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講理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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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卓衍睨她一眼,視線里她臉頰清透的皮膚上染著塵土。 他喉結上下滾動,吞咽了一下,些微不自在,視線上抬,隔著綠化帶去搜索被他遺忘的行李箱。 冷冰冰地說,“不巧,我才下飛機,要去找人。” 對于他的回答,高馬尾微微一愣,“你……” 高馬尾沒有‘你’出下一句話,轉過身去,陸卓衍莫名其妙,特別不爽地轉頭盯著她。 陸卓衍討厭的事情很多,許皓說他是個麻煩的大少爺,渾身上下有著各種各樣的王子病。 他討厭別人說話講半句。 這個高馬尾,欲言又止,半天說不出‘你’什么,給他搞得強迫癥都犯了。 剛來慈山市,就遇到這種麻煩事,還有個石頭縫里冒出來的meimei;說好來接他,結果現在都沒影兒的二叔,之后的日子到底怎么過。 高馬尾從兜里掏出一個舊款山寨手機,食指放在唇邊,牙齒輕輕咬著指尖。 陸卓衍余光看見,強迫癥再度襲來,想讓她趕緊把手指扯出來,這么大個人了,咬手指是什么壞毛病。 忽然,陸卓衍兜里的手機叮咚作響,他微微一怔,拿手機時,高馬尾朝著他看來。 號碼歸屬地為慈山市的陌生號碼。 陸卓衍眨了下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按下接聽,“你好,我是陸卓衍。” 聽筒那邊久久無聲,只有呼嘯的風,警車的轟鳴,28路公交車到站停靠的聲音,男人用方言罵人,女人哭天搶地的聲音,年輕女孩壓抑的哭聲。 以及隔音效果很差的山寨手機里,傳來的裹著一層電流的、屬于他的聲音。 陸卓衍意識到什么,轉過頭去看高馬尾。 高馬尾臉上的表情同樣很精彩,不過下一秒,她就自然地切換出一個很乖巧的笑容,跟變臉似的。 她捏著甜甜的嗓音,說,“陸卓衍你好,我是棠月。” 十六歲的陸卓衍第一次見到,那個經過親子鑒定后,與自己的基因匹配指數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meimei。 他們共同阻止了一起當街拐賣婦女事件。 因為見義勇為,被警察叔叔表揚,直夸棠月一個小姑娘特別勇敢,同時提醒她見義勇為的同時一定要確保自身安全。 力贊陸卓衍英雄少年,身手了得。 警察叔叔說表揚信會送到他們的學校,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誦讀,被救女孩說一定會給他們送錦旗。 這么榮耀的時刻,棠月不知羞恥地問出了一個問題,“見義勇為,會有獎金嗎?” 如果可以。 陸卓衍真的不想搭理她。 一個臉上臟兮兮,全身狼狽不堪,兇巴巴,用不隔音的山寨手機,見義勇為問人家要獎金,想問題會咬手指的女孩。 是傅霆那個偷偷養在二叔家的女兒? 開什么玩笑? 傅霆的審美這么低下? 然而,這個棠月,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不知羞恥地喊他,“哥哥,二叔有事,讓我來接你,他給你打電話時,你可能還在飛機上,手機關機了,咱們今天可以蹭警車回家呢。” 說完,甜甜一笑。 哥哥!! 瞎喊什么! 誰是你哥哥?! 你個假貨!我就是來拆穿你的假面具的。 陸卓衍此刻很想死,但死前也要拉個墊背的。 第12章 不講理 午休時,棠月意外接到葉迪的電話,葉迪邀請她參加晚上的生日宴。 棠月和樂隊成員們認識幾年了,成員們各自有生活和工作的圈子,除了演出,以及找琴房排練曲子時會聚在一起。 大家都將私生活與樂隊區分很開,平時幾乎沒有私下聚餐。 更遑論參加對方的生日宴了。 棠月從小朋友很少,能夠成為互送生日禮物的朋友更加少,五根手指頭數完還有剩。 