慢慢笑哄:“音音聽話。” 音音豁然站起來,漂亮的眼睛里已經有了淚光,昂頭道:“我不聽話!我就不走!” “音音。”陸子期幾乎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自從金陵以來,再次感受到一種無能為力,他的聲音低了,是哄,也是無力,還是那四個字:“音音,聽話。” 這樣簡單四個字,卻讓音音想掉淚,她霍地抬手拉上了兜帽,小臉一下子被偌大兜帽遮了一半,努力笑道:“我就是故意鬧哥哥呢!國公府可好玩呢,哥哥放心吧!” 說著她朝陸子期揮手,好像不給自己后悔的機會,推開門就走進了雪中。 雪不大,可后院無人走動,此時也落了薄薄一層,稀薄好似霜。 一口氣走出好遠,音音卻又停了,回身看到哥哥果然就在廊沿下看著自己,雪粒子落在他青衣肩頭,自己一回頭,他一愣,然后慢慢露出一個格外好看的笑。 音音伸手握著兜帽,無聲對哥哥道:“后-會-有-期。” 轉身往前,很快有丫頭現身撐著傘,一同朝外院去了。 后頭的人便連前頭黑衣斗篷的身影都看不清了。 雪落無聲。 天都黑了,陸子期依然站在廊下,看著落雪的院子。直到遠門處錢多看著不能這樣等下去,這才縮著脖頸過來,輕輕喚了聲“公子”,遞上來鐘大娘囑咐的斗篷。 陸子期這才覺得確實冷了,他應了聲,問前頭如何了。 錢多回了,又帶回來一個信息:“鎮北大將軍,即將入城。” —— —— —— 金陵年下,處處張燈結彩的熱鬧,可都沒有這日熱鬧,這日整個金陵街頭擠滿了人,兩邊茶樓酒館的包廂早早都給人訂沒了。 隨著一聲“來了”,摩肩接踵的人群一下子動起來,個個都踮腳挺脖朝著前面望去,推推搡搡,激動難捺。 只見前頭一行騎著高頭大馬的甲胄將士現身,頭里一人身形昂然挺拔,一張臉被北地的風都吹糙了,縱依然是劍眉星目,可已不再像當年,當年這人讓人一見就道濁世偏偏佳公子,如今這極俊的公子,只讓人望之升畏。 昔日金陵城中玩世不恭的少年將軍,如今騎在馬上,行在夾道歡呼的人群中,已是一身沉穩肅殺。只偶爾略略一抬的嘴角,還能見到當日不羈,他一轉頭,眾人才看到那道傳說中從后勃頸處蔓延到甲衣下的猙獰刀疤。 茶樓包廂中身穿大紅銀繡飛魚服、手按繡春刀的男子嗤笑了一聲:“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年咱們金陵玉面小將軍都給風吹老了,嘖嘖,瞧瞧這丑疤,這老皮!難為那些人還能夸的出口,把銀面將軍說得多俊,這張快不會笑的老臉跟俊,還有關系?” 這話才落,就見到馬上鎮北大將軍咧嘴笑了。 這一笑,就現出昔日少年將軍的風華。 錦衣衛指揮使韓昱一愣,沒說話。他身旁黑衣下屬忍不住腹誹,最近他家一向預言頗準的大人兩次落空了,今日這才說鎮北大將軍只怕不會笑了,人家就笑了。 韓昱微微昂著下巴,看著這舊人熟悉的笑,心道可惜早已沒了當年勃勃少年氣。可,當年?不早什么都沒了。 當年,這人身后終日跟著的少女,不也早已化作黃土壟中白骨一捧。韓昱下頜繃緊,握緊繡春刀,啞聲道:“酒呢,還不端來,本座總要敬一敬——” 那些再也不得見的舊人,那些再也回不去的舊時光。 他的聲音帶了兇,俊美面容露了不羈的邪氣:“敬一敬咱們了不得的大將軍!” 外頭街面人群此時也都靜了靜,無他,眾人目光所在的大將軍突然勒住了馬,看向了前方茶樓,還——笑了。 一片安靜中,所有目光隨著大將軍唰一下,聚焦在那茶樓二層。 茶樓二層一個少女正探出半個身子,先還使勁兒沖著大將軍方向搖手,沒命得扯著嗓子喊,這突然的一靜,就聽到了少女聲音,“小舅舅,看我,看我呀!” 這茶樓斜對面是一間酒樓,內中非貴即富,這段日子廂房包廂價錢炒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數目。其中三層的一間廂房,此時也安靜下來,就見內中青袍公子一笑,于是其他人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陸子期笑看對面激動探身的謝念音,孫同勛碰了碰身旁的徐元淳:“看,那就是嘉儀公主!”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徐元淳淡淡一聲嗯。 這邊二層包廂中,偃月和橘墨都拉著音音,真怕主子興奮頭上一個拉不住,她們小姐能順著窗爬出去。這誰也沒想到鬧騰騰的街面,人山人海,這都能一下子安靜下來! 本來怎么喊都不會被人注意到,結果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他們這邊。橘墨小臉一下子紅了,瞬間拉也不是,這么停著也不是。 她腦中還回蕩著小姐那句突然清晰的話,在驟然一靜的街道上方回響。 擁滿了人的街道瞬間更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