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樹倒猢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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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貳臣要不要講信義? 這又是一個爭議話題。 一句話又引出了士子和國子生的大型辯論,有人支持江天一,認為欺騙貳臣小人不算欺騙,那叫伸張正義,也有人認為信義就是信義,不能因?qū)ο蟛煌扇‰p重標準,雙方各執(zhí)一詞,誰也駁不倒誰。 最后連王家彥也被辯麻了。 不知道該不該欺騙洪承疇這些貳臣。 但是崇禎內(nèi)心的準繩卻從未動搖過。 江天一提出法理不外人情,但是崇禎作為一個穿越者,最討厭的就是人情,正是因為這個人情世故,將整個社會編織成了一張錯綜復雜的關系網(wǎng),身處關系網(wǎng)中的人,無論想要做點什么事情,哪怕只是求個醫(yī)、讀個書,都得到處找關系。 同樣也正是這個人情世故,將各種社會亂象以及違法亂紀都給遮掩了起來。 于是投機鉆營者盛行于世,為人正直、能力出眾又不擅鉆營者卻倍受排擠,久而久之就形成劣幣驅(qū)逐良幣的破窗效應。 若如此,這個國家就完了。 大宋是這樣沒的,大明也是這樣完的。 甚至連近代的中華民國也是這么亡的。 太子爺在上海灘鐵腕反腐結果遇到了最大的人情世故。 而中國革命之所以能夠成功,也是因為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破除了人情世故,真正做到大公無私,無論什么事都嚴格按規(guī)矩來。 不管將來怎么樣,也不管能不能搞成,反正崇禎作為穿越者的宏偉目標之一就是破除人情世故,實現(xiàn)真正的儒表法里,也即法治。 就是用儒家的那一套準則來教化國民。 但是在治國層面,必須采用法家準繩。 所以崇禎并沒有過多參與今晚的辯論。 事實上更多時候,崇禎也只是充當一個聽眾。 因為他的身份太過于敏感,他是當今的皇帝,而且還披著“煤山悟道”的光環(huán),所以說他一旦下場參與辯論,很快就會讓反方謹言慎行。 散場之后回到宿營的帳篷,崇禎突然間問道:“高伴伴,你是不是收禮了?” 高起潛嚇得勐然一個激靈,趕緊跪地上求饒:“萬歲爺,老奴可是啥都沒有說,更沒替洪承疇這些貳臣求情。” “起來,朕說過治你罪了?”崇禎沒好氣道,“告訴朕,都有誰給你送禮?” “萬歲爺,那可就多去了。”高起潛扳著手指著細數(shù)道,“頭一個是洪承疇,第二個就是吳三桂,還有姜瓖、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王輔臣等等,其他的還有不少,只是老奴一下子想不起來名字,總有三十來個吧。” “有三十多個?”崇禎搖頭笑道,“這個就叫樹倒猢猻散。” “對對,就是樹倒猢猻散。”高起潛連聲附和,“多爾袞這顆大樹已經(jīng)倒了,洪承疇、吳三桂、孔有德這些猢猻沒了主心骨也就該潰散了。” 頓了頓,高起潛又小聲問:“萬歲爺,老奴該如何回復這些猢猻?” “你是在試探朕的口風么?”崇禎笑吟吟的說,“又或者說你想教朕做事?要不然你就教教朕,該如何處置這些猢猻?” “萬歲爺,老奴何敢有此等狂悖之念。” 高起潛剛起身,聞言又嚇得跪倒在地,心忖道,萬歲爺現(xiàn)在真是慧眼如炬,他心里但凡有點小心思都會窺得一清二楚。 當下高起潛又忙不迭說道:“老奴這就將貳臣所送的金銀珠寶上交內(nèi)務府,今后再不敢收受別人禮物,一分都不敢收。” 崇禎笑了,老閹貨還挺機靈的。 也就難怪,那么多皇帝會喜歡用太監(jiān)。 一來太監(jiān)就是皇帝的家奴,可以動輒打殺。 二來有些太監(jiān)確實也聰明伶俐,而且也很有能力。 不過他崇禎絕對不可能再給太監(jiān)掌握權力的機會。 至于洪承疇、吳三桂、姜瓖這些猢猻,還是趁著這個機會一并都收拾了吧,真要是留著他們反而更麻煩,主要是收拾這些貳臣也不費什么事。 …… 崇禎不想給這些猢猻重歸大明的機會,福臨卻很擔心這些猢猻會反清復明。 尤其洪承疇,接到圣旨已經(jīng)快半個月,卻仍舊盤踞在天津衛(wèi)不肯率師回京,這就不由得不讓福臨起疑心。 于是福臨又給走到半路的遏必隆和索尼各下了一道旨意,讓他們改道天津,先跟洪承疇大軍會合再回京。 至六月上旬,索尼、遏必隆率八旗主力先后到達天津衛(wèi)。 洪承疇因為遲遲等不來崇禎答復,便也絕了反水的念想,當即點起幾十萬滿漢大軍跟索尼、遏必隆返京。 