不像陸卓衍,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像個吸光體一樣,身邊總是聚集著各種各樣的朋友。 那些朋友跟他相處都特別好,他們能無比自然的彼此叨擾,互道感謝,卻不需要客氣地說一聲“不用謝”。 二十幾年來,收到她禮物的人,統共不過三個人。 在這個世界上,還活著、并且記得她生日的人。 大概只有三個吧。 傅小鯉一個。 那天在酒吧里,她挺吃驚陸卓衍竟然也記得她的生日。 是因為陸卓衍對她多少帶著一點難以釋懷的恨嗎? 至于第三個人。 ——虞文升。 那個男人。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虞文升會殺了她吧。 用最殘忍的方式。 飯局定在六點半,棠月要去買生日禮物,不想遲到,跟薛羽說了一聲,準備提前下班。 薛羽穿著他的花襯衫,捧著碗藤椒泡面,一臉狐疑地打量著棠月,“小棠啊,我還從來沒見過你提早下班。” 棠月把記事簿和充電線裝進包里,“我為公司勤懇賣命,今天我就享受一次提早下班的福利。” “不對勁!小棠,你不對勁!”薛羽嘴里包著泡面,含含糊糊地說。 棠月收拾好,拎著包,“你吃面的時候別說話,面湯會噴出來,很下頭。” 薛羽:“……” - 飯局約在了網紅餐廳藍禾堂,途中會經過一個商場,棠月正好去商場選購禮物。 進地鐵站前,她給傅小鯉打了通電話。 不知道那邊是不是在忙,電話響了一會兒無人接聽,棠月只好掛了電話自己去選。 走出地鐵站,棠月看見一家烘焙室,想了一下,轉移路線,直接去了烘焙室,傅小鯉的電話剛好回復過來。 “棠月,我剛剛跟小師妹在開會,有什么事么?”傅小鯉說話永遠不疾不徐,慢慢悠悠,很有耐心。 棠月隔著櫥窗,不錯眼地盯著里面各種款式的蛋糕,“傅小鯉,如果要送生日禮物給別人,你會送什么?” 電話里,有人在和傅小鯉打招呼,他回應了一下,接著走到了安靜的地方,他才說,“我生日可過了。” 在看見一款蛋糕時,棠月忽然眼睛一亮,“不是給你。” 傅小鯉戲謔道,“哦?很少見啊,你要送人生日禮物。” 棠月輕輕“嗯”了一聲。 “男生,還是女生?”傅小鯉慢悠悠地追問。 倏忽間,棠月直覺他是想問對方是不是陸卓衍,他的生日快到了。 那天晚上在酒吧的那通電話之后,傅小鯉對陸卓衍的事情只字未提。 他不問,這不合邏輯。 棠月挑好了一個蔚藍色地球形狀的蛋糕,對店員說,“麻煩幫我包一下。” 說完,才回答傅小鯉,“葉迪生日,請我去吃飯。” “你知道的,我沒去過別人的生日宴。” 傅小鯉沉吟片刻,語氣有著不自覺的寵溺,“原來是她過生日。” “我記得她之前不是嚷嚷著要學短笛,你把我上次帶回來的那根新的短笛送給她吧。” 聞言,棠月微微一愣,“你不是挺喜歡那根短笛的嗎?” 傅小鯉笑了一聲,真誠藏在不正經里面,“可是我們棠月今天很高興呀。” 他停頓了兩秒,語調溫柔,“所以我也高興。” “……”棠月嘆了一口氣,“傅小鯉,你別……” 然而傅小鯉卻打斷了她的話,“約定第十條,傅小鯉無論給棠月什么,棠月都只管好好接受。” “拒絕無效。” 電話忽然沉默下來,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良久過后,傅小鯉沉沉地吸了一口氣,似妥協了一般,裝出漫不經心的口吻,“我不是想補償你,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 結束通話很久之后,傅小鯉仍舊維持著環抱雙臂的姿勢,背靠著墻,仰望著天空。 落地窗的門被人推開,金燦燦從門外探頭,眼睛四下搜索,看見傅小鯉,著急地喊了一聲。 “你躲這兒偷懶!” “衡衡要來看我,我得去機場,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師兄。” 傅小鯉摸了摸下巴,無聲地笑了笑,“行,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