這里必須多說一句,洪承疇就算反水,也帶不走多少人。 多爾袞對八旗軍制的改革還是靠譜的,很大程度上割裂了將領與士兵之間的人身依附關系,因為恩賞田的緣故,再加上父母妻兒大多都在北京城內(nèi),所以說八旗蒙古、八旗漢軍以及綠營兵的戰(zhàn)斗意志還是非常堅定的。 所以說洪承疇反水頂多帶走少量家丁。 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他們也是差不多。 他們原先的部曲早被多爾袞拆得七零八落。 就這樣,一方面遲遲等不來高起潛的答復,一方面手中的兵力又實在有限,不足以讓他們擁兵自重,所以當索尼、遏必隆先后趕到后,洪承疇、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這些貳臣便絕了念想,只能硬著頭皮跟著索尼他們回京。 六月十五日,索尼、遏必隆與洪承疇所率大軍抵達通州。 索尼和遏必隆雖然是主戰(zhàn)派,但還是知兵的,駐軍通州就足見他們的本事,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與北京形成犄角之勢,明軍就處于腹背受敵之境。 此時聚集在通州的清軍兵力,有7萬八旗滿洲,2萬八旗蒙古、11萬八旗漢軍、4萬綠營加20萬練勇,共計44萬人馬。 一夜之間,通州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兵營。 北京城內(nèi)則有2萬八旗滿洲加上10萬練勇。 與此同時,大明也再次增兵,又從南京調(diào)來兩個步兵鎮(zhèn)。 到六月中,除去留在大沽口到北京之間保護糧道的第2鎮(zhèn),聚集在朝陽門外的明軍已經(jīng)達到了7個步兵鎮(zhèn)加1個騎兵鎮(zhèn),18萬5千余人。 到了這時,明清兩軍的決戰(zhàn)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 …… 可范文程、寧完我卻還沒有死心,拉著剛剛回京的洪承疇,三個人一起進宮找到布木布泰,試圖說服太后出面叫停這場決戰(zhàn)。 “奴才等給太后請安。”洪承疇三人跪地請安。 “平身吧。”布木布泰示意三人起身,又問道,“亨九先生進城之時沒遭受危險吧?最近的這一個多月,明軍的斥候可是極為囂張。” “回太后,奴才并未遭受危險。”洪承疇答道。 “明軍已然解除對北京的封鎖,都撤回朝陽門外的大營了。” “那就好。”布木布泰欣然說道,“先帝在時常與哀家言道,先生乃國士,攝政王對先生也是推崇備至,所以先生若有個好歹,對于大清就是莫大損失。” “奴才愧不敢當。”洪承疇又說道,“太后,奴才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先生乃是國士,所獻必是治國良策,所進必是金玉良言。”布木布泰道,“哀家謹在此洗耳恭聽。” 洪承疇肅然說道:“明軍火器犀利且兵鋒正盛,渾河大敗、大沽口兩次失利,還有谷亭鎮(zhèn)之大敗,足可以證明如今之明軍已非昔日之明軍,我大清兵與之決戰(zhàn)難言必勝,奴才以為當下還是應避其鋒芒,待其師老兵疲被迫退兵之時再追而擊之。” “奴才等亦附議。”范文程、寧完我也齊聲說道,“此時萬萬不可與明軍決戰(zhàn)。” 布木布泰笑了笑,溫言說道:“哀家沒什么見識,可多少也讀過幾本漢家史書,華夏史上確有不少這等先例,在北方外族大軍大舉南下之時,南方之漢人王朝常堅守不出,待外族大軍師老兵疲再擊之,如淝水之戰(zhàn)、南宋采石磯之戰(zhàn)以及釣魚城之戰(zhàn)便是因此而勝。” “太后所言極是。”洪承疇說道,“對于軍力居于弱勢一方,深溝高壘不與之戰(zhàn),待強敵師老兵疲再追而擊之,乃是唯一方略。” 布木布泰反問道:“然而可曾有反例?” “反例?”洪承疇一下沒能反應過來。 布木布泰又說道:“在華夏的歷史之上,可有北方的外族大軍深溝高壘不與戰(zhàn),最終將南方的大軍給拖垮的?” “這個?”洪承疇頓時語塞。 歷史上好像真沒有這等先例? 范文程連忙說道:“稟太后,歷史上之所以沒有此等先例,乃是因為漢人不好戰(zhàn),而北方外族尚武,其族人皆驍勇善戰(zhàn),所以歷史上經(jīng)常是北方外族大軍壓著南方的漢人打,然而南方的漢人卻鮮少有反擊之能力。” “所以,大清為何就例外呢?”布木布泰笑道,“歷史上的北方外族大軍,從來都是壓著南方的漢人軍隊打,怎么到了我們大清就變了呢?就變成南方的漢人軍隊壓著北方的外族大軍打了呢?這怕是說不過去吧?”